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大忽悠

第一百章 新的人生方向!

麵對兩個撒嬌賣萌的大長胡子老爺們,包大農也是哭笑不得。

一腳一個將二人踢開,這才憤憤不平地找把椅子坐下。

“恩師!”徐文長搶先道:“古人說盡信書不如無書,辛稼軒詞中也有‘近來始覺古人書,信著全無是處’的言語!可惜弟子魯鈍,直到今天才明白恩師的用意!”

歸有光也道:“弟子也明白了,與其讀四書五經做八股文,不如腳踏實地研究農學,古往今來,儒學大師多了,可真正一眼便看穿著世間本質的,非恩師莫屬啊!”

包大農氣得想笑,心說你們這兩個呆貨,本名師不過是想挫挫你倆的銳氣,讓你倆在我這安心住上一段時間,隨口出了個題目,沒想到你倆想象力還真豐富。

不過話說回來,題目雖然是隨便出的,卻也有深意。

包大農作為曆史係的研究生,到底是在科級發達的時代生活過的,雖然不能說各方麵都是專家,可那眼界說什麽也不是五六百年前的古人所能比的。

就說中國曆史上的科舉製度,考來考去都是四書五經,好的時候加個策論,似明朝這般最僵化者,幹脆就做起了八股文。

徐文長和歸有光兩個,那是名滿天下的大才子,可是到頭來,卻在科場上連連碰壁,便是他二人的性格過於倔強,自然不能忍受規矩森嚴的八股文的限製,因此雖然有偌大名聲,累累大才,一樣不能科場得意。

包大農看了一眼這兩頭呆貨,笑道:“看來你二人心得頗多啊,不如你二人就說來聽聽!”

徐文長昂首挺胸,道:“師父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弟子如今深自覺悟,痛感今是而昨非,什麽聖人書,滿嘴仁義道德,何時何地卻見行得?什麽琴棋書畫,都是些無用的把戲!這世上,隻有人最重要,以前弟子便覺得,無論是農夫還是工匠,隻要能幫人助人的,便是聖人,現在經過恩師開導,弟子看的更明白了!要救濟世人,最重要的並非是仁義道德,而是土地,是糧食!”

歸有光也接著大聲道:“管子說,倉廩足而知禮儀!真是高論!弟子以後決心不再寫什麽散文,也不去考取什麽功名了,這一生,隻在恩師跟前伺候,閑暇時光,便收集整理曆朝曆代的農書,查漏補缺,進而自己動手種菜種糧,隻有這樣,才能用一生回答恩師的兩個問題!”

徐文長也趕緊點頭道:“歸師弟說的不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孰為夫子?我也決定了,此生絕意於功名,要陪伴恩師!”

包大農的臉忍不住抽搐了起來。

徐文長興奮的不行,繼續說道:“承蒙恩師不棄,我明天就修書一封回浙江去,讓我的妻子帶著我娘都到京城中來,以後我和娘子生了孩子,讓他也伺候恩師,以後子子孫孫無窮盡也,讓恩師享盡天倫之樂!”

“去你媽的天倫之樂啊!”包大農再也忍不住了,一個高蹦起來,一腳就把徐文長踢了個跟頭。

心說你這老小子行啊,一個人在我家吃閑飯還嫌不夠,居然還想組團來?

不但組團,還打算生一窩讓老子給你養?

你特麽當自己是愚公嗎?還特麽子子孫孫無窮盡也?就算老子家裏的錢如同太行王屋兩座大山,也經不住你這麽搞啊!

虧你小子好意思開口。

歸有光本來也有這意思,正鬱悶為啥自己老是腦子慢半拍說話趕不上趟呢,一看徐文長躺在地上直哼哼,深覺古人說的“君子訥於言而敏於行”說的是真對啊!

禍從口出啊,何況麵對的還是自己這位恩師!

“你們兩個給我記住了!”包大農一手舉著棒子,一隻腳踩在凳子上,活脫脫一副打虎上山楊子榮的架勢,怒道:“你們兩個呆貨,本名師的心思那是妙不可言,可是你們兩個呆貨能夠揣摩的?從今天開始,你們兩個不許種地,都給我回到房間裏去,歸有光!你一天給我寫一篇青詞,也寫一篇散文!”

他又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徐文長,道:“你,每天給我畫十張葡萄!”

“不!”歸有光和徐文長兩個齊齊哭了起來,叫道:“恩師,您老既然指了一條明路給弟子們,為什麽又不讓弟子走下去啊!弟子們已經決意和什麽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劃清界限了啊!”

“嗯?!”

話不用多說,包大農舉起了手中的棒子。

比啥都好使,徐文長和歸有光齊齊閉了嘴。

“哼!想一直吃我的白食?美的你們!”包大農氣哼哼地背著手,拿著棒子去了,心裏卻在盤算,現在徐文長老早就是書畫名家了,一幅畫能賣不少銀子,徐文長這廝太能吃,這些天禍害了多少蘿卜白菜大豆腐,不讓你畫他個幾十幾百幅葡萄圖給我,那我豈不是太虧了!

他這邊掐著手指頭算賬算的開心呢,那邊徐文長和歸有光兩個都傻了!

這是啥情況?

棄文從農,解決天下人的吃飯問題不是一等一的大事嗎?

恩師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文長兄!”歸有光滿臉鬱悶。

“你別問,我啥也不知道!”徐文長兩眼望天,心裏也是奇了怪了,自己看過多少書,書裏各式各樣多少人?

這些年流落江湖,也算是見多識廣,那一般的人,三句兩句過去,到底是什麽人,徐文長心裏早就七七八八有數了。

可就是自己這位恩師,看不透啊!

突然,徐文長想起了一句話,那是孔子見過老子後說過的一段話。

吾見老子,其猶龍也!

孔子當年見過老子,回來對學生說,我見鳥,知道能飛,見魚,知道能遊,至於見到老子,卻感覺是見到了天上的神龍,在雲彩裏翻滾飛舞,見首不見尾,深不可測啊!

“既然恩師說,照做就是!”想了半天,徐文長和歸有光對視一眼,齊齊說道。

兩人回到房間,準備好筆墨。

徐文長伸手抓筆,筆一入手,頓時全身一陣顫抖。

徐文長明白了!

知弟子者莫過恩師!

本來徐文長以為,隻要自己下定決心,便可以棄文從農,做一名合格的農夫,將自己一身所學所想全部忘記!

可是現在他才知道,這支筆與自己早已經血脈相融!

經過勞作鍛煉過的手臂是如此堅強有力,被清晨露珠和夕陽餘暉洗禮過的頭腦是如此清明!

徐文長大手一揮,數十個墨點落下,徐文長如神靈附體一般,自由揮灑,片刻即停。

“文長兄!”旁邊的歸有光橋舌不下!

這畫作,這功力,與幾十天前的徐文長相比,簡直是判做兩人!

這功力,實在是太深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