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倒打一耙
李時珍氣得直翻白眼。
身為太醫，又是醫術高超的那種，李時珍走遍天下，那個病患見了不是客客氣氣奉為上賓？
而且李時珍並非普通的醫者，他是讀過書明理的。
所謂不為良相，便為良醫。
雖然身不得為良相，可任何人見了李時珍，都要喊上一聲太醫。
他可是杏林之中的大國手啊！
在來之前，李時珍已然設想過各種情況，這包大農是在市麵上廝混的，說不定會動粗，說不定會拿出銀子來求自己放他一馬！
笑話！
什麽叫富貴不能**、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我李時珍是鐵了心要給海瑞報仇的！
可是，李時珍說什麽也沒想到，這包大農居然一上來就用最慫的語氣說出來了最狠的話！
“哼！我李某人身為太醫院的太醫，豈能眼睜睜看著你妖言惑眾，謀財害命！”李時珍轉過身來，從自己背的袋子中拿出一本書來，道：“我李某人自幼熟讀醫書，遍覽古今典籍，從未見過用牛奶沐浴便可以治療天花的！這清華池若隻是普通浴池，用牛奶噱頭招攬客人，那也罷了！可這天花，是何等凶險的病症，豈是區區一池牛奶可以治好的？包家這麽做，便是妖言惑眾，貽害眾生！我李時珍身為醫者，所謂醫者父母心，豈能眼睜睜看著他包家斂財，卻害了旁人的性命！”
他這一番話出自赤誠，說的是鏗鏘有力，落地有聲，圍觀的人多有受過他恩惠的，聽李時珍說完，都是拍手叫好！
那些個說書的瞎子卻是趕緊將李時珍的話一字不漏的記在心裏。
所有人都朝著包大農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我去，這廝居然很會發動群眾啊！”包大農歎了口氣，這李時珍在曆史上鼎鼎大名，那不是沒有道理的，他的足跡可以來一個走遍中國了。
這等事，若不是有大決心大毅力之人是萬萬難以完成的。
似海瑞李時珍這樣的人，一旦認定了什麽事，那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啊。
比較悲催的是，這兩頭強牛咋就都盯上我了呢？
包大農很想將李時珍請進家裏好好來個把酒話桑麻，可包大農心裏明白的很，今日之事，那是有進無退，隻要自己稍稍流露出一絲退意，自家的買賣和名聲，便一起玩完了。
現在是有條件要上，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硬著頭皮上啊！
包大農冷冷一笑，道：“李太醫，你也是讀書人出身，須知萬事需有憑據，如今你空口白牙，汙人清白，我包大農倒要和太醫討個說法！”
李時珍一愣，萬萬想不到包大農居然會反咬一口，怒道：“汗牛充棟，無數醫書，難道算不得憑據嗎？”
包大農嘿嘿一笑道：“李太醫既然是讀書人，當知有一句話……”
他看了一眼李時珍，慢悠悠地道：“盡信書，不如無書！”
“你！”
李時珍差點沒背過氣去，這話乃是亞聖孟子的話，他李時珍膽子再大，也不敢說孟老夫子說錯了！
不過李時珍到底是聰明人，念頭一轉，已然明白，自己這是上了包大農這廝的惡當了！
他包家誇下海口說用他包家牛奶洗澡可以治療天花，要拿證據，也自然是該他包家拿證據才對。
李時珍冷冷笑道：“何況說用牛奶洗澡可以治療天花，乃是你包家誇下的海口，要說拿證據，也應該是你包家拿！”
他轉過身來，朝著眾多看熱鬧的人大聲道：“諸位，包家的清華池開了已然有一段時間了，這每天來清華池牛奶浴的人可也不少了，你們可曾見過哪個天花病人是在包家治好的嗎？”
“沒有，李太醫，咱們一個也沒看見過！”
看熱鬧不怕事大的人多了去了。
李時珍轉過頭來，冷冷笑道：“若是你還執迷不悟，倒也簡單，後門橋上多的是身染天花的叫花子，我這就去叫幾個來你的浴池中洗澡，看你治不治的好！”
他身為太醫院的太醫，雖然無品無級，在杏林之中，卻有著一言九鼎的地位。
隻要他坐實了包家所謂洗牛奶浴治天花是無憑無據的鬼話，便可以一紙訴狀，將包家告到衙門裏去。
到時候海瑞慘遭痛毆的仇也就報了！
包大農卻是歎了口氣，道：“我一早就知道這世上多的是欺世盜名之人，有道是舉孝廉父別居，舉秀才不識書啊！隻是沒想到，名滿天下的太醫李時珍也是個浪得虛名之輩！”
“什麽！”李時珍不由大怒，他一生勤勤懇懇，腳踏實地，最不喜歡做些無用之事，圖什麽無用之名。
包大農一指頭頂的牌匾，道：“李太醫若也是個識字的，不妨看上一眼！”
李時珍順著他的手指看了過去，頓時一腦袋黑線。
包大農冷笑道：“我這匾額上寫的明白，在我包家洗過牛奶浴之人，可以不得天花！我想請教李太醫，不得天花，和治好天花，是一回事嗎？”
李時珍翻了半天白眼，說不出話來。
失誤啊！
自己一腔怒火急匆匆而來，居然沒有仔細看過這牌匾上的內容。
隻不過，在李時珍的心裏，還是覺得自己並沒有錯！
那牌匾上的小字不過是包大農的花招而已。
醫之好治不病以為功！這等小花招，身為杏林大國手的李時珍豈有不知。
那些個庸醫往往拚命誇大病人的病情，然後把病人恢複健康當做自己的功勞！
包大農的所作所為簡直與此如出一轍啊！
那天花再厲害，得了天花的人也畢竟是少數，可包家浴池來來往往那麽多人，肯定大部分不會生天花啊！
便是自己將所有在包家牛奶浴過的人都找到，隻怕也很難證明自己的正確啊！
李時珍的額頭見汗了。
他終於知道為什麽海瑞在這小無賴麵前為什麽吃了大虧後居然一聲不響。
這廝不好對付啊！
“醫之好治不病以為功！”包大農搖頭歎息，道：“這都是你們醫家的花招，我包家是什麽人，那是陸地飛仙啊，豈能和你們這些庸醫一樣！”說完，包大農還滿臉憐憫地搖了搖頭。
“你你你……”李時珍隻覺喉頭發甜，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沒想到這廝居然搶我的台詞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