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左郎將
牛裴氏本來很高興，畢竟是傳說中的孫思邈來治病了。可是她漸漸發覺殷元這個聽說還不錯的年輕人竟然說話不葷不素的，和孫思邈兩個人就像探討見不得的經典問題似的，說得不亦樂乎，全然不顧她這個病人家屬的感受。
二人在牛家吃了飯，始終沒等到牛進達便回去了，回到殷家之後，孫思邈好奇道:“懷素，你還讀過醫書？”
殷元笑道:“我這個人就是什麽都喜歡涉獵，但是談不上精通。”
孫思邈道:“不然，我看你有幾分見識了。這份見識，比世間庸醫好了太多。老道這輩子，最看不起的就是庸醫，無德之醫。人家將性命交在你手裏，你不竭盡全力是為錯，你所學不精誤人治病也是錯。”
殷元道:“這便是醫者之德吧！”
孫思邈點了點頭道:“醫者若無德，那還不如不行醫。”
殷元笑道:“您老認為學藝不精也是有損醫德，但是人總有天賦好壞之分。所以弘揚醫德是好，但是傳道授業也是當為之事。您老有沒有心思，替我大唐醫道治學，我倒是很想見識見識。”
孫思邈道:“天底下傳道授業解惑的事情都讓儒生幹了，醫道與巫道一樣被人輕看，我又何必參與進去，遭人癡笑。”
殷元道:“其實不管是什麽都應該傳道受業，不是為了揚名，應該是為了治學，治學便是為了秉承此道者相互學習，共同進益，使天下同道研習技藝之風盛行，便可精益求精。但正如您所說，若是醫者地位地下，隻怕願意秉承此道者寡。”
孫思邈笑道:“我看懷素常有驚人之語，以後醫道弘揚就靠你了。畢竟你是官，說句話比貧道管用。”
殷元道:“我又不是大夫，幹我何事？”
孫思邈道:“此事關乎萬民福祉，不也是理所當為之事麽！”
殷元點了點頭道:“還是道長說得有道理。”說完咳嗽了一下，然後道:“今日府中要宰一隻大公雞，你有沒有興趣跟我去研究一下，活物斷肢的技術？”
孫思邈皺眉道:“難道你不知道，貧道從來都不喜歡殺生嗎？”
殷元當然知道，他還知道孫思邈一頓能吃一碗紅燒肉，也沒見他覺得自己罪不可赦。
殷元腹誹了一會道:“那算了吧，我本來想告訴你，有一種斷肢重續的手藝，當世無人知曉，既然道長堅持，那就算了吧。”
孫思邈一愣道:“但是你殺生，我隻不過瞧一瞧斷肢重續的手段，想來無事。”
殷元果然是引起了孫思邈的興趣，兩個人抓了一隻活的大公雞，然後笑道:“這斷肢重續疼痛難忍，古時華佗有麻沸散，我沒有，但是我有高超的點穴手藝，你且看著，我這就讓它暈過去。”
牛是吹出去了，但是對一隻雞怎麽下手，那就是一件很難得事情了。孫思邈好奇的盯著殷元，令他有些頭皮發麻了。
恰好這時候李姝來家裏做客，跟著芳桃走了過來，看到這一幕笑道:“鄖國公又想自己下廚麽，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姐姐說鄖國公有一身好廚藝，我可還沒見識過呢！”
殷元突然抬起頭來道:“哎呀，是李家妹妹來了。芳桃，快讓道長和李妹妹認識認識。”
芳桃去介紹李姝，為表尊重孫思邈便回過頭去。殷元乘機捏住那隻公雞的脖子，狠狠地一扭，那隻雞隻是蹬了兩下腿就死了。
殷元捏著雞脖子，拿了一把剪刀將一條腿上的毛刮得幹幹淨淨，然後道:“道長輕看，我這就砍掉它的腿。”說完，從一旁拿起一把刀斬下，從兩根骨頭中間穿過，整整齊齊的卸下了整條的琵琶腿和雞爪。
孫思邈道:“好刀法，有幾分庖丁解牛的意思。”
殷元拿起實現準備好的針線道:“此縫合術說起來也容易，重要的就是在如何使經脈重新連接，血管如何暢通。今日我就不演示了，畢竟有客人在，血糊糊的，不太好看。”
孫思邈已經看出來殷元在吹牛了，但是非但沒有拆穿，反而道:“沒有關係，為了弘揚醫學，大家都可以理解的。你繼續吧！”
殷元道:“我隻縫上外皮就行，其他的可不演示了。”說完將雞腿又進行了縫合。
雞已經死了，孫思邈不傻，殷元也漸漸覺得，今天這個牛吹的有點大，這年頭根本就做不了這樣的大手術。
孫思邈道:“懷素，這隻雞，你準備怎麽烹飪？”
殷元早就想好了，脫口而出道:“燒，必須燒。”
說完之後，猛然醒悟過來，右手拿著血淋淋的針線，茫然道:“老道，你套路我。”
孫思邈失望的搖著頭道:“哎，真是胡鬧，不知所謂。”
老道搖頭晃腦的離開了，留下殷元一臉鬱悶得去拔雞毛了。
牛進達很猶豫，畢竟鋸掉一條腿聽起來不是一件小事，雖然這腿是廢了，但是有和沒有，在他看來也很重要。
殷元在左武衛中漸漸聲望日隆，自從吐穀渾班師之後，軍中對於殷元的治軍方式漸漸多了很多支持者，隻是大唐府軍製之下，練兵也是斷斷續續。
有了開始總比沒有的好，左武衛有秦瓊還在，牛進達也完全支持，推行起來是最沒有壓力的。殷元想要功成身退，但是始終在這件事中間盤旋。在朝堂上，就算是他不站隊，也要有人把他劃到了左武衛秦瓊一派。也正因為如此，曾經在左武衛任職的李君羨對殷元也是格外的照顧。
李靖被誣告的事情終於塵埃落定，高甑生被判流放，吐穀渾之戰最大的功臣終於沒有戴上謀反的帽子。但是從此，李靖還是閉門謝客，幾乎退出了大唐的政壇。
殷元在左武衛的職位得以升遷，成為了左武衛郎將，官階為五品。
唐朝軍製，內軍有翊府，翊府設有中郎將，還有左右郎將。這個職位之後，殷元算是將自己整日點卯後回家，跟著牛進達插科打諢的日子徹底的結束了。因為十二衛翊府在皇宮之南，掌宿衛，便是時人所稱“南衙禁軍”。
殷元找到了牛進達，不顧人家兒子腿傷正在鬱悶的心情一陣插科打諢，中心思想就是不去上任，堅決不去。
牛進達靜靜地聽完了殷元的抱怨後，緩緩的開口道:“說完了，說完了就去上任吧！陛下說，一般人根本就鎮不住你，所以把中郎將也換了。你去看了之後，你要是還好意思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我也無話可說。”
殷元有些奇怪，自己在大唐也沒有對不起誰吧，至於讓自己不好意思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