第十七章 規劃未來
江龍號。
船尾。
龍鷹、符太倚欄說話。
符太先問道:“真不用我返西京去?”
龍鷹歎道:“恰好相反,我不知多麽希望你陪我回去,多個伴兒。然而你和我都清楚,這是最不智的選擇。”
符太點頭道:“我的外遊不到一個月便結束,也實在說不通。”
龍鷹道:“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是名副其實的外遊避禍,你不怕,但亦要為小敏兒著想。”
符太道:“很不習慣錯過與你並肩作戰的機會。”
又道:“究竟有什麽娘的任務?”
龍鷹沉吟片刻,道:“我一直有件放不下的心事,就是嶺南,此為我們與大江聯鬥爭的關鍵,等若斷其糧路。沒有了符君侯的梅花會源源不絕對大江聯的支援,台勒虛雲怎撐得住龐大的開支?”
符太道:“你想我到嶺南去嗎?”
龍鷹搖頭道:“這方麵有花間女和穆飛處理,負責與他們聯絡的是令羽。到揚州後,可找令羽說話,他會告訴你最新的情況。”
符太道:“不到嶺南,到哪裏去?”
龍鷹道:“我想你為我走一趟南詔,可順道帶小敏兒遊山玩水,不過須小心瘴毒,那是雲貴的特產。”
符太哂道:“你好像不曉得老子是神醫。”
龍鷹沒好氣道:“我擔心的是小敏兒,故提醒你。”
符太道:“到南詔幹什麽?為你探望妻兒?”
龍鷹道:“是時候讓他們回中土來了。”
符太大吃一驚道:“一旦泄出風聲,豈非人人曉得鷹爺回來?”
龍鷹道:“所以須你親身為我走一趟,首先要在南詔放出煙幕,令人以為隻是住厭了洱海,故改到別的地方去。”
符太思索道:“從南詔到金沙江,一路都是荒山野嶺,被發覺的可能性並不存在。但是嗬!回到巴蜀,這麽一大群人,可隱瞞多久?”
龍鷹道:“此事必須找王昱幫忙,隻他有能力掩護你們,瞞過大江聯在巴蜀的眼線。”
符太道:“好吧!到南詔前,我先找王昱。”
又皺眉道:“然此仍解決不了問題,即使躲進蜀王府去,府內人多耳雜,會傳出風聲。”
龍鷹道:“他們絕不可踏入成都半步,否則必泄露行藏。王昱要辦到的,是神不知、鬼不覺地送他們到一個絕對安全,又不虞泄露風聲,且是宜遊宜居的世外桃源去。”
符太訝道:“天下竟有這麽一個好地方?”
龍鷹道:“那亦是你安置小敏兒的不二之選,一舉解決所有問題。”
符太道:“勿賣關子。”
龍鷹道:“何來閑情?飛馬牧場是也。”
符太道:“好計。”
又問道:“若他們問我,為何從南詔遷返中土,我如何回答?”
龍鷹道:“今仗之所以能成功殺死練元,予我很大的啟發。”
符太問道:“在哪方麵?”
龍鷹道:“就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在殺練元前,任何的錯失,我們都可反輸出去。”
符太道:“戰爭有哪趟不是這樣子的。”
龍鷹道:“有哪次像今趟般,到我們發現練元的飛輪戰船隊和三百多個北幫高手精銳,我們方清楚曉得麵對的是什麽?”
符太終於點頭,道:“這倒是事實。而沒有天師的‘亡神嘯’,練元勢見煙花訊號立即來援,我們便耍不出把戲。”
又道:“我開始有點明白你的意思。此仗勝敗關鍵,是因有精通水戰的天師為我們主持大局,策略、戰術上無懈可擊,最後,若沒有天師和法王的四枝魚槍,使練元傷上加傷,能否令他授首,尚為未知之數。”
龍鷹道:“從北幫關外的實力,可窺見田上淵在關中的實力,更是其重兵所在。忽然間鑽出個叫九野望的人來,此人才智、武功均與田上淵相埒,不到我們不承認,宗楚客和田上淵的聯盟,為現今世上最強大的聯盟,一明一暗,有謀朝篡位之力。強如台勒虛雲,亦在他們手裏吃大虧,如非得我們把楊清仁捧上大統領之位,台勒虛雲壓根兒喪掉還擊之力。”
符太道:“現在我們去掉練元,原本傾斜向韋宗集團的天秤,立告大幅擺向我們的一邊。”
龍鷹道:“勿想得太樂觀,問題在我們屢次以為摸清了老宗和老田的底子,後來都發覺是錯的。例如九卜女,直至她吹出毒針前,我們仍懵然不知有這麽一號的人物存在。”
符太歎道:“唉!說得對。”
接著道:“這麽說,今次請他們回來,是要加強我們的實力了。”
龍鷹道:“基本是這個樣子。不論萬仞雨、風過庭或覓難天,均為可與台勒虛雲、田上淵之輩分庭抗禮的不世高手。萬仞雨對關中劍派的子弟更有驚人的號召力,可一呼百應。可是,如何讓他們無痕無跡的融入這個皇位的爭奪戰裏,則令人費煞思量。”
符太同意道:“確令人頭痛,因是不可能的。更大的問題是,他們若在,龍鷹也不會距離太遠。”
龍鷹道:“在目下的形勢,當然不可能,可是將來呢?”
符太現出深思的神色,咀嚼龍鷹的話。
龍鷹道:“觀乎西京形勢的發展,不但絕非一成不變,且進入了急遽變化的時期,今天的顧忌,明天不複存在。當李隆基進占關鍵位置的一刻,我們還何來顧忌,我也可以龍鷹的身份,受李隆基之邀打正旗號回來。”
接著加重語氣道:“我們苦待的,正是這麽的一個時機。”
符太點頭道:“有道理。”
龍鷹道:“在這個時機出現前,我們非閑著無事。”
符太精神一振,道:“是否到嶺南幹活?”
龍鷹笑道:“正是如此。情況與今次打垮北幫關外的勢力雷同,借削弱北幫的勢頭,達至關中的平衡。嶺南更為大江聯的命脈和大後方,梅花會之於大江聯,如狼寨之於突厥狼軍。”
符太歎道:“精彩!老子背上背的任務,忽然變得充滿意義。”
龍鷹道:“請他們三位大哥回來,不獨為皇位的爭奪戰,更為未來與默啜的終極一戰,我們須以最強大的陣容,方能重演唐初開國時,殲滅東突厥的戰績,為李隆基盛世的開展鋪出康莊大道。”
符太歎道:“想想已令人熱血沸騰,手癢得要命。”
又道:“現時我人生渴望的兩大願望,排在首位的,當然是親手格殺田上淵,接著就是和拓跋斛羅決一死戰,其他的,惹不起我的興致。”
龍鷹道:“說到底,仍屬匹夫之勇,為求最後的勝利,我們須超越自身的局限,看得更闊更遠,其他一切,看老天爺的安排,如此方可靈活多變,不滯於物事。”
符太苦笑道:“竟趁機教訓我,不過你說的不無點歪理,我也一心殺練元,最終卻由小戈得手,大有‘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的味道。”
龍鷹欣慰地說道:“難得太少接受。”
符太道:“我確有改變,這一輪和天師、僧王日夕相處,多少受他們影響,特別是他們因掌握天地之秘而來的瀟灑寫意,毫無執著的態度。”
接著道:“唉!僅是真的有轉世輪回這麽超乎所有想象的事,做人還執而不化嗎?”
又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但每次都因別的事分了神而忘掉。”
龍鷹訝道:“什麽事?”
符太道:“假設你真的練成‘破碎虛空’,可開啟仙門,你何時走?”
龍鷹頹然道:“這是個我不敢想的問題,也不願麵對。”
符太道:“仙門對我最大的意義,是改變了人生出來便一直在等死的絕局,等待的將是另一個可能性,雖然是福是禍,知道的都不能回來告訴我們,卻充盈冒險曆奇的天趣。問題來了,除了你自己外,其他人仍然在等死,包括你心愛的眾嬌妻,有過命交情的至交和兄弟。‘仙門訣’絕非可努力學回來的,看的是福緣。如我不是曾誤入鬼門關,又從鬼門關給你硬扯回來,恐怕我沾不上‘至陽無極’的半點邊兒。”
龍鷹捧頭道:“睡一覺再算。”
操舵的仍是小戈。
他一洗以往的悲鬱抑壓之氣,顯得神采飛揚,似從過往痛苦的泥淖脫身出來,變成另一個人。
龍鷹步出船艙,向任天正和小戈說話。向任天見到龍鷹,迎過來,偕他到一邊道:“黃昏時,我們可與幫主的船隊會合,幫主必然心懷大暢。”
龍鷹喜道:“這麽快!”
向任天道:“順風順水,滿帆行舟,我們說幾句話的時間,船已走了一裏。”
龍鷹側頭瞥小戈一眼,道:“公孫逸長那小子不全是吹牛皮,小戈確予人脫胎換骨的感覺。”
向任天道:“小戈剛才求我,希望可以不再上船,回揚州後過一般人的生活。”
龍鷹道:“這個合乎情理,恐怕他每次登船,均令他想起往事,是時候幹點別的事了!不過你老哥豈非痛失苦心栽培出來的愛將?”
向任天道:“不獨是他,包括公孫逸長、胡安他們,也包括我,練元一去,莫不有倦勤之意,希望可以歇下來,做些別的事情。”
又歎道:“戰事使人負擔沉重,心疲力累,即使手閑,心仍不閑,無時無刻不在付出。難得忽然出現了無所事事的空暇,是老天爺的恩寵。”
龍鷹道:“向大哥準備找什麽事情來幹?”
向任天仰望晴空,徐徐道:“我不想有任何特定的目的,或許沿著大江四處逛逛,隨遇而安。”
龍鷹道:“大哥的心境改變了。”
向任天冷哼道:“清楚情況後,陶顯揚又那麽不知自愛,誰有興趣為大江聯打生打死,想不改變也不行。”
龍鷹道:“桂幫主定有同感。”
向任天道:“洛陽將成北幫須死守的關外重鎮,他們的克星非是我竹花幫,而是黃河幫。黃河幫乃太宗皇帝欽準的大幫,收回本身的物業,亦等於收回地盤,名正言順,官府很難幹涉,至於如何辦到,由大江聯去傷腦筋,我們則坐享其成。”
龍鷹隨口問道:“可以開始做北方的水路生意了嗎?”
向任天道:“須多點時間觀察,這方麵交由幫主決定。”
接著道:“鷹爺!任天真的感激。”
龍鷹笑道:“該是互相感激才對,更感激的是每一個參戰的兄弟。”
又道:“不過!最該感激的,是老天爺,運氣是任何事情成敗的決定因素。”
向任天笑道:“那我就是托鷹爺的鴻福。”
如向任天所料,是日黃昏,遇上桂有為停泊在永城附近的船隊。
見到練元號和四十五艘飛輪戰船的戰利品,桂有為和手下們幾不相信自己一雙眼睛,怕眼花瞧錯。
到曉得隨船而來還有練元的首級,無不喜出望外,歡欣如狂。
桂有為捧著練元的首級,激動至熱淚盈眶,不能自已。
是夜舉行盛大的祝捷宴。
宴後,桂有為在江龍號主持因應最新形勢的會議,大致上肯定了龍鷹和向任天的想法,就是不蹚大江聯和北幫爭奪洛陽及其附近水域的渾水。
桂有為指出大江聯,也就是黃河幫,與北幫爭奪的重心,已轉移往大河,特別是洛陽至關中的河段,成為他們必爭之地。
竹花幫一來鞭長莫及,且寒冬即臨,南人不適應北方的天氣,亦難以插手。
決定是一致的。
翌日清晨,竹花幫全部戰船回航返揚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