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世紅顏

第一章 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第一章 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夜寒涼,蒼涼月色獨掛枝頭。

夜風起,若嘯嘯馬蹄,踏著春日草原而來。

西北的春總是來得更晚一些,春日裏的芒草鋒利的刺破泥土,青翠的色澤掩蓋在舊年的枯黃下。

夜色清清冷冷,夜梟撲打翅膀,在天際發出一陣如嬰兒般啼哭的鳴叫。

火堆劈啪作響,燃燒著的木頭發出的味道並不討喜。但並不阻礙縮著身子,蹲在火堆旁烤火的少年們。哪怕已是暮春,此地的天氣依然嚴寒,晝夜溫差尤其之大。隻有在正午時段,那時的日光灑下來,沐浴在陽光下整個人從裏到外都是暖洋洋的。

氈帳厚厚的門簾遮蔽了裏麵的全部景色,隻有隱隱約約的燈光能看到一個伏案疾書的身影。此人身形健碩,大約是將將沐浴過後,一頭長發披在身後。他的衣著單薄,微微彎起的背脊展現著最美好的弧度。從這模模糊糊的剪影去看,這定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

營地上的篝火燃了多久,那個隱藏在氈帳後的男子就勞累了多久。

翌日清晨,草原上的霧氣籠罩著大地,朦朦朧朧的如輕紗一般。

蹲守在火堆旁的小兵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看著身後的白色氈帳,拿起自己的長槍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朝自己的營帳走去。

路上有遇到相好的同僚,便打個招呼,順便問候一下。

“將軍又一夜未睡嗎?”

小兵點了點頭,抓了抓自己像枯草似的亂發說道:“估計又惦記著呢!這不,每隔半個月都要來一次的信,都五天了,還沒有見到。將軍這是著急著,睡不著啊!”

那人哈哈一笑,卻有些擔憂的說:“也不知道是什麽人給將軍寫的信,令咱們將軍這般惦記著。”

小兵眼珠子一轉,看著四周無人,才湊過來趴在那人耳邊小聲說:“我想啊,那肯定是將軍想好的,不然哪裏用得著天天惦記著啊!”

“果真如此?”那人來了興趣,問道。

小兵賊嘻嘻一笑,說:“咱們雖然是不識字的,但那信封我是見過的。瞧瞧那字兒,可是好看的很呐,肯定是名溫柔漂亮的女子寫得!”

“哈哈,看來咱們將軍真的是開竅了啊!”

兩人心照不宣笑笑,各自返回了自己的崗位。

氈帳中的男子此刻伸了個懶腰,揉著略有酸意的肩膀,看著桌案上燃盡了的蠟燭,才發覺竟已經天色大亮。他起身撩開足以抵禦寒風的厚厚門簾,看向外麵的景象。並不吵鬧,但卻井然有序,這便是他的士兵們啊!

男子欣慰的微勾嘴角,麥色的膚在清晨的陽光下閃動著健康的光澤。

返身回了帳中,稍加洗漱了下,男子換過一身常服。白色的布衣包裹著他健碩的體魄,分外妥貼,一雙棕色的眼眸閃動著睿智的光芒,男子長發束起,端的是一派風流。

他走出氈帳,來往手持兵戟的兵士們見到,便是:“將軍好!”皆是出自真心,而非敷衍了事,想來此人在軍中真是深得人心。

此地乃是西北大營,一個遠離京城,分外荒涼與野蠻接壤的地方。

男子在營地中巡視了一番,抬頭看看太陽,已經是正午時分。營帳上方飄蕩著濃濃的飯菜香氣,男子才驚覺自己竟然浪費了不少時間在發呆上麵。

“將軍,該吃飯了。”親衛端著飯菜進來後,便垂首立在一邊。

男子看了一眼,歎了口氣,神情中略有鬱色。

正在此時,外麵傳來一個聲音:“將軍!將軍!來信了!”

男子臉上閃過一絲激動,翻身下榻,衝了出去。

手舉著信箋的小兵開心笑著,便被麵前的男子將信奪了去。

顧不上回到自己的氈帳中,男子迫不及待撕開信封,展開潔白似乎還帶著濃濃酒香的信紙閱讀了下去。

字飛白好友謹啟:自而來稟,久疏問候,伏念之。

春寒料峭,善自珍重,吾心掛念。敝寓均安,可釋遠念。所憾俗務冗繁,久疏菡候,至以為歉。欣聞爾戰大勝,謹以至誠,由衷快慰。草率書此,祈恕不恭。

專此布達,恭請大安。

友醉字

抱著一張薄薄的信紙看了又看,南宮錚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心道:雖然隔了時日已久,好歹這字數確實多了不少。他可是太受不了每次那些:吾安,勿念。之類的話語了,一點意義都沒有。但若他每次都能多寫幾個字,也在總麵前自己記掛了。

心中喜悅,南宮錚鑽進自己的氈帳中,捧起大碗,沒一會兒一碗糙米飯就進肚了。“今個兒的飯怎麽有點兒少啊!”他皺著眉,冷聲道。

旁邊站著的親衛他這匆匆忙忙稍稍驚嚇了,此刻聽聞他言,不禁在心中小小聲說:“明明是您說最近胃口不佳,讓小廚房為您少準備些飯菜的。”但雖說如此,年輕的親衛還是點了下頭,恭敬說道:“將軍,屬下省的了。”也虧得他早已習慣自家將軍最近情緒無常,不若像外麵兒那些新兵蛋子,指不定就要被將軍的一張冷臉給嚇哭了。

直到這親衛出了氈帳,心裏還泛嘀咕呢!這全軍營可都傳遍了,說將軍是為了一名女子才情緒起伏大變的。但別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那信都是誰人寫來的。也隻有那些大老粗看不出來,這信封上明明就是一名男子的字跡。無奈的搖了搖頭,將軍在這西北估計是待壞了,看來真得想個辦法紓解下,免得將軍以後就從此走向那不歸路了。

南宮錚正在氈帳中提筆回信,但上好的狼毫筆蘸了飽滿的墨汁,卻久久無法下筆,該些點兒什麽呢……略略想了想,南宮錚眼中閃過一縷笑意,開始奮筆疾書起來。

大約七日後,在江城沉醉便收到了這仿佛還帶著西北嚴寒的回信。拿在手裏墊了墊,份量可著實不清。回去酒肆中拆開來,足足有十餘張信紙。也不知道這麽一遝紙他是如何塞進這個薄薄的信封裏去的,沉醉笑笑,迎著初晨溫暖的陽光,帶著幾分好奇細細的閱讀著。

“小沉,來一壺好酒。”

沉醉擱下信封,抬頭一看,微笑著說:“是趙大叔啊,怎麽今個兒有空過來?”

被稱作趙大叔的男子大約四五十歲左右,模樣甚是憨厚,一張黝黑的麵容上掛著可親的笑容。“這不是家裏來客人的嘛!”

“原來如此。”沉醉了然一笑,接過他手上的葫蘆來,朝著一隻酒甕過去。酒提子打了滿滿一壺,沉甸甸的。“趙大叔,這酒就當是我請你的吧!”

趙大叔忙推脫道:“這怎麽好意思,你這開門也是要做生意的!”

沉醉微笑道:“不就是一壺酒嘛!我剛來時,您可沒少照顧我。這點兒東西,又算得了什麽。”鄭重的將葫蘆塞到趙大叔手中,他繼續說:“趙大叔,您還是趕緊回家去吧,莫要讓客人久等了。”

推諉不過,趙大叔隻能帶著一臉歉意踏出了酒肆。

正午的陽光灑在趙大叔略顯佝僂的背影上,沉醉皺了皺眉頭,歎了口氣。人說養兒防老,但這趙大叔可是為了這個兒子操碎了心啊!大叔大媽不舍得吃穿,但今天一進來就要一壺好酒,想必來得根本不是什麽客人,怕是他那兒子的狐朋狗友吧!

因為中午這麽件事兒讓他心裏記掛著,索性吃過中飯後,就關了店門,在街道上閑逛起來。江城不大,鄰裏之間都熟悉的很。沉醉在街上晃蕩了一會兒,就惹得不少人笑著朝他寒暄,沉醉自然是一一回禮。

穿過街市,他沿著河堤慢慢欣賞著滔滔響水河。日光照在水麵上,波光粼粼晃得人眼睛都要睜不開了。拾起幾顆石子,學著曾經看到過那些孩童們的樣子,朝河麵上擲去。斜斜的,倒也蕩出幾圈波紋,惹來他一聲歡呼。

就在這響水河邊上,他像個孩子似的,玩著這簡單的遊戲,卻覺得沒有比這個更加好玩兒的事情了。玩久了,他累了,便找了塊幹爽的地方坐下,嗅著河水的味道,吹著涼爽的風,不期然便想到了南宮錚的話來。他曾說過自己應該出去走走,不要在江城這樣一個小地方待下去。

或許在他看來,自己是無法被理解的吧!大丈夫就該建功立業,而不是同他一般,守在那家小小的酒肆中,靜待著客人上門。頭頂上的陽光熱辣辣的,沉醉眯了眯眼睛,細細看了看,這才發現已經將至午時了。而這個時候,他的肚子也跑來湊熱鬧,咕咕作響,惹得他嗔罵一聲說:“真是喜歡湊熱鬧!”

起身時,他回望一眼寬闊的河麵,看著河岸兩麵那高高的蘆葦翠綠的煥發著春天的顏色,徐徐的歎了口氣。也許,他真該找個時間好好出去看看才是。他還這麽年輕,果真不應該在一個久待著。等到他看到了外麵的世界後,累了再回來。畢竟,江城這裏才是他的安身之地,外麵的熱鬧終究是不屬於他的。

沉醉彎起嘴角,笑了笑,轉身朝自己的酒肆走去。這時的沉醉還不知曉,他離開江城的日子竟是如此之快,快到他都來不及去思考。

午間,又陸陸續續有人過來買酒,沉醉微笑著迎客送客,一天下來,倒也有些疲累。是以,在吃過晚飯後,便早早入睡了。

校場上,士兵們手持兵戟火熱朝天的操練著。

高台之上,但見一襲暗紅色戎裝,未著甲胄,斜靠在一架鋪著一張斑斕猛虎皮的古樸大椅上男子單手撐在臉側,盯著台下兵士們汗流浹背的模樣,抬手,竟是打了個哈欠。

未曾有人敢發出一聲不滿,哪怕男子此刻的行為卻是有欠妥當。但這其中的緣由卻是不足為外人置喙的,在他們眼中將軍乃是頂天立地的男兒,為人少言寡語,但卻是他們的大英雄。無論是多麽慘烈的戰役,隻要有將軍在場,他們的心便會安定下來。

而且今日將軍看起來心情可是極好的,他們自然不會出聲去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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