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② 時光詛咒（甘寧X淩統）④
“怪我，我、我不熟練……”淩統頓時心急如焚，那一瞬間什麽也顧不得了，一心隻想趕緊讓他醒過來，於是雙手攥住他短袖衫的領口，臉貼近他幾乎要碰觸到他的鼻尖，“你醒醒，你醒醒啊！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去什麽醫院！”不料甘寧忽然睜開眼睛，誇張又努力地牽動嘴角擠出一抹笑意，一根手指一點一點地指著他的眉心，“一點擦傷罷了……我就說呢，保證……不會讓你出事……好你小子，技術不孬……”
“夠了，你少給我亂來！死了怎麽辦？！”
……
“喂，公績，你什麽時候回來？”
“我聽主公說，你被派往東征山嶺，招募精兵去了。”
“公績，主公的任務固然重要，但外麵風大浪大，你要記得回家。”
“還有，身體更重要。”
“不是寧囉嗦，那天你在戰場上受了傷，回來寧就曾告訴過你，夏天天熱，身上容易出汗，傷口沒有愈合完全的話很容易發炎生病的。”
“寧在秣陵等著你。”
“你不是說過，我的人頭要等你來取、我隻能死在你的手裏嗎？”
“所以……”
“所以寧是不是，這輩子可以長生不死了？”
……
很快便到了八月下旬，天氣漸漸轉涼了。
從前也不曾發現，淩統上高中時來回必經的這條路，被橙黃色法桐落葉鋪滿的樣子，竟然這樣如夢似幻。腳踩在上麵，鬆軟的感覺就如同踩在厚厚的積雪上一樣，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恰與枝頭喜鵲的鳴叫聲相映成趣。
“甘寧，昨晚我夢見……”
“先給我閉嘴，”甘寧忽然精神緊張起來，目光灼灼地掃視著四周的一草一木，“你怕是被人盯上了。”
但淩統完全聽不進去他的話。
甘寧，你知道嗎？
昨晚我夢見，淩統將軍……故去了。
既然那些關於他的夢境都映射到了現實中，是不是這一次就意味著——我也要死了？
淩統方要再說話，忽然聽見前方僻靜的轉角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們遲早得來找你的事……但這回來的人不少，”甘寧冷笑一聲，將衝鋒衣的袖子擼起來，“得勞煩本大爺這副骨頭架子了。”
話音未落，就看見拐角處閃出一群人來——約摸有一二十人，都穿著怪異、染著各色各樣的頭發，麵帶凶相。為首一人恰是上次堵截淩統要搶他的自行車的紅頭發小混混。
“弟兄們，話不多說，先給我結果了那個白淨娃子！”紅發小混混滿臉獰笑，振臂一呼，身後的人手裏拿著刀棍，一擁而上。
淩統向後趔趄了一步。
“怕啥，有我呢，”甘寧朝身後被嚇得神魂顛倒的淩統粲然一笑，“我架住他們，你趕緊去——”
話沒說完，一夥人已經衝到了甘寧麵前。甘寧見狀一把將淩統推倒在地。其中一人叫囂著揮起手中帶著釘子的棍棒就要往淩統身上砸下去，卻被眼疾手快的甘寧一腳踹在手腕上，棍棒刷地飛出去幾米遠。
“弟兄們，甭管那個小子，先給我解決了這個金毛野鬼！”紅發小混混見狀，忽然改口。
一群人將甘寧圍攏在核心，明晃晃的刀子將刺眼的陽光反射到他身上。
時值初秋，風漸漸涼了，吹打在淩統已經被汗水濡濕的脖頸間，涼意逼人。
忽然有人大喝一聲，一群人一擁而上。但甘寧雖然隻是個職業賽車手，卻並不好對付。他敏捷地躲過擦著頭皮呼嘯攜風而來的棍棒，一隻腳猛地踹在另一人小肚子上。那人捂著肚子向後趔趄，甘寧便趁勢奪下他手中尖刀，所到之處，人人掛彩，血沫四濺。
漸漸地人少了，一群人心知甘寧是個狠角色，識趣地各自奔走，剩下幾個身強力壯的也與他保持一定距離，虎視眈眈。氣氛令人窒息。
甘寧半彎著腰，兩隻手支撐在膝蓋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汗水從額頭上順著脖子滑下來。
“淩統，快……”
他方要喊，忽然紅頭發小混混從腰間磨出一把明晃晃的砍刀，揮舞著向甘寧直衝過去，幾個身強力壯的家夥也跟著圍攏上來，甘寧還想用剛才的方法將他們逐個擊退，不料那些人身上的肌肉塊很結實，一腳踢上去便覺得重心不穩。紅頭發小混混瞅準時機，一刀割在他右手虎口間。肌肉和韌帶撕裂的刹那，甘寧手中的尖刀也滑落在地。
幾人冷笑一聲，上前一把抓住甘寧的雙手雙腳，由於他以一敵多已經體力不支，任憑他用多大的力氣也掙脫不得。紅頭發小混混獰笑著握刀走過來。
見勢不妙，甘寧連忙偏頭朝淩統喊：“笨蛋還傻愣著幹什麽！趕緊去報警！趕緊去啊！”
幾個漢子一聽“報警”二字，便要衝上去阻攔，甘寧找準時機掙脫他們的控製，飛身一腳踢中其中一人的喉嚨，那人登時悶哼一聲昏迷過去。旋即甘寧一腳踏在那人肩膀上，又順勢用腳後跟踹到了另一人的太陽穴，那人也撲倒在地。當他從身後還想製止第三個大漢時，卻忽然覺得後心猛地一涼。
他向前趔趄了一步，雙目睜大了些，眉梢微微一瞬，身子差點跌倒。
“甘寧——”才邁出幾步遠的淩統回頭一看，不禁大驚失色。
甘寧緩緩低下頭。一把長刀從後心一直貫穿到胸前，雖然還來不及感覺到疼痛，淋漓的鮮血已經在他眼下噴湧而出，一片殷紅，觸目驚心。
然而隻有短短幾秒鍾，甘寧便回複了意識，他的身軀向前撲過去，一把勾住那個大漢的脖頸，將他撲倒在地，任憑身後紅頭發小混混用刀怎麽拚命地向他身上猛紮，也不放手。
“淩……淩統，”甘寧嘴角溢出鮮血來，聲音變得斷斷續續，“快……快去報警……”
說罷拚盡全身力氣用受傷的手死死攥住紅頭發小混混的腳踝，那把砍刀便以極高的頻率落在他的手腕上。
……
“甘寧？”
“甘寧？”
“喂，你醒了？”
甘寧徐徐睜開眼睛，身上火辣辣的疼痛讓他差點又陷入昏迷。
左手上掛著吊瓶，吊瓶架子上掛著一隻橙色的空袋子和另一隻半滿的盛清澈藥液的袋子。胸前連著心電圖，身上多處貫穿傷已經手術縫合。渾身上下裹著繃帶，想要活動一下都困難。此時麻醉藥剛過去，手腕和胸前的傷處，疼痛潮水一樣席卷而來。
視野逐漸變得清晰起來，才驀地發現淩統坐在自己床邊，神情焦急。
“虧你命大，”淩統麵含嗔怒道，“你的手差點兒沒保住。還有，若是那一刀再往裏靠兩指距離，你小命就玩完了。”
“沒辦法，”甘寧虛弱著笑道，“天意嘛。”
“你就不能老實一點兒？真當自己是金剛不壞之身？”淩統無奈地搖搖頭，“這回不會埋怨我送你來醫院吧？”他努力保持著一貫的轉彎抹角，但卻再也找不到先前那股轉彎抹角的勁兒。
甘寧久久凝視著他的雙眼，雙唇幹燥而毫無血色，臉色蒼白可怖。
末了他徐徐開口。
說的卻是：“淩統，現在盡管放心吧，這一劫，你算是躲過去了。”
“你說什麽？”淩統詫異道。
“蘇杭一帶自遠古時期留存下來的古老詛咒，”甘寧強牽嘴角擠出一抹笑容，“當被詛咒者降臨人世時，隻要他與曆史上的某個人重了名，他便會在現實生活中經曆那個與他同名的曆史人物經曆的一切。”
“所以，按道理你本該被那群小混混要了命。”
淩統愕然。
旋即又故作鎮定：“你怕是還沒醒過來——哪來的什麽詛咒，你鬼迷心竅啦？”
“愛信不信，”甘寧收斂了笑容，故作冰冷道，“我也是詛咒的受害者之一，你懂？”
淩統再一次愕然。
甘寧。
甘寧。
曆史上的折衝將軍——甘寧甘興霸。
“所以你救了我……”他囁嚅道。
“是，”甘寧微微頷首，“我也沒想到，當兩個曆史上同時代的被詛咒者能夠在現實生活中有所接觸，便能齊心協力逆轉本來已成注定的宿命。”
而我自己，本身也與曆史上的折衝將軍甘寧重名，因此我會擁有與你相似的夢魘。
在夢裏你我會有這樣那樣的恩恩怨怨。而夢醒時分，現實中真的讓我遇見了你，隻怕是，一個巧合而已吧。
隻是這巧合，來得真讓人難以接受啊。
甘寧笑笑，笑容舒暢。
方才慘白的臉上染了一抹血色。
“既然如此，你我都擺脫了詛咒，今後便可以沒有糾葛了？”淩統學著甘寧的樣子一挑眉毛。
“這是將近兩千年的緣分，你倒想與我就此一刀兩斷？”
“如果我說願意呢？”
甘寧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背過臉去不再理會他。
“哈哈……”淩統淺笑出聲，末了又衝甘寧笑道，“傻子，緣分就是緣分，甭跟我編出什麽詛咒之類的鬼話。還有你給我記著——”
甘寧與他相視一笑。
“放心，你爹的命算在我頭上，這個全職保鏢我幹一輩子。”他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