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花肥
小樹杈子並不知道湘影仙子都去了哪裏,自然也不可能有一個猜測“你給我帶什麽禮物回來了”的方向。
並且玉瓶這種東西……小到蚊蠅毛發,大到活人山海,能裝的東西可多了去了,往哪兒猜啊。
還有,以人參果樹的見識,它根本不覺得湘影仙子能帶回來什麽值得它都側目或者驚喜的東西——什麽三光神水什麽楊枝甘露,咱又不是沒喝過。
但是,當湘影仙子把昏迷不醒的花妖夫人的兩半截身體扔出來之後,小樹杈子還是震驚了。
直接體現就是,這一分鍾,小樹杈子頂著紫芝崖的微風,都沒有一片樹葉顫動。
仿佛想起了頭頂上有個貪婪的壞東西對著它瘋狂吸血的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好久好久,小樹杈子才震撼地傳音:“仙子,是從哪裏,得到的,這個人?”
說話都不成整句了!
切骨之恨,小樹杈子能有這樣的反應實在不奇怪,湘影仙子並沒有嫌棄或者怪罪,隻從她得了玄明真人的消息,一波操作造成小神女身體崩潰開始,給小樹杈子說完了整個故事。
該說不說,同為天地靈根,小樹杈子的關注點和黃中李一樣一樣的:“玉清祖師來看黃中李了?!”
在那股要命的醋味彌漫開之前,湘影仙子趕緊按著玉清祖師的指點來了一通解釋,小樹杈子這才哼哼唧唧地接受了這個設定。
而後,湘影仙子說起玉清祖師的意思是讓它自己處置花妖夫人好消消氣的時候,也不知是不是恍惚,反正在場四人隻覺得連風聲都是一聲傲嬌的“哼”。
滿滿當當都是小貓咪被搔到了癢處,舒服得隻想攤開小肚皮原地上天,卻因為傲嬌本性所以強行維持著自己尊嚴的模樣。
可是人參果樹要如何處置花妖夫人呢?
它思考了半天。
該說不說,植物什麽的,想象力還是太匱乏了。
有底線的小樹杈子實在是想象不到,隻能對在場四人都給了一句傳音:“你們覺得呢?”
那四個人:額……
“前輩。”玄明真人尷尬地開口,“在報仇這種事上,我們正道的一般做法是人死了就不會多計較了,因為再計較就容易出心魔。所以……我們好像沒辦法給您提供什麽建議。”
小樹杈子:“……”
行吧,知道你們仨靠不住。
它的所有期待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冥照尊者身上——正道講原則我理解,你要告訴我魔道也講原則我就要鬧了哦。
冥照尊者果然不愧魔道巨擘:“這還不簡單,她最在意什麽就毀了她的什麽唄?”
那她在意什麽?
命都不要了隻想救女兒呀!
那麽,幹脆點,把她變回原形,削了她的主枝,把她女兒綁上去,看看她是要犧牲自己去養女兒,還是更看重自己的性命眼睜睜看著女兒死。
可是小樹杈子不開心了:“我惱怒的是她的所作所為,並不想遷怒到別人身上。”
“前輩。”冥照尊者卻道,“倘若沒有您當年被吸血,棠眠壓根不會有機會做上神,更不會有機會生孩子,這麽算來,‘別人’也不算什麽無辜,您不必有什麽負擔。”
小樹杈子果然是個可憐又可愛的乖孩子,總之是不接受這個理論,也不想和一個連靈根都沒有的小姑娘瞎計較。
魔道巨擘無法,隻能又想了想,開始提其他建議。
比如:“前輩因它淪落魔族,她現在在天庭地位又崇高,前輩直接把她也扔到魔族領地內,不用前輩伸手,她絕對能後悔自己為什麽會出生在這個世界。”
又比如:“或者,也可以抽了她的神魂讓她承受分魂之苦,再把她的每一縷神識都壓到野花野草上,讓她年年生長,再養一群牛羊年年啃食於她,前輩被吸血了多少年就讓她被啃食多少年。”
還比如:“不然幹脆放血,放七七四十九天,放差不多了再挖了她的靈根,管她好不好反正給她那個得了假鳳髓之體的女兒埋進去,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自己不舍得挖自己的靈根傳給閨女,倒舍得挖別人的靈根呢?”
人參果樹始終覺得,要麽危害太大,要麽不夠切題(和解氣),於是一一否決。
關鍵冥照尊者出了這一堆建議,再一回頭,發現那仨正道人士站在一塊,表情大同小異,但大體上就是一句話。
——不愧是魔道啊。
冥照·毫無形象·暴露本色·尊者:“……”
他的主意沒有被采納,倒是歸鶴小哥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吧,這樣也不算我們欺負她。”
“怎麽說?”人參果樹傳音問。
“前輩。”歸鶴小哥道,“她不是在前輩身上敲骨吸髓了那麽多年麽,那我們就把她做成肥料,埋下去,前輩什麽時候在她身上吸回了前輩失去的一切,什麽時候這段因果才算完,不就好了?”
人參果樹:“噫?”
有點意思。
但小樹杈子還是單純:“可現在把她丟煉丹爐裏一點不浪費地煉了,總數也沒辦法和我當年失去的那些相比了啊?”
歸鶴小哥很快根據甲方需求修改方案:“要不改成時間?——您被她吸了多久的血,就吸多少回來?”
人參果樹開始沉思。
但魔道巨擘覺得不太解氣:“不行。”
人參果樹:???
“就是要數量,時間太便宜她了。”冥照尊者道,“前輩應該知道魔族培練花肥的秘法的,花肥即便埋進去了,也是沒有死的,既然沒死,就可以修煉嘛。”
小樹杈子:“……”
三位正道中人:“……”
嘶!
要狠還是你們魔道狠呐!
一修煉,就可以有新的可以被人參果樹吸取的精華,隻要時間足夠長,數量總是能湊夠的。
當然,也可以擺爛不修煉。
那就疼著唄——棠眠是上神之尊,即便擺爛了仙元流逝也夠流逝個好幾十萬年的,如果她願意下半生受盡漫長的被人參果樹的根係插入身體四肢百骸,隨時隨地帶來痛苦的折磨,也不是不可以。
關鍵冥照尊者覺得自己大概理解了小樹杈子的仁慈心態,然後用他的思路給它減少了一些內心負擔:“其實事情可以分階段來看——花妖她當年是昏迷著被種到前輩身上的,那段時間她吸取前輩身上的生機雖然不對,但上天有好生之德,生靈總是會給自己想盡一切活下去的辦法,倒還可以原諒。
“隻是她都清醒了有救了之後還在前輩身上吸血,那就是品行問題了。所以,晚輩建議,前輩就算一算她清醒之後都從前輩身上吸了多少精華去,讓她還這部分就好。”
人參果樹這一瞬間簡直想給冥照尊者鼓掌掌。
可以可以!你是把“因果”這件事是玩明白了的!
但這話也就蒙蒙人參果樹了,擱玄明真人那仨眼裏,則又是一陣捂臉和無奈。
有區別嗎!
讓花妖夫人恢複才需要多少法力,讓一個花妖飛升上神又要多少法力,前者是個數,後者對棠眠來說幾乎正無窮,正無窮加一個數不還是正無窮嗎?
但是,沒關係,人參果樹開心就好。
人參果樹還提出了自己唯一的障礙:“這法子解氣是解氣,可我不喜歡她身上的味道,也不稀罕她身上的精華。”
在場四人一下子就想起了魔族那棵樹——其實上頭還有很多精華,人參果樹要是做得絕一點,現在絕對不是這麽淒慘的小樹杈子模樣,可見潔癖。
“沒關係。”湘影仙子說的是公道話,“花肥嘛,用來培植前輩是正當其用,前輩不想要,又想出了這口氣,那用來培植其他的花花草草也不算浪費,隻要總數對就完了。至於培植出來的花草……哪裏不能用呢,哪怕散給凡人,也是前輩慈悲啊。”
人參果樹沉吟了一下,小聲給玄明真人傳音:“真人,那些培植出來的花花草草,可以散給魔族的凡人嗎?”
玄明真人:“啊?”
小樹杈子就有點不好意思:“我脫殼出原本那株樹時,雖然一點也沒有取走我在魔族的養分,為此還賠進去了不少精華,其實是虧了的。但賬不能這麽算,至少,對於那些被我禍害了的姑娘而言,總是於事無補。她們落到魔族手裏,自是魂飛魄散連下輩子都無法擁有,沒辦法補償到她們身上,便隻能給她們留在魔族的家人了。”
玄明真人心裏感慨,點點頭:“前輩若如此決定,晚輩照辦就是。”
那就沒有什麽需要商量的了。
花妖夫人被弄醒的時候,風和日麗。
但並沒有溫暖的陽光灑在她臉上,相反,她看到了四張臉。
一張屬於蘇玄明,一張屬於她在混沌元氣中遇上的那個陌生又強大的仙子,一張則是仙魔二族費盡各種努力都尋找不到的冥照尊者,即便最後一個人她不認識,前三個人的豪華陣容也足夠讓她……
“啊!!!!”
很遺憾,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她於是下意識伸手要去摸自己的儲物袋,裏麵有白澈老祖給她的緊急聯係方式,這在混沌元氣裏未必有用,可這看樣子不是出來了嘛。
還是很遺憾,以飛升仙人們的謹慎程度,能讓你摸到儲物袋?
然後她還想起來自己還和白澈在神識深處有互相感……
對不起,這一條也被封了。
確定了這一點之後,花妖夫人本就蒼白的麵龐壓根就不能看了。
而小樹杈子那邊,感應到了花妖夫人的清醒,然後就非常努力地伸出一條樹枝,扒拉開了擋了人參果樹光的冥照尊者。
這個動作對於一個不能動的植物來說可算累壞了,給冥照尊者的傳音都顯得氣喘籲籲:“你快讓開!我要讓她看到我!”
然後,花妖夫人就入目了一棵氣哼哼的樹。
瞳孔地震!
——人參果樹和當年的形象區別雖然已經很大了,但氣息沒有變呀,花妖夫人就是這麽飛升上神的,怎麽會連這個氣息都辨不出來!
並且又是飛升仙人又是人參果樹的,花妖夫人即便就剩半截身體了,仍是努力往後麵縮一縮,能逃避一點是一點。
哪裏會有用呢。
冥照尊者一甩手揮出一個陶罐:“夫人,請吧。”
那簡直是生與死之間的極大恐怖。
金鼇島紫芝崖上,女子的慘叫好懸能傳到泰山去。
九仙山上,閉關消化天道氣息的白澈老祖心頭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