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 曲江池談話
李泰對著馬車道:“殷懷素，你還不出來嗎？”
彭籍指著曲江池方向道:“魏王，那裏。”
李泰抬頭一看，殷元坐在那裏，正在欣賞秋日的美景，手裏還拿著一根不知從哪裏拿來的香蕉。
李泰看了看殷元，深吸一口氣，走到他身邊道:“殷懷素，你到底想做什麽？”
殷元看了他一眼，施禮道:“臣見過魏王，但不知魏王興師問罪，所為何事？”
李泰冷笑道:“裝瘋賣傻救不了你，你已經做了的事情，自然不會這麽容易就一筆勾銷。”
殷元道:“魏王，臣威脅您了嗎？”
李泰道:“你沒有嗎？”
殷元道:“那魏王可知道，我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今天程處默跟我說，既然王子犯法不會與庶民同罪，那我堅持下去還有什麽意義。魏王，你知道有什麽意義麽？”
李泰歎了一口氣道:“為了我？”
殷元道:“當然是，但對我好像沒任何好處，這又是何必呢？”
李泰冷哼道:“這都是你自己幹的好事，我怎麽知道你這是為什麽。本王見過損人利己的，損人不利己的，可就是沒想到你這樣絕頂聰明的人，居然會做這種天底下最大的蠢事。”
殷元道:“哦，魏王覺得，損人不利己，是天下間最大的蠢事？”
李泰道:“難道說不是麽，本王實在想不出什麽事情比這個更蠢了。”
殷元笑道:“魏王說的不錯，但是既然魏王知道這個道理，為何還要殺了一個隻要給一塊骨頭就願意跪下當狗的人。難道魏王認為，他還敢反咬一口不成？”
李泰道:“他反咬一口，的確不是什麽可能很大的事，但至少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而且，那個人本來就是個不知好歹的人。”
殷元點頭道:“不錯，範仕的確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但是，那也是一條人命，魏王的眼裏，人命真的就賤如草芥麽？”
就算是李泰會這麽想，他也絕不會這麽說，畢竟視人命如草芥，這絕不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
李泰看著殷元道:“如果你就是想來教訓本王的話，那本王也會讓你失望的，有些話說出來你會覺得難聽，但那卻是既定的事實。”
殷元看著李泰道:“好，既然魏王這麽說，那也算是很直白了。我也不說謊，沒想過把魏王怎麽樣，但不能讓魏王太輕鬆了。畢竟是殺了人了，沒那麽容易的。”
李泰可不是不在乎自己的美名和李世民的寵信的人，他很了解什麽對他來說是最重要的事。所以，殷元不重要，重要的是殷元會幹什麽。
如果殷元繼續這樣下去，在太子和李泰之間誰也不幫，李泰絕不會想到去動一下殷元。畢竟，他惹得起正常人，絕對惹不起一個瘋子。可是如果殷元開始對付自己，他就必須要緊張了。
天下，還是李世民的天下，不是自己的也不是李承乾的，所以，李泰並不認為自己是君主。他敢恃寵而驕，並不意味著腦子裏隻剩下恃寵而驕。
李泰道:“可是你這麽做，會害死本王的。本王不願意與你為敵，甚至曾經也向你示好，可是你除了和吳王友善之外，根本就不喜歡和皇家的人來往。我以為，你就算不是鐵了心要做隱士，也會做一個剛直去魏鄭公的人，可誰知道你現在居然對付起本王來了。”
殷元笑道:“誰說我要對付你魏王呢，就算是換了別人，我還是得查。我這個人幾乎從來沒有怎麽悲天憫人，而且殺過的人很多，但是並不代表，我就應該失去人本該有的善良，在看到不公平的命運時，不會拍案而起。”
李泰經過殷元這一番話，有點無力了。殷元就是這麽個讓人沒辦法的人，財帛他不缺，也不愛，名利他唾手可得，所以不貪圖。至於功業，他自己從來不靠別人的寵信。
對於這樣的一個人，如何能夠駕馭他呢！李泰想過很多種辦法，但是每一種都胎死腹中，因為他就冷靜的看過李承乾碰壁，也發現李恪都沒有獲得殷元在某方麵的幫助，甚至直接退出爭奪的行列。所以，李泰本能的認為，殷元對於參與奪嫡的事情毫無興趣。
李泰道:“這世界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別說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是句笑話，就算是你殷懷素，也在特權之列。從貞觀八年至今，你做過的事情屢屢不為世俗所苟同，你又是怎麽度過的？”
殷元承認，鄖國公的身份，給了他很多的便利，但是讓他去承認天下人的不平等，是一件很難的事情。盡管很多時候他也會苟同於世俗，但是心裏卻永遠沒有放棄，一個更好的天下。
殷元道:“魏王果然聰慧過人，這個道理講的，在下聽得也是獲益匪淺啊！但是，一個人一輩子，最好隻相信一件事，你說呢？”
李泰看著殷元，心裏突然有點害怕了，如果殷元這個人鐵了心要扶持李恪的話，他和李承乾很可能就不會有任何機會了。因為一個隻相信一件事的人，很可能最終也隻效忠於一個人，那自己和李承乾，就算是永遠的成為了敵人了。
李泰羨慕李恪，因為李恪有這樣的朋友，絕不會背叛的朋友。如果李泰有這樣的朋友，一定能夠所向披靡。
從今日起，和殷元成為敵人麽？
李泰不得不權衡，如果殷元從此與自己為敵，那他要如何抵擋。殷元，是李世民心目中最優秀的年輕人，是大唐軍中德高望重的後起之秀。而且，他本身的能力，更是沒有人能夠匹敵。如果和這個人為敵，那很可能從此之後就多了一塊巨大的絆腳石。
但是李泰實在不明白，殷元到底怎麽才肯罷休，如果他真的要為一個死人討回公道，又如何能夠如此平靜呢！
李泰歎道:“本王勸不了你，這就走了。不管接下來你會怎麽做，本王都等著你。”
殷元依然站在那裏，不動聲色道:“恭送魏王。”
李泰離開之後，殷元來到車前向彭籍道:“怎麽樣，當朝魏王，是不是很讓人有壓力？”
彭籍道:“快嚇死我了，那可是最受寵的皇子。如果他要是今天非得跟我們過不去，我們怎麽辦，難道真的跟他動手，殺了他的人麽？”
殷元笑道:“就算是當朝陛下，也沒有讓我束手就擒的能力。刀砍下來的時候，就算是無力抵擋，也要做出抵擋的架勢來。”
彭籍笑道:“我明白了。”
殷元道:“你明白了，那你說說你都明白什麽了。你是明白了我說的話，還是明白了我的意圖？”
彭籍笑道:“我想我都明白了。”
殷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最喜歡你胡說八道的樣子，明明不明白，卻說的好像你比誰都明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