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世紅顏

第九十二章 為君憔悴盡,百花時

第九十二章 為君憔悴盡,百花時

鄭青寒直起身來,道:“不是還有位新娶過門的夫人嗎?怎麽,新鮮頭過去了。”

琥珀色的眸子裏滿是譏諷,寧無雨心口一窒,忙抓著她的手激動的說:“涵兒,你相信我,我從未喜歡過她!也沒有碰過她!”

鄭青寒不知如何回答,閉了閉眼,最後沉沉的歎了口氣。“暫且相信你一次罷。”

莫芷蘭斜倚在軟塌上,聽人報告寧無雨去了鄭青寒那裏,麵上閃過一絲怒色,狠狠道:“賤人!”自從她嫁給寧無雨,他就不曾來過自己房中。若不是聽人說他也不曾去那個女人那裏,她可真的要瘋掉了!

“賤人,總有一天這府中隻會有我一位夫人!”自己成婚那日,這個女人竟然沒有露麵,怕是根本就不敢麵對自己吧!一個生著詭異眼眸的下賤之人,竟然也敢巴著她的相公不放!

“木棉,讓人給我盯緊點兒,一有風吹草動立刻來報!”

“奴婢省的。小姐,怕是姑爺今夜不會過來,不如奴婢伺候小姐先歇息吧,免得睡眠不足,影響了小姐的美貌。”

莫芷蘭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想起聽到下人們說那個賤女人最近很是憔悴,頓時焦急道:“還不快拿來熱水伺候本小姐洗漱!”她可不要落得那副田地,她一定要容光煥發的迎接這她的相公到來的。

這一夜,寧無雨靜靜抱著鄭青寒入睡,什麽都沒有做。看起來他是累的緊了,方一挨著枕頭便睡著了。鄭青寒借著窗外的月光看到他下巴的胡髭,不禁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臉。他,瘦了。

這夜,鄭青寒並未入睡,而是靜靜看了她的夫君一整日,好像她從未見到過麵前的這名男子一般。原來她的夫君是這樣好看的人啊,所以才招來了那些戀慕的目光。

真是個壞胚子!長得這麽好看幹什麽!目光狠狠的看向熟睡中的男子,鄭青寒暗自罵道。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灼熱,睡夢中的男子竟悄悄轉醒。見狀,鄭青寒連忙閉上雙眼,放緩呼吸。

寧無雨自睡夢中醒來,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哪裏。這些日子他很是繁忙,好好的軟玉溫香不能碰,隻能一個人窩在書房裏那張不舒服的軟塌上將就一下。終於貼近了自己的嬌妻,竟然有些無法適從。

眼看著就要到了上朝的時候了,寧無雨連忙小心翼翼的起身,摸了摸她的側臉,溫柔印下一吻,才悄然離去。

待他走後,床榻上的鄭青寒睜開眼睛,摸了摸自己被輕吻的地方,心中竟有著一絲甜蜜。

換過朝服,帶慕容帽的寧無雨渾身透著一股清冷之氣,正是那名在日後被人稱作活閻羅的左相。一路乘著馬車朝宮中走去,寧無雨雙目微眯,靜靜聽著車軲轆碾過石板路的聲音,心裏慢慢的平靜下來。他在心中告訴自己,馬上就會結束了,到時候他才能讓他的涵兒幸福。如今,還需忍耐。

在寧無雨起身後不久,鄭青寒便自榻上坐起,一顆心茫茫然然,沒個憑依。

在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從未這般疲累過。縱然渾身累的很,卻無法安眠,以至於整夜都注視著他沉靜的睡顏直至天明。她想,自己大概是魔症了。那日,竟當真信了他的話,放著那樣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如何能不動心呢!幸虧昨夜他並未要求歡好,不然自己定是會強硬拒絕的。

幽幽的歎了口氣,鄭青寒躺會榻上,看著頭頂的床帳,心思已經不知道飄向了哪處。

就在她這患得患失的心境下,冬日裏的第一場雪悄然而至了。

如齏粉般飄落的雪花,被風揚起,便又墜落。視線中迷茫著隻有白皚皚的一片,所見之處沒有絲毫餘地。院中的翹角小亭上也滿是飛雪,翠色的瓦片都被遮蔽了,隻能隱約看到一絲綠意。

袖雪端著熱茶進來,便看到鄭青寒正站在敞開的窗戶前發呆,不由得趕緊將茶盤擱下,上前將窗子合攏。“小姐,這天氣雖愈來愈冷了,您怎麽就不顧惜下自己的身子啊!”

鄭青寒看著她的唇一張一合,但出口的話都是為了自己好,不由莞爾一笑。“無礙的,隻一會兒,不會有事。”

袖雪無奈的看了她一眼,拿起茶壺給她倒了杯熱茶,道:“姑爺這段日子也不知道在忙什麽,好些日子都不見人影了。”

本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卻在鄭青寒心中掀起波瀾。是啊,她已經好些日子不曾見過他了。每次想起他大概是去了西跨院,便覺得心中揪痛不已,胸口仿佛是被什麽堵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王嬤嬤寬慰她,在這大宅中三妻四妾本就平常,像爹爹那種男兒在這世間實屬罕見。大概唯一不納妾的,就隻有那些販夫走卒們了。當王嬤嬤也曾說過,待到他們有了錢,發了際,家中也是要添人的。鄭青寒默默聽從,告訴自己要放寬心思,理智一些,振作起來,不要在這種事上讓自己流連。

可她終究是膽小懦弱,竟是連這院門都無法邁出,生怕親眼看到他擁著別的女人,親耳聽到別的女人叫他夫君,說不準日後還要親手抱過他和別人生育的子女時,她的心便已經疼痛不已,幾乎認為自己會立即死去。

隻有將自己關在這一方小天地中,她才能怯懦的安慰自己,看不到就不會去想了。她真怕自己堅持不到那一日,將那日的誓言付諸實施了。但她也清楚,她是什麽身份,況且她本就不是膽大之人,那日的言語不過真是一個可笑至極的氣話罷了。

手掌不由得覆上小腹,鄭青寒的臉上閃過一絲黯然。他們成親已經近一年,她卻還是沒有一點動靜。若西跨院的女子先行有孕,她想,她真的會瘋魔掉的。

如今他隻是娶了一名平妻,她便如此,那麽在日後他有千百種理由去納妾,她又該如何?還是,她真的會認為他會像誓言中說的一樣,此生真的隻有她一人。她為什麽會以為他會如此,又是憑什麽讓他有理由去這樣做呢!她鄭青寒何等何能,能要求一名這樣優秀的男子隻有她一人。

她是那樣的平凡,那麽的卑微,甚至連這雙與他人有異的眸子都讓她在幼年時遭受了不少鄙夷的目光。旁人以為她不會在意,但隻有她清楚,當奶娘用那樣一雙鄙夷嫌棄的目光盯著她看時,她就知道這雙異色的眼眸讓她注定不能與他人一樣。

在她還是少女的時候,便缺少玩伴,大家始終認為她有一名異族的母親是件讓人無法忍受的事情。就連她的存在,都好像螻蟻一般卑賤。隻有在將軍府中,她才能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她很幸福,她很快樂。長大後,旁的世家早已連門檻都被踏破,求娶之人更是多不勝數。而隻有她,仿佛是瘟疫一般,讓人無法靠近。

那時,他上門向自己求親,她湧上心頭的不是羞怯,而是感動。在這感動之餘,甚至還有一絲難過。這樣的自己,竟然還有人在意。

成婚後,她的日子可謂是幸福至極,卻虛幻的帶著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她總是患得患失,怕自己失去這一切。然而,當莫芷蘭出現後,她心頭的平靜終於被打破了。罷了,暫且就這樣吧,就讓她繼續卑微膽怯的存在著吧!

喝下了一盞熱茶,鄭青寒有些困頓,迷迷糊糊便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鄭青寒醒來之後,便見昏暗的房間內,燃著幽幽的燭火,眼中忽然染上了孤寂的色彩。

她從不知道,原來夜晚竟是這樣讓人心酸的存在。此時,屋內的一切明明都是熟悉的存在,隻是惟獨少了那個熟悉的人,便讓她覺得陌生如此。或許,是因為那個熟悉的人,早已經悄然的變成了陌生,如此才讓她難以接受吧!

鄭青寒想起那一日他夜晚歸來說的話,隻覺心裏狠狠一沉。他那樣刻意對自己解釋,真的隻是為了讓自己安心嗎?或許,他的溫柔,隻是想要掩蓋什麽?

然而,她心頭的不安,終於在半月後,應驗了。

連日來,陸陸續續下了幾場雪,但都被隨即出現的豔陽成了冰水滲入地下。鄭青寒在院子裏待久了,連心也有些麻木了。

這一日,袖雪前來說:“小姐,西跨院那位邀您一起賞梅。”她說完,有些擔憂的看著鄭青寒。

這目光讓鄭青寒心口一疼,連袖雪都在可憐自己。她無力笑笑,道:“去轉告莫夫人說我即可就到。”回首看了眼鏡中的自己,幽幽一歎。

此時的鄭青寒清減消瘦,宛若初春拂柳,柔弱不堪,蒼白的麵容淡入白梅,眉間的清愁更是讓人心頭一跳,不禁生出幾分憐惜。

她慢慢走向鏡台,坐了下來,看著鏡中自己的蒼白無力,打開妝奩……

不多時,她臉上的蒼白終於被遮掩了下去,之前的病態也漸漸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豔若桃李般的姿容。鄭青寒一向很少化妝,從前是,現在也是。因為脂粉下的她,總是呈現出一種與眾不同的豔色,與她這雙詭異的琥珀色眼眸一般詭異。

然而,這一次,她卻不得在自己的臉上蓋上厚厚的白粉,擦上柔媚的胭脂,唇瓣也換上了朱紅的唇脂。盡管如此不習慣這樣的日子,但她卻不得不為之。在那個女人麵前,她不想露出一絲一毫的狼狽,哪怕是硬撐著,她也要以一種強硬的姿態宣誓著自己的快樂。

額心點綴著一朵鮮豔的梅朵,中心一點金錘,顯得她更加豔光逼人。

正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袖雪一踏入房門,便看到是鄭青寒這般對鏡貼花黃般的景致,一時間讓她有些怔愣。袖雪自小便從鄭青寒一同長大,何曾見過她這般模樣,怕是隻有在大婚那日,蓋頭下的小姐才有這般風姿吧!

“小姐,你……”

鄭青寒回首朝她微微一笑,連笑容中都多了幾分嫵媚。“總不能讓別人看了笑話不是?”

袖雪心中一酸,強自笑笑,說:“是啊!小姐不如換了那件大紅色衣裙,也好襯上你這妝容才是。”

鄭青寒順從的點了點頭,看袖雪取了那件從未穿過的大紅衣裙出來,唇角的笑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苦澀。

左相府中有著一片梅園,據說是寧無雨的母親命人栽種。幾十年下來,也形成了不小的規模,一到冬日便是這相府中一道亮麗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