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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重回邯鄲

邯鄲風采依然。

來迎接的是“老朋友”大夫郭開,還有化名為“狄引”的烏卓。

一番禮儀和場麵話後,眾人趕著千匹戰馬,昂然進入這代表趙人權力中心的古城去。

郭開和項少龍並騎而馳,笑道:“大王對先生身在楚方,心存故國非常欣賞,今晚特在王宮設宴款待先生。”

項少龍正滿懷感觸觀覽城內風光,聞言以壓低得又沙又啞、放緩節奏的聲調道:“大王能明白小人的心情,小人感動非常。唉!失去國家的人,有若無根浮萍,其中苦處,實不足為外人道。”

郭開微側少許道:“聽貴府狄先生說,董先生準備回來大展身手,未知是否已清楚形勢?”

項少龍心念一動,扮出愚魯誠懇的樣兒道:“小人隻懂養馬,其他一竅不通,還望郭大夫多加指點,小人絕不會忘記大夫的恩典。”

今趟的策略就是裝作愚蠢和無知,以應付郭開這種狡猾之徒。

郭開哈哈一笑,才正容低聲道:“不知是何緣故,郭某一見先生便心生歡喜,指點實不敢當,郭某定會竭盡所能,助先生完成心中理想。”

項少龍裝出感激涕零的模樣,道:“有大夫照顧小人,那就安心多了。不知小人須注意什麽事呢?”

郭開以無比誠懇的語調道:“大王那裏,自有下官為先生打點。但邯鄲有兩個人,先生必須小心提防,否則不但心願難成,說不定還有不測之禍,遭到與烏氏同一的命運。”

項少龍裝出震駭的樣子,瞠目結舌道:“我和任何人均無怨無仇,為何有人要害我?”心中卻是好笑。郭開顯是以為他是草野莽夫,思想單純,故以這種直接的方法籠絡自己,好使自己死心塌地,為他所用。

由此亦可知趙王準備以他取代烏氏,遂令郭開認為自己有被籠絡的價值。

郭開那對閃爍不定的賊眼先梭巡四方,見前方開路的趙兵和後麵的烏卓等人,均隔著一段“安全”距離,才壓低聲音道:“第一個要小心的人是郭縱,這人不會容忍另一個烏氏倮的出現。”

項少龍點頭表示明白,郭開所言不無道理,這叫做一山不能藏二虎。不過他的“董匡”若要變成烏氏倮當日那麽財雄勢大,恐怕沒有幾代人的時間休想辦得到,所以郭開仍是在虛聲恫嚇。

郭開神秘地續下去道:“另一個要小心的人是巨鹿侯趙穆。”

項少龍忍不住失聲道:“什麽?”

剎那間他明白郭開並不甘於屈居趙穆之下,還正在找方法把他扳倒。不過郭開如此向自己一個外人透露心事,實在太不謹慎,禁不住疑雲陣陣。

這時剛抵達用來款待他們的賓館,赫然是當日囚禁朱姬和假嬴政的質子府。

郭開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下去,陪他進府去也。

郭開又說了一番好聽的話,接收一千匹駿馬這令趙人無可抗拒的重禮後,回宮複命。

眾人來到內廳,聽取烏卓報告。

烏卓籲了一口氣,道:“我們確有點運道,楚人果然派來使節,幸好給我截個正著,還得到很多珍貴的資料。”

滕翼明白地道:“大哥辛苦了!”

五個結拜兄弟裏,以烏卓居長,所以成了大哥。接著是滕翼和項少龍,然後是王翦和荊俊這位小弟弟。

烏卓點頭道:“的確很辛苦,雖然在截捉楚使時設下陷阱和埋伏,仍損失了五名兄弟,傷十多人,不過這是在所難免的。”

項少龍可想象到當時情況的凶險和激烈,道:“弄清楚他們為何要來邯鄲嗎?”

烏卓道:“還是三弟的疲勞審訊管用,那叫白定年的楚使捱不到三天便崩潰,吐露實情,原來此事牽涉到東周君。”

眾人齊齊動容。

自七百年前由武王肇創、周公所奠定的“封建帝國”,或者可以藉一個累世同居的大家庭來作為形容。

這大家庭先由一精明強悍的始祖,督率著幾個兒子,在艱苦中同心協力,創造出一個以姬氏宗族為中心的大家族,天子與異姓諸侯間,多半有姻戚關係。

整個封建帝國的組織,都是以家族為經緯。隻從這點推論,便知這帝國的崩潰隻是時間的問題。危機來自兩方麵,首先是“嫡長繼承製”,一旦所傳非人,便會弄得眾叛親離,周幽王是最明顯的例子。

其次是彼此間原本親密的關係,數代相傳後漸顯疏隔,而人口愈增加,良莠愈不齊,難免出現仇怨爭奪、傾軋動武的情況。

亂局一現,誰也無力去阻止曆史巨輪的自然運轉。一旦王室失去駕馭諸侯的能力,立時陷進群雄割據的局麵。而外族的入侵,逼得周平王東遷,正提供這麽一個機會。

君臣上下的名分,最初靠權力造成,當維係的權力消失,名分便成了紙老虎,周室的治權亦全麵崩潰。

不過這坍崩是緩緩出現,卻非一瀉而下。

三家分晉前,諸侯間在與周室的關係上,仍存著顧念舊情,不為已甚的心理,幹忤而不過度。所以平王東遷後三百年間,大體上仍維係對周室精神上的尊重和敬意。

三家分晉前,仍沒有以非公室至親的大夫篡奪或僭登君位的情況出現。但分晉後,周室的名位進一步被削弱,威嚴愈減,但東周君仍然是諸侯名義上的共主。

現在東周君針對各國畏秦的心理,做出最後的一擊,確不可輕忽視之。

烏卓繼續道:“今趟東周君派來的密使叫姬重,若讓他促成齊、楚、燕、趙、魏、韓六國的聯盟,秦國勢將處於非常不妙的形勢,如今看來成事的機會相當大。”

滕翼望向項少龍,道:“我們必須設法破壞此事,否則呂不韋將難保他相國的地位。”

項少龍的頭立時大了幾倍,滕翼的話很有道理,說到底呂不韋的相國之位,全賴莊襄王而來,並不穩妥。而秦人最重軍功,若讓六國聯手,此仗定是有敗無勝,那時即使莊襄王亦護不住呂不韋。

若呂不韋坍台,他們烏家休想立足秦國,天下雖大,烏家勢將沒有安居之所。

原本簡單的事情,一下子變得複雜麻煩起來。

荊俊終於找到插言的機會,道:“燕、趙不是在開戰嗎?為何今天竟有燕人的份兒?”

滕翼道:“這百年來諸侯間誰不是忽戰忽和呢?”接著肅容道:“小俊最好忍耐一點,不要在形勢未明前去找你的趙致,否則泄出底細,我們休想有一人能生離邯鄲。”

荊俊神情一黯,垂頭答應,不過誰都看出他心中的滿不願意。

項少龍道:“趙穆那方麵的情況如何?”

烏卓猶有餘悸地道:“幸好我們抓得楚人派來的使節,否則今天定要吃大虧,原來趙穆是楚國春申君的第五子,這楚使白定年正是春申君派來與趙穆聯絡的人,還帶來春申君的親筆密函,省去我不少審訊唇舌。”

滕翼笑道:“大哥當然不會一字不改把信交給奸賊吧!”

烏卓笑道:“這是必然的,密函內容簡單,隻是教趙穆信任白定年,好好與他合作,至於合作什麽,卻沒有寫出來。於是我依信上的印鑒簽押,另外仿摹一封交給趙穆,現在看來他對我們是深信不疑的了。”

項少龍心念一動道:“那封密函仍在嗎?”

烏卓道:“這麽有用的東西,我怎會扔掉,連那楚使亦一並留下,軟禁在邯鄲外一個秘密地方,今天趙穆有難了!”

項少龍大喜,四兄弟再商量了一會兒後,才收拾心情,往趙宮赴宴去也。

路途中項少龍想起那次到趙宮與連晉決戰,不禁大生感觸。

世事之難以逆料者,莫過於此。當時哪猜想得到,兩年後的今天,他會以另一個身份,完全不同的情懷去見趙王?

在趙軍的引領下,項少龍和三位結拜兄弟昂然策騎進入宮門。

禁衛軍擺開陣勢,在趙宮主殿前的廣場上列隊歡迎,鼓樂喧天,好不熱鬧。

項少龍等想不到有如此大陣仗,均頗感意外,亦知趙王非常重視他們的“回歸”。其中一名將領策馬迎出,高唱出歡迎的讚詞,赫然是忘恩負義的老相識成胥。

這家夥的軍服煥然一新,看來是高升一級,成為禁衛軍的頭子。

項少龍依足禮數,虛與委蛇一番,與他並騎馳往宮廷。

成胥親切笑道:“不知如何,末將雖是首次見到先生,竟有一見如故的感覺。唔!先生很像某一位末將熟悉的人,卻一時想不起那是誰。”

項少龍心中暗懍,知道自己縱使改變容貌,但體型依舊,言行舉止方麵亦會在無意中漏出少許破綻,遂勾起成胥對他的回憶和感覺。

若無其事地以他“低沉沙啞”、“節奏緩慢”的聲音道:“成兵衛不須奇怪,鄙人亦不時會有這類感覺,就是見到首次相識的人,卻像早曾相識的樣子。”

成胥釋然道:“看來是如此了。”

這時來到內宮玉華殿前的廣場處,成胥首先下馬,項少龍和隨後的滕翼等隨之跳下馬來。

玉華殿台階兩旁左右排開兩列數十名禁衛,執戈致敬中,趙穆這奸賊在樂乘和郭開兩人傍陪下,迎下階來。

項少龍等看得心底暗歎,想不到孝成王這昏君經過他們一役的嚴厲教訓後,仍然這麽倚重趙穆。

趙穆隔遠嗬嗬大笑道:“本人巨鹿侯趙穆!董先生來得真好,大王等得心都焦了。”

項少龍裝出惶恐的樣子,恭敬地道:“若教大王心焦,小人怎擔當得起。”

趙穆趨前,伸手和他相握,向他打了個眼色,微笑道:“大王親自看過先生送來的戰馬,非常滿意。我們大趙得先生之助,定能大振軍威。”

項少龍見趙穆認不出他來,放下心事,欣然道:“能令大王高興,小人已感不虛此行了。”同時與郭開交換個眼色。

趙穆親切地為他引介樂乘,項少龍則為滕、荊兩人引見,客氣話後,各人輕鬆地往趙宮去。

剛步進宮門,大殿內的侍衛動作整齊地端立敬禮,樂隊奏起迎接貴賓的喧天鼓樂。

項少龍等和趙穆三人趨前下跪。

趙王哈哈一笑,離開設在位於殿端的龍座,步下台階,急步走來,一把扶起項少龍,欣然親切地道:“董先生乃寡人上賓,不用執君臣之禮。”又向滕翼等人道:“諸位請起!”

項少龍剛站起來,後麵的荊俊竟“嘩”一聲哭出來,包括項少龍等人在內,全愕在當場。

當所有人的眼光集中到垂頭痛哭,賴在地上不肯爬起來的荊俊身上,這小子嗚咽地道:“小人失禮,可是看到少主終於回國效力,完成多年來的願望,使我激動得……”竟又哭了起來。

項少龍等心中叫絕,想不到荊俊有此要哭就哭的本領,若非他們心中有數,還以為他真是感動得忍不住落淚。

趙王當然更不會懷疑,走過去把荊俊扶起,勸慰一番後,向項少龍道:“董先生有此忠仆,令寡人感動不已。”

項少龍這時才有機會打量殿內的環境,趙王後韓晶亦出席了晚宴,席位設於孝成王右旁稍後處,正目光灼灼地瞧著自己。幸好看表情隻是出於好奇,並非看出他什麽破綻來。

趙王左右下首處各設四席,應是每人一席,那便有一席空出來,隻不知何人架子這麽大,竟連趙王的晚宴都鬥膽遲到?

口中誠懇應道:“小人等雖長期身處異國,但無時無刻不期望回國效力,可是因著烏氏倮的關係,害怕……”

趙王冷哼一聲,打斷他道:“休要再提此人,難得先生如此念舊,由今天起,安心為寡人養馬,寡人必不會薄待先生。”

項少龍等忙跪下謝恩。

正要入席時,門官唱喏道:“雅夫人到!”

項少龍等嚇了一跳,齊往大門望去。

趙雅除俏臉多添幾分滄桑外,仍是豔光四射,風采依然,一身白底紅藍花紋的華貴晚服,像隻彩蝴蝶般飛進殿來。

項少龍念起往日恩情,禁不住黯然神傷。

趙雅美目飄到項少龍身上時,明顯地嬌軀一震,停下步來。

項少龍等心叫不妙,趙雅非比趙穆和孝成王等人,對曾朝夕與共、肌膚相親的男人,隻憑女性對愛侶敏銳的直覺便可察知旁人一無所覺的東西。

幸好孝成王、晶王後還以為這著名**女隻是因看上董匡,才有這等奇怪表情,哈哈笑道:“王妹又遲到哩!待會兒定要罰你三杯,還不過來見過董先生!”

趙雅回過神來,疑惑地打量項少龍後,忽地秀眸黯淡下去,移前向趙王下跪施禮,才站起來向項少龍施禮道:“趙雅見過董先生。”

項少龍等暗鬆一口氣,趁機入席。

他們以項少龍為首,依次占坐右方四席。另一邊則是趙穆、趙雅、樂乘和郭開。

侍女奉上酒菜,一隊三十多人的歌舞姬輕盈地跑進來,在鼓樂聲伴隨下,載歌載舞。

趙雅入席後一直低垂俏臉,神情傷感,看來似被勾起情懷,暗自悲苦。

舞罷主賓照例互相祝酒。趙穆卻不肯放過趙雅,重提罰酒三杯的事,逼她連幹三杯。

微醉的趙雅放浪起來,不住嬌笑撒嗲,雖看得項少龍心頭火發,卻的確為宴會帶來無限熱鬧和春光。這美女**起來時,沒有男人不看得心癢難熬。尤其她回複昔日的浪**樣兒,對在場諸人秋波拋送,眉目傳情。滕翼和烏卓還好一點,荊俊早暈其大浪,頻頻和她舉杯對飲。

鬧了一會兒後,趙王向項少龍道:“先生準備如何在此開展大業?”

項少龍沙啞著聲音緩緩道:“小人隻是先行一步,還有幾批戰馬和種馬正在赴運途中。事不宜遲,明天小人到城外視察,看看有什麽適合地點,好開設牧場。”

趙王歡喜地道:“這就最理想不過!”

趙雅向項少龍飛一個媚眼過來,道:“先生的家眷是否會同時抵達?”

項少龍見她放浪形骸,心中不喜,冷然道:“待一切安頓好後,小人便派人回去把她們接來。”

樂乘奇道:“董先生如此舉家遷來我國,不怕招楚人之忌嗎?”

項少龍從容答道:“小人的牧場設在楚、魏邊疆處,隻要每年向楚人交出五百匹戰馬和五千頭牲口,楚人從不過問小人的事。今天來前,小人早有安排,不虞他們在短期內有任何發現。”

趙王哈哈一笑,道:“今晚不談正事,隻說風月,來!讓先生看點好東西。”

言罷一拍手掌,樂聲再起。

眾人瞪大眼睛時,四名歌舞姬以曼妙的舞姿來到席前,表演另一輪歌舞。

她們不但姿色遠勝剛才的歌舞姬,更使人要命的是美麗誘人的肉體上隻分別披上紫紅、鮮黃、淡綠和清藍色的輕紗,手持長劍,翩翩起舞。若隱若現間,青春動人的身體春光隱現,美不勝收。尤其長劍和女體剛柔的對比,更令她們倍添狂野之態。

舞罷歌姬退下去後,趙穆笑道:“這是燕人獻給大王的十名燕族美女中的精品,是大王贈送先生的見麵禮,先生認為還可以嗎?”

這種贈送美女的盛事,乃這時代權貴交往間的例行風氣,但項少龍現在的形勢卻是不宜接受,正容道:“大王的好意,小人心領,隻是現在開設牧場之事百廢待舉,實不宜耽於女色安逸,大王請收回成命。”

趙王愕然半晌後,感動地道:“先生果非常人,難怪有‘馬癡’之譽。既然如此,這四名燕女暫留在宮內,俟諸事定當後,再送往貴府。”

趙雅大感興趣地打量著項少龍,道:“不知先生何時到城外視察?”

項少龍知她對自己的見色不動生出好奇心,暗叫不妙,皺眉答道:“明天日出前出發,還望樂乘將軍安排城關開放的問題。”

他猜想趙雅既回複以前放浪糜爛的生活,怎也不能絕早爬起床來,故有此說。

趙雅果然露出失望之色,沒再說話。

宴會繼續進行下去,雖說不談正事,但因項少龍扮作一個隻知畜牧的粗人,話題始終繞在這方麵。當趙王問起楚國的情況時,項少龍早準備答案,輕鬆地應付過去。

最後賓主盡歡。宴後趙穆藉詞送項少龍回去,與他共乘一車,趁機秘密商議。

趙雅後的第二個危機來了。

車子開出宮門。

趙穆立即板起臉孔,冷冷道:“是誰人想出來的主意,竟要把一千匹上佳戰馬送給趙人?”

項少龍心中好笑,淡淡道:“當然是春申君的主意。”

趙穆的臉色陰沉起來,雙目厲芒閃閃,冷然看著項少龍,沉聲道:“你真是那‘馬癡’董匡嗎?”

項少龍壓低聲音道:“當然不是,真正的馬癡確有返趙之心,早給君上處死,還抄了家當,這千匹戰馬隻是他部分家業。”

趙穆不解地道:“我隻叫你們派人來奪取落在郭縱手上的《魯公秘錄》,為何現在卻大張旗鼓來到邯鄲,有起事來,說不定連我都會被牽累在內。”

項少龍從容答道:“這是春申君的奇謀妙計,要知趙國經烏家一役,元氣大傷,外強中幹,說不定會便宜了鄰近的秦、魏、齊諸國,君上有鑒於此,所以改變策略,希望公子能取趙王而代之,那我們大楚可不費一兵一卒,置趙國於版圖之內。”

趙穆渾身一震,雙目喜色閃動,失聲道:“君父竟有此想法?”

自從抵達趙國後,他的權勢與日俱增,但心情亦是矛盾至極。

春申君的原意是要他控製趙王,好以趙人之力牽製秦人,破壞三晉合一的密謀。但人非草木,經過十多年的長期居趙,趙穆不由對趙國生出歸屬之心。不過這隻能空想一番,他仍是給楚人遙遙控製著。若有異心,楚人可隨時把他的身份揭破,那種感覺絕不好受。

但假若他能篡奪趙王之位,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局麵。人望高處,這正是趙穆心中的夢想。

項少龍見他神色,已知命中要害,加重語氣道:“小人怎敢欺騙公子,今天隨小人來此的戰士均是第一流的好手,稍後還有數千人假借趕送牲畜入趙,隻要能除掉像廉頗、李牧這種有影響力的將領,趙國就是公子囊中之物。”

趙穆喜道:“原來如此,待我回去想想,看看應如何進行計劃。”探手搭著他肩頭,湊到他耳旁低聲道:“若我真能成為趙國之君,必不會薄待先生。”

兩人對望一眼,同時大笑起來,當然是為了截然不同的理由而開懷。

回到前身為質子府的華宅,滕翼對項少龍道:“那**對三弟很有興趣,須小心點才好。”

荊俊羨慕地道:“三哥以另一身份,再幹她幾場,不是精彩絕倫嗎?”

項少龍尚未有機會說話,滕翼不悅地責難荊俊道:“你總是滿腦子色欲之想,卻不知好色誤事之弊,那**和你三哥以前關係親密,若有肉體接觸,包保能從感覺上揭破少龍的真麵目,隻是氣味這項,便瞞她不過。”

項少龍心中大懍,暗生警惕,說實在的,他對趙雅的肉體仍十分眷念,不會視與她合體**為苦差,卻沒有想過會被趙雅“嗅出”真相的可能性。

笑道:“幸好我扮的是個隻愛養馬不愛美人的馬癡,就算她對我有意亦沒用。”

各人商議明天要做的事後,回房睡覺去了。

回房後,項少龍脫下麵具,躺到榻上,思潮起伏,沒法成眠。

主要還是因為趙雅,這曾兩次背叛他的**女,顯然對他仍是餘情未了,否則不會因自己這馬癡而勾起她對項少龍的思念,並生出興趣。

他心中湧起說不出的恨意,那或者是出於對她**的妒忌,又或是純粹報複的念頭,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

他戴上麵具後的樣子絕不算英俊,膚色有著曝曬過多陽光後的黝黑,可是配合他的身形體魄,卻總有股骨子裏透出來的魅力,尤其是改變眼型的眸子,仍是那麽閃閃有神,充滿懾人的異力。

接著又想起紀嫣然這情深義重的女子,思潮起伏下,更是不能入睡,索性起榻到一旁依墨家心法打坐。

不一會兒心與神守,睜眼時天色微明。

項少龍匆匆換衣,戴上麵具,出廳與滕翼和烏卓會合,一起出門。

荊俊因別有任務,沒有隨他們一起去。

樂乘派來一個叫謝法的武將領著一隊趙軍來做向導,在大廳恭候他們,客氣幾句後,眾人策馬馳上邯鄲剛開始新一天活動的大街上。

蹄聲在後方響起。眾人愕然回首後望,一隊人馬追了上來,赫然是趙雅和十多名護送的家將。

項少龍和滕、烏兩人交換個眼色,無奈下勒馬等候。

誰也想不到趙雅對項少龍的“興趣”這麽大。

笑臉如花的趙雅先遣走家將,其中包括趙大等人,才策馬來到項少龍旁,笑臉如花道:“董先生遠來是客,怎可無人相伴?”

項少龍見她一身淺藍的緊身騎馬裝束,短襖長褲,足蹬長靴,把她動人的線條暴露無遺,心頭一陣感觸,竟說不出話來。

趙雅白他一眼道:“董先生是否不歡迎人家哩?”

項少龍以他沙啞的聲音淡淡道:“夫人勿要多心,小人有夫人作伴,歡喜還來不及呢!”

趙雅發出一陣銀鈴般的嬌笑聲,領先策馬而出,叫道:“那就隨我來吧!”

項少龍心中一歎,策馬追去。

他們由東門出城,放蹄疾奔。目睹春夏之交的山林野嶺,項少龍心懷大開,拋開所有心事,同時下定決心,立意好好大幹一場,鬧他趙人一個天翻地覆,不會再因心軟而有所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