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胭脂淚，相留醉
第一百一十章 胭脂淚，相留醉
他聽到小布下地去了，就著昨夜盆子裏幹淨的涼水洗了把臉。他聽到他嘴上似乎是嘟囔著說：“今天家裏來客人了，讓小醉給小布買烤鴨吃！”
南宮錚不由得皺了皺眉，這樣童稚的話語應該不是一名成年所為。難道說，昨夜他的感覺真的錯了？
寧無雨一路走出房間去，臉上純真的表情才緩緩拿下。他回身看了眼身後的房間，心中暗暗道了聲好險。若不是他早就醒來，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南宮錚的呼吸與先前有什麽區別。看來是自己昨夜大意，露出了馬腳。如今也隻能萬事小心了，切不能讓這人看出自己的異常來。
沉醉從酒肆中返回，看到院中的寧無雨微微一笑，道：“起身了，一會兒咱們就去吃早點。”
“吱呀！”
房門推開，南宮錚穿著一襲黑衣走了出來。“早啊，阿醉！”
“早。”沉醉回了他一聲，微笑道：“我去洗洗手，咱們去街上吃。你也知道，我一向不擅廚藝。”
南宮錚也笑，“我有些想念素麵的味道了。”
“好啊，隨你想吃什麽。”她笑笑，進屋去了。
院子裏，寧無雨看著兩人間和樂的氛圍，心裏竟有些微酸。
雖昨夜下過雨，但大街上還是熱鬧非凡。
南宮錚老遠就看到了劉大爺的麵攤，迫不及待的走了過去。“大爺，三碗素麵。”
劉大爺頭也未抬，回道：“好嘞！”待將麵條盛好擺在桌子上時，才愣了一下。“是小沉的表哥啊，有些日子沒見了。”
南宮錚微笑著答：“一直在外地做工，忙得很。不過再忙，也惦記著您這兒的素麵。”
劉大爺哈哈一笑，道。“聽著你這話，大爺我高興的很啊！”
寧無雨捧著麵碗，眼神一暗，入口的麵條也不如往日裏那般美味了。這個南宮錚到底同涵兒認識多久，為何連這劉大爺都對他熟稔的緊。不解的同時，心裏更是將自己那些屬下偷偷罵了一通。一個個辦事不利，竟然連這南宮錚同涵兒相熟之事也未調查清楚！看等回京後，自己怎麽收拾他們！
吃過早點後，南宮錚捧著幾位熱情的大爺大媽硬是塞到懷裏的雞蛋青菜，同沉醉回到了酒肆裏。
這江城一個小地方，大家彼此都是熟人。這好容易來個客人，大家自然是興奮的很。況且南宮錚模樣更是好看，人也溫和，很受大家歡迎。
“看來，這午飯是有著落了。”指著廚房裏的一些物什，沉醉笑道。
南宮錚摸了摸鼻子，微笑道：“沒辦法，大家都太熱情了。”
“大家喜歡你，才給你送東西的。我來看看，這些東西中午煮什麽好呢！”這小地方，也沒有什麽好東西。市集上販賣的大多都是大家自己種出來的，因此可是新鮮的很。
站在廚房門口，寧無雨看著兩人間融洽的氣氛，愈發的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坐在酒肆中，南宮錚單手托腮靜靜看著沉醉坐在櫃台裏翻書的模樣。這種感覺真好，平平淡淡的，不用去在意外麵的世界。若是能這樣一直下去就好了，隻是他也知道這是沒有可能的。他的人生注定要終極在戰場上，可是若真的有可能，他希望自己隻是一名普通的農夫，過著那種平淡的日子。
這大約就是人們常說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吧，他有著讓人羨慕的身份，無上的權利，可卻偏偏不喜歡如今的生活。“阿醉，你打算一輩子都在這江城待下去嗎？”不知為何，他忽然一問。
沉醉愣了下，同櫃台裏抬起頭來回道：“應該是吧。江城這裏很安靜，很適合我生活。”
“那你就沒有想過你的未來嗎？按理說，你這樣年紀輕輕正是拚搏的時候，怎麽卻像個老人家似的。”
沉醉不由的笑道：“老人家？大概吧！不過你不覺得這樣的生活很舒服嗎？每天什麽都不用去計較，隻需要安安穩穩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大約我天生就不是和你慕容那樣的人，我就是一個碌碌無為的普通人而已。你看我現在不也是很好嗎？倒是你和慕容，不要太勞累了，雖然年輕是本錢，和老了就要受累了！”
南宮錚嘴角一抽，不禁笑說：“知道啦，爹……”
“哎？”沉醉瞪大眼睛，一臉驚嚇。
“哈哈哈哈！你這嘮叨的模樣，還真像別人家的爹爹，是吧！”
“瞎說什麽呢！若不是我認識你，你看我會不會關心你！”
“好好好，是我錯了。”南宮錚投降道：“不過，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啊！”
這話聽的沉醉心裏微酸，在江城裏停留的那幾日，慕容也是每每露出這種表情。大約是早早沒有了父母，讓他們對於別人的關心更加在乎吧。想想，自己還是很幸福的，畢竟有過爹娘的關心。說起來，爹娘的忌日也離得不遠了，可自己卻是不能回京去探望他們。
眸色不由一暗，沉醉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忽然覺得有些難受。
寧無雨一進門，就看到她斂下眼睫一臉憂思的模樣，險些走上去問個明白。幸好，他的理智阻止了他。他是小布，那個不通人事的如孩童一般的少年。所以，他隻能握緊雙拳，將心中的關切壓在心底。
秋日清晨的日光大約有些冷淡，約莫是昨夜下過一場夜雨的緣故，空氣中籠罩著薄薄的霧氣。平靜的響水河上仿佛籠罩了一層白紗，宛若一名嬌俏的閨閣少女般偷偷窺探著四周的景致。
嘚嘚的馬蹄聲清脆而平緩，沿著濕漉漉的青石板路上一路朝著城門而去。騎士並未在馬上，而是輕輕扯動著韁繩，露出一臉不舍的情緒。
“阿醉，此次一別還不知要何日才能相見。”那青衫的男子歎了口氣，徐徐說道。
煙色長袍的溫和男子淺淡一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飛白，你這番話語真是酸的很。雖然西北離江城不算親近，但你我書信來往也不是難事。難道說，你我不見麵，彼此的情意便會淡薄了不成？”
南宮錚被她說的一愣，半晌才笑說：“阿醉說話總是有理的很，隻是這江城的日子還真是讓人舍不得啊！”
沉醉輕輕一笑，淡淡說：“那又有何難！等到他日飛白就在這鎮上置一處房產，娶名嬌妻，生幾個孩兒豈不是很好。”
南宮錚心知這是在寬慰自己，卻還是不由對那樣的生活心馳神往。也許，他真的不是一個適合戰場的人。相較於戎馬生涯的波瀾壯闊，他更向往的是平靜而溫和的小日子。再等等吧，等這個冬天過了，他興許就可以硬下心腸向陛下辭官了。
雖然南宮家的光輝可能到他這一代就被終止了，但那又如何，為南宮家拚搏了這麽多年，他也應該享受下自己的生活了。
“阿醉，你且等等。說不準，明年的新年咱們就能一起慶祝了！”
沉醉稍愣了下，便笑道：“好啊！那飛白也得努力下，爭取給我帶回來一位弟媳啊！時候不早了，飛白趕快出城吧！麵得耽擱了要緊事。給你準備的吃食莫要舍不得，還有幾瓶我珍藏的梨花釀，也莫要多喝！軍中一切森嚴，你可要做好表率才是。”
南宮錚長籲短歎了番，悠悠道：“阿醉果真還是一如既往的囉嗦。”
沉醉氣結，若不是關心他，她浪費這麽多口舌。因此，便沒有好臉色給他，隻在嘴上催促：“快走吧！免得後悔了把送你的東西都收回來。”
南宮錚心知她說的是假，卻還是不由自主有些害怕，連聲道：“你都送我了，怎麽能拿回去！”
沉醉睇了他一眼，輕聲道：“廢話真多，快上馬吧！”
又在沉醉催促了幾聲後，南宮錚才戀戀不舍的上馬，一步三回頭的盯著她的身影，那模樣帶著幾分淒涼，可沉醉卻隻想發笑。也不知這飛白在軍中是何種模樣，想必不是現在這種無賴的耍潑的樣子。真想讓他那些下屬們看看，這堂堂的南宮將軍真性情是什麽模樣。
歎了口氣，再也看不到遠處的一人一馬，沉醉才收回目光，踏著略微沉重的步子朝家中走去。家裏還有個寧無雨等她來對付，這日子真是……
搬了個小杼子坐在院子裏，寧無雨手上把玩著一隻剛剛捉到的粉蝶，他的耳朵高高豎起，一心一意的探聽著大門外的動靜。大約是時間過得太慢了，他的麵上盡是焦躁之色。忽然，一聲門響，令他激動的站起。
然，手下用力不當，那粉蝶被他整個捏碎，汁液橫流好不惡心。忍著厭惡，隨意在身上抹了抹，他連忙坐下，假裝並不知曉。
沉醉推門而入，看到院中的寧無雨不禁一愣。她記得走之前，他似乎還是在炕上睡著。不過，仔細想想，又覺得自己真是先入為主了。寧無雨是什麽人，他的警覺性怎會真的同平常人一樣，自己還真當他是小布不成。怕是在飛白那裏一有動靜，他就已經覺察了罷。
“小醉！”單純的笑容綻放在一張俊秀的麵容上。
沉醉對上這張笑臉不禁一怔，半晌才抬了抬略僵硬的唇角，回以一笑，道：“小布肚子餓不餓？想吃什麽？”她早就同南宮錚在外麵吃過了，因此才有一問。
‘小布’的動作有些扭捏，似是不好意思一般。“小布想吃小醉煮的麵條。”
沉醉嘴上說道：“好。”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立了，她不知這寧無雨待在她這裏到底是所為何意。隻是他這般做派，若真是小布尚且讓人覺得嬌憨可愛。可自己明明知曉他就是寧無雨，卻不能說破，隻能忍受著他的各種不可思議的表情動作的荼毒，真是苦不堪言啊！“你等著，我這就去給你煮。”說罷，便迫不及待的衝進廚房去，這背影看去，怎麽都覺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架勢。
身後，寧無雨不由的蹙眉，心道她這到底是怎麽了？難道說是與那個南宮錚有關，這樣一想，他的眸色不由一暗，視線也有幾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