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我決定說一個謊
嘉靖皇帝拿起一本道德經，翻看了兩頁，眼皮也不抬，冷冷道：“包大農，聽說你包家的清華池可以治天花？”
“回皇上！”包大農壯著膽子回道：“所謂良醫治未病，我包家的清華池，隻要洗過，就可以不得天花！”
“哦？！”嘉靖皇帝終於抬起了眼皮，看了一眼眼前這個少年人。
從內心裏，嘉靖皇帝根本就不相信洗個澡就能治天花，可是這少年在自己麵前說謊說的麵不紅氣不喘，倒是讓嘉靖皇帝有些奇怪。
“聽說之前你爹售賣符水治療大粗脖子，水到病除！”嘉靖繼續問道。
“沒錯，是這麽回事！”包大農點了點頭！
“聽說朕崇信的藍神仙拜在你的門下做了弟子？”嘉靖皇帝眼光掃過藍道行。藍道行頓時覺得渾身一陣冰冷，不敢抬頭。
“沒錯！”包大農深知，到了這個時候決不能露怯，不然隻有死路一條。
“朕還聽說，你勾結藍道行，偽造上天讖語‘陌上花開，可徐徐歸矣’來欺瞞朕？”
嘉靖皇帝兩手扶著龍椅，猛地站起，將手中經書一把摔到地上，恨聲道：“朕敬天修道不假，可是若是以為可以騙朕，朕就要了他的腦袋！”
剛才還很平靜的嘉靖突然激動起來，。
整個大殿之中，寂寂無聲！
天子一怒，血流漂櫓啊！
藍道行腦門子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出。
沒錯，自己猜想的一點也沒錯！
如果自己猜的沒錯，這回自己真的要玩完了！
成仙看來是不可能成仙的了，做鬼隻怕也是個斷頭鬼！
“那讖語的確是我告訴我徒兒藍道行的，隻不過我想請教皇上，我何時欺騙了皇上？”包大農此時此刻，也終於豁出去了。
如果說這是一場戰鬥的話，之前隻不過是孤城困守，麵對敵人百萬大軍，而現在，則到了趙子龍一身是膽七進七出的時候了。
不想死，隻能不怕死！
“嘿嘿嘿嘿！事到如今，你這小子居然還嘴硬！”嘉靖皇帝也動了肝火，這麽多年，在自己麵前，隻有自己冤枉別人的分，便是明明被冤枉，那些受了冤枉之人也不過是苦苦求饒，哪有誰敢公然質問自己？
“陳洪，聽說你們東廠有不少新造的刑具……”嘉靖皇帝冷冷道。
“回主子萬歲爺，這小子遍嚐之前，奴婢絕不敢讓他死了！”陳洪大喜。
作為司禮監秉筆大太監，陳洪自知讀書不多，文筆不夠好，因此在皇上麵前，總是比不上呂芳和黃錦受寵，可論到心狠手辣，整個宮中絕不做第二人想！
“來人呐，將這妖言惑眾的東西給抓了起來，投進昭獄！”陳洪一聲令下，十幾個小太監得了令，一擁而上。
如同一陣陣炸雷在腦袋中響起，包大農也有點蒙，自己雖然知道眼前這位喜怒無常，可萬萬沒想到會到這個地步啊，這根本就不給自己說話的機會啊！
昭獄那是什麽地方，有進無出啊！
要說大明朝，一般的官司，一般的監獄，那還有活著出來的可能，畢竟有大明律在那擺著呢，雖說衙門口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可到底還有那麽點希望。
可這昭獄乃是皇帝的私人監獄，想抓誰就抓誰，想殺誰就殺誰，大明律根本就管不著啊！
藍道行也是一陣頭皮發麻。
眼前這位皇上是個什麽樣的人，這些年他最是了解不過，如果包大農要遭受酷刑，隻怕自己的下場比包大農還要慘上十倍。
包大農拚命掙紮，可是那十幾個小太監也不是吃素的，橫拖豎拽，押著包大農往外走。
“誒呦，這廝咬人！”一個小太監尖叫著鬆了手。
情急之下，包大農一口咬在那小太監的手上，隻覺嘴裏發苦，呸呸呸連吐幾口，連吐沫都黑了！
“為什麽他的手會這麽黑？！”電光石火之間，包大農心裏突然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整個世界。
到了這個時候，包大農也豁出去了，啐了一口，大聲喊道：“今晚子時三刻，天打五雷轟，宮中必定起火！”
“什麽？！”嘉靖皇帝兩隻眼睛裏簡直要冒出火來！
昨天晚上皇宮剛剛挨了雷劈？感情沒夠了，今晚還來？
這不是擺明了說老天不得意我這個皇上要打我的嘴巴嗎？
難不成還要下罪己詔？
“哎，完了！我還以為恩師有什麽了不得的高招呢！”旁邊，藍道行差點沒哭出來。
這天打雷劈的事情，誰說得準呢？
當年陶仲文之所以確定了自己的地位，靠的便是成功預測了皇宮中的火災。
而火災麽，是可以找人放的。
可這天雷？
完蛋了，徹底完蛋了！
一刹那間，整個西苑又一次陷入了安靜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次，包大農設下了一個賭局，賭身家性命的那一種。
嘉靖皇帝也愣了！
修行數十年，什麽樣的道士沒見過？什麽樣的預言沒見過？
可是偏偏是今天這種，還真就沒見過！
他看了一眼陶仲文。
當年陶仲文在他身邊隨駕，見到旋風，也不過是此風主火。
可也沒說這火從何而起，起於幾時幾刻！
可今天這少年人，居然一張嘴，就說出今晚又要起天雷，而且天雷會擊中皇宮，引起火災！
難道這包家神仙真是個有本事的？
包大農心裏也很絕望！
雖說熟讀了明史，他也不過隱約記得皇宮之中曾經有過連續兩天被天雷擊中的事情，可到底是不是這一次，心裏還真是有些沒底啊！
隻是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由不得自己慢慢想仔細回憶啊！
從來都是唯物主義者的包大農這一刻在心裏求神拜佛，從佛祖到菩薩，從三清到關老爺，甚至此時還未傳入中國的各種西方洋人信的玩意全部都念叨了一遍。
“你此話當真？”嘉靖皇帝躺回龍椅，眯縫著眼睛問道。
“先放開他！”呂芳道。
小太監們鬆了手，包大農使勁嘔了兩口，這宮中的小太監也忒髒了，這是幾天沒洗澡了，再加上昨晚一直救火，手指縫裏不是老泥就是黑灰，當真是惡心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