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再見蘭陵
李麗貞好奇道:“哦，你說的那個人為什麽會不高興，難道你會不給他分賞錢嗎？”
殷元搖頭道:“當然不是，而且照例他分的最多，因為他是我們這裏的大廚。可是他這個人有一個臭毛病，就是總覺得廚房裏麵的事情應該他說了算，怎麽上菜也應該是他安排，可是我總是給他提一些要求，讓他很生氣。”
李麗貞道:“一個廚子，敢生主人的氣？”
殷元笑道:“如果你癡迷於畫畫，結果有人在你身邊瞎指揮，你也一樣會生氣的。正因為他這份癡迷，所以他能做一個最好的廚子。”
李麗貞點頭道:“術業有專攻，果然如此。”
殷元道:“更有意思的是，你要是敢說他一道菜做得不好，他就會拎著菜刀衝出來找你，如果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會讓你把那盤菜吃光。”
李麗貞嫣然一笑道:“真是個古怪的人。”
殷元道:“相貌比程將軍還要粗獷一些，但是心思比姑娘還細，每一道菜的用料都在他的心裏，清楚的比自己的叫什麽還要清楚。這就是一個廚子的癡迷，我們其實也應該學一學的。”
李麗貞道:“古來就有庖丁解牛，看來庖廚之中，也有風流人物。”
殷元看了看她道:“公主，您為什麽總是跟我說話，卻不吃東西呢？”
李麗貞有點拘束道:“我從來沒有在外人麵前吃過飯，而且我是來做客的，您還沒說話，我豈能動箸。”
殷元笑道:“嘿，公主真是不太了解我這個地方。您應該去問問蜀王殿下，他一定會告訴你，這裏是一個不拘禮的地方。”說完，他還是拿起了筷子道:“公主請。”
李麗貞大概有一些口渴，拿起琉璃杯喝了一口裏麵的果飲，放下來之後道:“寒冬臘月，您怎麽會有葡萄用來做這樣東西？”
殷元道:“本就不多的，隻是在冰窖裏麵藏了一個罷了，我買了經常好幾個冰窖。”
李麗貞難以置信道:“那可不好儲藏，葡萄也會凍壞的。”
殷元道:“其實，在寒冷的時候東西也是會腐敗的，所以防腐不是靠冰窖就行的，而且還不能太冷了，以免凍壞。所以，我聽了很多人的辦法，最後用硫磺熏蒸防腐，結果果然不太好。所以，您現在看到的這杯葡萄汁在進冰窖之前，他就已經是葡萄汁了。飲用的時候從冰窖裏拿出來化凍，然後溫柔的讓它稍微熱一下，不至於冰掉了牙齒，這時候就可以飲用了。”
李麗貞道:“您居然做過這麽多的事情，我在宮中聽說了您的很多事情，沒想到隻是冰山一角。”
殷元笑道:“都是我這個人貪嘴給鬧的。”
李麗貞道:“那，你剛才說的溫柔的加熱，是什麽法子？”
殷元道:“因為直接煮的話，葡萄汁會變酸，所以將冰凍的葡萄汁取出，放在暖和的地方化凍，讓它慢慢的消融，慢慢的不那麽冰就是了。我這是胡吹大氣，就是自然化凍罷了。每天拿出來的都是冰塊，所以他們要讓葡萄汁逐漸化凍，在一個很大的罐子裏麵，讓它慢慢的消融再流出來就行了。如果著急的話那也簡單，就是在那個罐子外麵的夾層裏加熱水，這樣消融的會快一些。”
李麗貞點著頭道:“好複雜，真不容易呀！”
殷元笑道:“可是這是一件並非沒有價值的事情，因為京城有很多達官貴人，不把錢花在這裏，一樣會花在別的地方。而他們願意為這樣一杯葡萄汁付出很多的錢，這些錢會到我的食舍，到我食舍雇傭的人手中，也會到以前賣給我葡萄的那個人手中。所以，勞民傷財是一個過程，隻要這個過程中沒有壓榨別人的血汗，最終的結果會使整個過程中的人都受益。隻不過，萬事萬物都有度，不超過那個度是最好的了。”
李麗貞像是個聽課的小學生一樣道:“那您認為，這個度在哪裏？”
殷元道:“我的度就是，我買回葡萄的時候沒有讓人家吃虧，我做這個的時候給了人家足夠的報酬，最後就是，我這樣東西是賣給了那些有需要的人。達官貴人，難道您不覺得，揮金如土也是他們的需要嗎？”
李麗貞皺眉道:“這，怎麽會成為一種需要？”
殷元道:“因為他們很有錢，所以要享受最好的東西。他們的錢如果不用來揮霍，那他的錢就永遠在自己的手裏，沒有任何的意義。但是他們的錢隻要是離開了他們的手，隻要不進入奸商的手裏，就一定是有用的錢。”
李麗貞依然不明白，疑惑的看著殷元。
殷元從桌上拿了一塊點心道:“如果這是一枚銅錢，現在告訴您這件東西不能換來任何東西，它還能夠比得上一塊點心那麽重要嗎？”
李麗貞搖頭道:“那自然是比不上。”
殷元道:“所以，錢隻有在買東西的時候才有用，那如果人人都把錢攥在手裏，錢還有什麽意義，邊聽鑄錢又有什麽用。”
李麗貞突然道:“所以，揮金如土就是讓大量的錢流通出去，散到更多的人手裏，然後他們去買更多的東西，這樣一來，錢就流通起來了，很多老百姓也能吃上飯了。”
殷元笑道:“可是一切有度，且不可過度。就像這杯葡萄汁，如果我買葡萄的錢和付給工人的錢總共是十貫錢，那我如果掙一貫錢，就應該賣十一貫，再高就不行了，它不值那個價，就不好賣。”
李麗貞大驚道:“這一杯就要十一貫？”
殷元搖頭道:“打比方而已，並不是真的這麽貴。”
李麗貞覺得殷元實在是太有學問了，於是漸漸的問題越來越多。等到熱菜上來的時候，兩個人麵前的點心幾乎沒有動。
看著點心被人撤下去，李麗貞道:“鄖公，這樣是不是因為我來，太浪費了一些。”
殷元笑道:“這您就放心吧，我們這裏從來不浪費東西。咱們都沒動的東西，他們晚上帶回家去也好，送給別人也好，總之不會浪費的。”
李麗貞從盤子裏夾了一塊油炸奶酪道:“那就好。”
李麗貞光顧著說話了，也沒有品嚐，結果近在咫尺，看著很美味的東西，她居然沒有吃一口。
殷元看了看她，向侍女道:“吩咐下去，讓卜思義將今日所有上過桌的點心再準備一份，要是準備不到，扣他的錢，去另外兩家也行，總之一定要給我湊齊了。”
李麗貞連忙道:“不用這麽麻煩了，我在這裏品嚐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