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與民同樂
劉七二搬來幾隻小板凳，邀嘉靖皇帝等人過來坐下。
寒冷冬日之中，嘉靖皇帝跋涉了半日，早已是又冷又餓，此時烤著火倒也覺得渾身暖洋洋的，眼見那鍋清湯翻滾起來，一股香味撲鼻而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那婦人見了生人，不敢說話，隻是忙前忙後，將一碗碗一盤盤的蘿卜白菜搬了出來，又在每人麵前放一隻大碗，碗底撒了十幾粒的粗鹽。
“來來來，咱們先吃著！”劉七二招呼了幾句，看著嘉靖皇帝和黃錦等人一臉懵的樣子，不好意思道：“不瞞各位貴客說，這大鍋煮本來就是咱們窮人家吃的東西，可惜小人家徒四壁，沒什麽好東西招待各位！”說完拿起一碗碗蘿卜白菜倒進了鍋中。
“咕嘟！咕嘟！”
一片片雪白的蘿卜和青翠的白菜跟著白浪上下翻滾。
嘉靖皇帝和黃錦等人都是錦衣玉食慣了的，哪裏吃過如此簡陋的食物，兩人手裏拿著筷子，遲遲不肯下筷。
包大農心裏好笑，這穿越過來這麽久了，還真是好久沒吃過火鍋了，雖說隻是些白菜啥的，可這大冬天的吃下去也應該很舒坦。
可惜的是……
此時此刻，辣椒還沒有傳入中國，不然這鍋裏加上寫炒好的辣椒，一口咬下去，出一頭一身的汗，那才夠爽！
包大農抄起一隻碗來，撈出一片白菜來，蘸上碗裏的粗鹽，齜牙咧嘴，連吹帶吸地吃了進去。
這大冷的天，吃點熱乎乎的東西，還真是挺舒坦。
嘉靖皇帝好幾天沒正經吃東西了，這出來又晃了半天，早就餓了，看著包大農一副陶醉的模樣，也伸出筷子撈了一塊蘿卜。
薄薄的蘿卜被開水一煮，近乎透明，在冬日的陽光下冒出滾滾熱氣，而且更奇怪的是，這熱氣裏居然帶著一股奇怪的香氣。
嘉靖皇帝將那片蘿卜放進口中，細細咀嚼，頓時，一股溫熱和清香占據了他的整個口腔。
“大叔，酒買來了！”幾個娃娃快步跑了回來，手裏拎著幾壇子村釀，還有半扇排骨。
劉七二的老婆忙接了排骨，不一會，便剁成了幾大盤子盛了出來。
包大農將排骨倒進鍋裏，又拍開封泥，給嘉靖皇帝和黃錦等人都倒滿了酒，剩下半壇子直接給了劉七二。
過了一會，那鍋裏咕嘟咕嘟地開鍋了，排骨隨著水花上下翻滾。
“咕嘰咕嘰！”那四個娃老遠地站著，使勁吸著鼻子。
“老劉，叫你幾個娃一起來吃！對了，還有你家嫂子！”包大農笑道。
“還有爺爺奶奶！”四個孩子裏的老大冷不丁地道。
“去去去，沒規矩！”劉七二扯開衣襟，仰脖子喝了一口，紅著臉道：“鄉下孩子，就是嘴饞！叫官人們見笑了！”
“有什麽關係，來來來，孩子們！”
這次，居然是嘉靖皇帝直接招呼。
那幾個娃見劉七二沒反對，一個個去後廚取了碗筷，坐到劉七二身邊，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鍋裏。
嘉靖皇帝一抬手，將一個最小的娃兒抱在懷裏，伸手從鍋裏撈了一塊肉，放到這娃的碗裏。
“謝謝伯伯！”小姑娘用筷子插了排骨，放在嘴裏大啃，隻幾口下去，嘴角邊便都是油。
其餘幾個娃見了，也紛紛伸出了筷子，最大的一個娃兒手快，先撈了一碗，跑到了後院去。
“爺爺老了，嚼不動了，乖孫，你吃！”隨著聲音響起，後院走出個老者來，手裏托著個老大托盤，上麵擺的滿滿登登，來到近前。
“幾位官人，這是俺爹，他整治的大鍋煮，味道最好了！”劉七二接過托盤，放到眾人麵前。
嘉靖皇帝抬眼去看，也是一愣，隻見這托盤上一堆堆，一塊塊，看起來似肉非肉，也不知是什麽東西。
包大農卻是眼睛一亮，其實這大鍋煮不過是原始版的火鍋罷了。
隻不過後世的火鍋因為辣椒的傳入味道更加濃烈。
其實中國的火鍋出現很早，隻不過在永定河畔，這火鍋又被吃出了新花樣而已。
這劉老漢端出來的，不過就是處理過的牛百葉，牛血管罷了。
似劉七二這等腳夫，掙的是辛苦錢，便是賺了幾個錢又舍不得吃肉，可偏偏這腳夫行當最是勞累，沒奈何，一些窮腳夫便撿了附近殺牛屠戶扔掉的牛肺牛腸牛血管，回到河邊，就著永定河水，一鍋亂煮，沒想到吃來吃去，居然吃出了名堂來。
包大農搶先夾了一筷子牛百葉，放如鍋中唰了片刻，夾了出來放入口中大嚼，果然是爽脆可口。
黃錦見包大農吃的快意，也忍不住撈了幾片來吃，不覺拍手叫好。
嘉靖皇帝腹中早已饑餓，到了此時，也顧不得了，一雙筷子上下翻飛，隻管吃。
“幾位大官人慢些吃，可還有呢！”劉老漢笑眯眯地坐在一旁。
“爹，你也來吃幾杯酒！”劉七二知道劉老漢嚼不動肉食，撈了一碗蘿卜白菜，又給他倒了一碗酒。
劉老漢坐在一邊慢慢吃，一邊喝酒，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孫子。
“唔！吃的好飽！”嘉靖皇帝本來飯量就不大，一頓猛吃，很快就飽了。
“幾位大官人一看就是富貴之人啊，隻怕慢待了各位！”劉老漢笑眯眯地喝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依舊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老人家好福氣啊！”嘉靖皇帝心情不錯，笑道：“這是兒孫滿堂啊！”
“有什麽福哦，本來咱們家在山西還有十幾畝地，可是後來賦稅越來越重了，活不下去了，咱們就隻好逃到京城來，好在這永定河碼頭上可以討生活，還活得下去罷了！”劉老頭淡淡道。
“現在的賦稅有這麽重嗎？”嘉靖皇帝皺皺眉，平時他所聽聞的，都是一省一地的賦稅，可從未想過農戶要交多少稅。
“重啊，那些當官兒的家裏田地多得不得了，卻是一文錢的稅也不交，朝廷又要收稅，隻好壓在我們這些平頭百姓頭上，咱們百姓沒法，隻好將土地獻給那些地主們，所以啊，咱們那一個村的農戶，可都逃光了！”說到此處，劉老漢忍不住也歎了口氣。
“如此說來，你覺得當今皇上算是好皇上呢，還是不好！”嘉靖皇帝沉默半晌，慢慢道。
“爹，別亂說話！”劉七二連忙阻止道。
“怕什麽呢！”劉老漢微笑道：“是好是壞，我老漢沒讀過書，也說不清楚，可是我想，咱們大明朝這麽大地界，皇上哪都要管著，是挺辛苦的哩，咱們這些平頭百姓，隻要有口飯吃，能活下來，還有什麽好抱怨的呢！”
包大農偷眼去看嘉靖皇帝，隻見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紅，過了好一會，嘉靖皇帝站起身來，道：“包小友，一會你留五十兩銀子給這劉大叔，咱們這就回去吧！”說完帶著黃錦等人頭也不回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