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邏輯怪圈
嘉靖皇帝摸了摸胡子，很滿意這結果。
當皇帝麽，就是要為所欲為，就是要不按常理出牌，讓你們這些家夥猜不中朕的心意，不然什麽都被你們料中了，朕還怎麽玩？
赦免海瑞，那是因為朕高興，處罰何以尚，那是因為朕不高興！
至於道理，去和刑部禮部說吧，反正他們會幫著朕找出道理來的。
在一陣陣哀嚎慘叫聲中，何以尚被生拉硬拽了出去。
嚴嵩和徐階也蒙了。
皇上這……
雖說皇上這些年反反複複的事情幹了不少，可今天這個，算是最離譜了吧！
就在他們還沒緩過神來的時候，嘉靖皇帝又說話了。
“海瑞，朕這次雖然赦免了你的罪過，可是你要知道，你雖然是一點好心，卻是學問淺薄之人，你不是不信長生之道嗎？朕就讓你跟在朕的身邊，好好體會觀察！”
一席話，說的大家一愣一愣的。
這是啥意思？
感情要提拔不成？
“嚴閣老，你去和吏部說一下，拔擢海瑞為尚寶丞！”嘉靖皇帝連看也沒看嚴嵩，吩咐道。
“皇上……這個，隻怕是不妥吧！”
嚴嵩有些猶豫了。
海瑞本來是戶部的雲南司主事，正六品的官兒，如今罵了皇上，不但沒有處罰，居然還升了尚寶丞？
尚寶丞可是正五品啊！
不但升了官，而且尚寶丞那是什麽職位？那是負責掌管皇帝玉璽以及印鑒的官員！
這職位雖然沒什麽實權，曆來是個清要的職位，但卻是最能接近嘉靖皇帝的位置。
大家都有些蒙圈，這裏麵的水有點深，路有點繞啊！
先是海瑞罵皇帝，罵嘉靖皇帝不該崇信道教，營建宮觀浪費民脂民膏，也不該崇信道士，大肆齋醮。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海瑞會因此完蛋的時候，皇上居然拿出了一顆仙丹，並因此赦免了海瑞。
說的直白些，就是海瑞罵了皇上，也順便鄙視了所謂的神仙，可偏偏是神仙顯靈，救了那個指著自己鼻子痛罵的海瑞。
感情不管皇上還是神仙，都是一堆賤骨頭！
海瑞也是一臉懵逼。
這是啥情況？
自己在浙江淳安縣令任上，在江西興國縣令任上，甚至在成為戶部雲南司主事的這些年裏，兢兢業業，勤勤懇懇，想要提拔一下都是難上加難。
可如今，自己拚死罵皇帝，罵完了不但沒事，而且反而因為那幾粒來路不明的所謂仙丹得到了提拔？
這……簡直是對我海瑞的羞辱啊！
海瑞一張方方正正的臉龐憋的發紫，身子不住顫抖。
“皇上！”嚴嵩沉吟了片刻，道：“皇上寬宏大量，不追究海瑞狂悖無禮的大不敬之罪，老臣十分感動！拔擢海瑞以示天下，讓天下盡知皇上虛懷若穀，求才若渴，寬宏大量，那自然也是聖德，隻是老臣以為，海瑞為人偏激，雖耿直卻難承大任！這尚寶丞曆來是清要，又日日夜夜在皇上身邊伺候，似海瑞這等狂悖之人，似乎不大合適！”
“沒錯沒錯！”
諸多大臣也是議論紛紛。
紅眼病哪朝哪代也少不了，這尚寶丞雖然沒什麽實權，但是每天在皇帝身邊晃，那便是相當於皇上的秘書一般，有道是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尚寶丞曆來升官是相當之快的。
本來尚寶丞出了缺，多少人等著盼著，甚至吏部已經擬好了準備提拔的人選名單。
可是沒想到啊，這橫空蹦出個海瑞，居然捷足先登。大家自然是憤憤不平。
“那麽以閣老的意思呢？”嘉靖微微皺起了眉頭，暗自感歎，這年頭隊伍不好帶了啊，自己不過想任用個海瑞，居然連嚴嵩也出來反對了。
“老臣以為，海瑞此人，雖然德行淺薄，但尚算得上是能幹，不如將他外放，主政一方，以觀後效！”嚴嵩心裏的算盤打的很好，似海瑞這樣的人，那是滾得越遠越好。
“海瑞，你的意思呢？”嘉靖皇帝也很好奇，海瑞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皇上，臣亦不願為尚寶丞，寧願為皇上分憂， 百姓解難，請求皇上準許臣到江西分宜去！”海瑞斬釘截鐵地說道。
“噗！”
內心之中，嚴嵩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看來海瑞這廝是和自己杠上了。
江西分宜，那不正是自己的老家嗎？
這些年來，嚴嵩身為內閣首揆，他的家人卻仍在江西分宜，並且攢下了好大的家業，光是良田便有幾十萬畝。
這在朝廷憋著法罵皇帝的海瑞，居然一張嘴就要去分宜，那是什麽意思？
用被自己搬起來的石頭砸得生疼的腳背想，也明白海瑞這是去幹啥！
嚴嵩頓時覺得有些腳背隱隱作痛，這就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早知道還不如讓海瑞當尚寶丞呢！
眾多大臣也都傻眼了。
沒想到啊，海瑞這廝不但有膽子罵皇帝，居然還想硬剛嚴閣老？
這是打算按著大明朝地位高低從上往下擼一遍嗎？
旁邊徐階看的明白，雖然他一心要取嚴嵩而代之，但是眼下分明火候不夠，目前不但不能明目張膽讚同海瑞，還必須要為嚴閣老分憂啊！
眼看表現的機會到了，徐階趕緊道：“皇上，臣倒是覺得，似海瑞這般耿直性格，可是到禮部或者禮部任職比較合適！”
吏部！
可最是位高權重啊！
那可是掌管天下官員升遷任命的衙門，這滿朝文武，大大小小，哪個見了吏部的官兒不是客客氣氣？
若是進了吏部，這簡直就是平步青雲啊！
眾多大臣裏，職位稍低的已經在暗自後悔了，寫文章罵人這事自己最會了，怎麽就浪費了這麽好的機會呢！
“吏部，你覺得如何啊？”嘉靖皇帝眯起眼睛看著海瑞。
“皇上，臣不要去吏部，臣要去刑部！”海瑞也豁出去了，大聲道：“如今世風日下，滿朝文武，無心國事，心心念念所想的，不過是如何營私舞弊，擴充家財，臣請皇上恢複太祖皇帝舊製，凡是貪贓枉法超過八十貫者，一律處以極刑，另外請求皇上恢複剝皮法，將那一眾貪官汙吏剝皮實草，懸掛在各級衙門門前，以儆效尤！”
“什麽！”
在場的官員們徹底懵逼了！
八十貫？
按這個標準，整個大明朝除了你海瑞，估計就沒人了吧？
你海瑞，還真是膽大包天啊，本來咱們這些清流還在內心裏有些同情你，佩服你，可是你海瑞不知道算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嗎？
這句話一出，算是把整個大明朝的官兒都得罪光了。
你海瑞得罪了皇上，隻不過是一個人，得罪了閣老，說不定過幾年閣老也換人了。
如今你得罪了全天下的官員，那是犯了眾怒，能有你的好果子吃？
眾人都覺得自己的脖子後麵直冒涼風，有些人覺得自己的心裏在長草。
整個大殿裏鴉雀無聲。
嘉靖皇帝的臉抽搐了兩下。
這海瑞，還真是太猛了吧！
包大農搖搖頭歎了口氣，舉起手來道：“我覺得還是讓海瑞呆在尚寶丞比較好！”
“臣附議！”
“臣附議！”
沒了之前的羅裏吧嗦，所有人在第一時間一起舉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