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江湖的寵兒
匡瑜明白殷元說的是什麽意思,人越紅是非就越多。殷元這種經常任性妄為的人,對於很多人來說簡直就是固定靶。但是長期以來,殷元是從來不理會他們的,所以很多人漸漸地就發現,彈劾對殷元的作用並不大。
匡瑜笑道:“還是您活得通透,但是您覺得,有仇報仇這種事,有錯嗎?”
殷元道:“理論上來說是沒有錯的,以德報怨是一種道德,但道德,本來也應該講究個你情我願。道德上的強迫,有時候更加的可惡。”
匡瑜眉頭一挑,看了看殷元,然後默不作聲了。因為他覺得,殷元既然知道這個道理,就應該知道避免去做這種用道德強迫別人的事情。
殷元看著匡瑜笑道:“其實,話說到這裏我本該知難而退,但是我卻覺得自己的話還沒有說清楚。我是說,想請你放他一馬。就算是你不答應,這話我還是要說的。”
匡瑜笑道:“鄖國公堂堂正正,在下佩服。但是你知道,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麽嗎?”
殷元道:“正想聽一聽你們的恩怨。”
匡瑜道:“你看到外麵那個沒有娘的孩子了麽?”
殷元點了點頭道:“看來那是你的女兒,很漂亮的丫頭。”
匡瑜笑道:“那自然是我的女兒,雖然與何驚那家夥的事情混在了一起,但是我女兒就是我女兒。但是,你恐怕還不知道,我這個女兒的母親,死在張春橋的手裏?”
殷元皺眉道:“什麽,死在張春橋的手裏?”
匡瑜道:“我自然沒必要騙你,因為當年一起在長安,所以一起認識了一個女子,被我娶回家來。但是張春橋不願意,外出歸來之後,與我比武,我便在**躺了大半年,期間我那娘子剛生下孩子,憂勞成疾,不久就撒手人寰了。從此,我再也不和張春橋做朋友了。”
殷元點了點頭道:“所以,你確實應該恨他。”
匡瑜道:“張春橋比我年幼,但是已經而立之年了,別人在這個年紀已經兒女膝下承歡了,但是他至今還在混跡江湖。而且,永遠都一副土匪樣。”
殷元道:“不至於此吧!”
匡瑜道:“好不容易走上了正道,可是誰能想到,他居然任性妄為,回來之後在長安郊外碰上我和何驚對峙,不問青紅皂白的拔刀相助。若是平時也就罷了,當不至於出什麽大事,但是偏偏遭人暗算,害我為了救他斷了一雙腿。所以,我要他兩條腿,不過分吧!”
殷元道:“不過分,一點也不過分。張春橋少年遊俠長安,入墨家為墨者,從此平步青雲,俠名滿長安。這樣的人,所經曆過的事情也算是很多,但是可惜從來沒有人能夠約束的了他,也沒有吃過什麽虧。”
匡瑜道:“所以,您讓他去做官,讓他知道什麽是官場,什麽是挫折。但是他,卻隻落得個意誌消沉罷了,倒是讓您一番好意全數落空。這樣的人,偏偏他被大家敬重,不,不是敬重,是寵著。”
殷元道:“寵著是因為,他實在有他讓人覺得可愛的地方。”
匡瑜笑道:“不錯,拋開他的缺點不談,他身上有一股少年得誌的得意,而且從來大談義氣,心地也極好。沒有人不喜歡他,包括女人。但是,並不是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會給他的,他的心目中,何其的自私自利。”
殷元笑道:“說得好,看來今日我的確是該走了。”
匡瑜道:“那,在下這樣的腿腳,恕不遠送了。”
殷元一愣道:“您的腿腳傷勢如何,何不讓在下看看,在下和孫道長相識,倒是知道一點醫術。而且上過戰場,但是對治療傷殘很有一些經驗。”
匡瑜掀開被子,將一雙纏了很多布的腿顯露在殷元麵前道:“之後,這可能就是一雙擺設了,再也站不起來了。”
殷元道:“是什麽傷的?”
匡瑜道:“刀。”
殷元道:“真是庸醫害人啊,大唐的軍中流行一種處理刀傷的辦法,但是看起來,好像並沒有在百姓間流傳開呀!”
殷元告別之後就回了家,然後派了兩個府裏跟自己打過仗的人去了匡瑜家,讓他們給清洗一下傷口,好好的包紮一下。
殷元從此再也不管張春橋的破事了,一心等何驚回來,弄清楚事情之後去找那個書生算總賬。
方鯉倒是忙碌了好一陣子,結果發現殷元竟然在家裏喝茶,一點也不忙。
殷元看見方鯉回來了,剛要打招呼,結果方鯉就拿起了殷元的茶壺想要摔掉。
殷元趕緊道:“手下留情啊,貢品,蘭陵公主從宮裏順來的。”
方鯉放下茶壺,拿起茶杯剛要摔,殷元道:“要不你還是摔我吧,這可是三百貫買回來的,摔了其中一個,可就不全了。”
芳桃聽見了,從裏麵跑出來,笑道:“不打緊,摔了的話,明天我給你買更好的。”
殷元聽了之後回頭道:“真的?”
芳桃嫣然一笑道:“當然了。”
殷元拿起好幾個茶杯遞過去道:“摔吧,我早就嫌棄了,太差勁,完全配不上我的好壺。”
事情鬧成這樣,方鯉反而不能讓殷元如願了,硬是放下了手裏的茶杯道:“玩物喪誌。”
殷元有點心虛道:“你這是怎麽了,誰惹你生氣了,告訴我,我去打死他。”
方鯉怒氣衝衝道:“你怎麽現在這麽不關心朋友的死活,我去問過張春橋了,也去見了匡瑜,他一定要張春橋的兩條腿,難道你就不著急嗎?”
殷元道:“我當然著急呀,但是這何驚又不回來,我有什麽辦法呢!”
方鯉道:“這件事和何驚回不回來又有什麽關係?”
殷元道:“這關係可就大了,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就是他何驚,所以自然是何驚回來就能夠迎刃而解。”
方鯉道:“你可別當我是個傻子,匡瑜想要報仇,和他何驚有什麽關係?”
殷元無奈道:“既然你已經見了匡瑜,你應該知道,他到底為什麽非要張春橋的兩條腿吧?”
方鯉點頭道:“當然了,新仇舊恨加在一起,自然是無法饒恕了。”
殷元道:“既然你知道,那你也應該知道,要求匡瑜放過張春橋,其實是一件很過分的事情。”
方鯉點了點頭道:“沒錯,確實是一件很過分的事情。”
殷元笑道:“所以,我們怎麽可以去求他呢,那不是在他的傷口上撒鹽麽!雖然,你我是出於私心,但是實在是不好去要求別人做聖人吧!”
方鯉冷笑道:“所以,你就等著他斷腿?”
殷元道:“問題的症結留在匡瑜一個人身上,你要是越說他,他就會越覺得不平衡,因為他的心裏有新仇舊恨。所以,隻能等匡瑜放下心裏的芥蒂,不然,以張春橋的性格,任由我們怎麽阻攔,這一雙腿絕計是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