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煩人精海瑞
“皇上聖明，實乃天下蒼生之福啊！”
眾多官員齊聲道。
“退朝！”
嘉靖皇帝厭煩地擺擺手，心疼啊！
這一上朝，就損失了三十萬兩銀子，而且這可不是戶部的銀子，而是朕自己掏的腰包啊！
嘉靖皇帝起身要走，嚴嵩和徐階麵露無奈之色。
戶部尚書、兵部尚書幾個更是如鯁在喉。
咱們要的錢，皇上你到底給不給，也該給個準話啊！
這轉身就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您老人家啊！
可是話在嘴邊，卻是沒人敢開口。
“皇上，臣有本奏！”
大殿之上，上至嘉靖皇帝，下至各位大臣，一起皺起了眉毛。
如果說皇上不上朝，戶部兵部的事情還可以找內閣的閣老解決，可眼下……
海瑞站了出來，如今他已經是六品的尚寶丞了，與六品的戶部主事相比，雖然隻高了一個等級，可是他已經有了參與朝會的資格。
“皇上，臣請恢複太祖皇帝的剝皮祖製以懲治貪官！”海瑞站的筆直，臉上是一副隨時準備殺人或者被殺的悲壯表情。
“太祖爺當年曾立下祖製，語在《大誥》之中。當年建昌縣知縣，接受四百貫鈔，太祖皇帝將他淩遲處死；開州知州貪贓害民，地方耆老百姓赴京告發他，開州知府居然讓手下在途中將告狀的百姓抓回去關押致死，事發，被太祖皇帝梟令示眾；德安縣縣丞收受裏長送的羅、絹、布共十匹，鈔八十貫，知府前往抓他，德安縣縣丞居然還拿一把鐵叉拒捕，被淩遲處死；萊陽縣丞收贓一百貫，淩遲處死。”
“這些俱是祖宗法度！”
海瑞大義凜然，朗聲說道。
嘉靖皇帝的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嚴嵩、徐階等人也是忍不住在心裏歎了口氣。
大家都是一副要便秘的表情。
不想聽，卻不得不聽。
不想鼓掌，卻不得不拍手。
都想罵海瑞是混蛋，可每個人都不敢說。
更讓大家鬱悶的是，這海瑞明明隻是一個五品官，在這滿朝朱紫的大殿之上，本來應該是個給大家溜須拍馬提鞋的小角色，可這廝卻偏偏好像手裏握住了尚方寶劍，叫上至皇上，下至百官的所有人乖乖聽他大放厥詞。
所有人都用一種關愛智障兒童的眼神看著海瑞。
這廝自從罵過皇帝以後，越來越過分了，大家都很懷疑這廝上輩子是個屠戶，所以這輩子念念不忘的便是給人剝皮。
這剝皮實草之法，並不見之於《大明律》，乃是出自於太祖爺的語錄《大誥》。
可是太祖朱元璋身為開國皇帝，這《大誥》雖非王法，卻勝似王法，雖然說這部《大誥》之中包羅萬象，東一榔頭西一掃帚，從不許商人和百姓穿綢緞衣服，到普通百姓不許穿靴，甚至連什麽人可以戴鬥笠也有詳細規定。
大明朝剛開國那些年，這事抓的極嚴，甚至出現了尋常百姓穿了靴子被砍腳的事情，可是後來，大明國中富人越來越多，不但皇上，便是普通百姓也不大拿這當回事了。
可有些事不上稱沒有二兩重，一上稱三千斤還打不住。
便說這剝皮實草之事，那是當年太祖皇帝朱元璋留下的祖宗法度。
對於這些規定，大家不約而同地進行了選擇性遺忘，自從太祖皇帝之後，從未聽說過哪個官兒因為貪墨了八十貫錢便被剝了皮，喂了草，掛在衙門麵前示眾。
此事皇上不說，眾臣不講，誰都以為這件事會被人慢慢遺忘。
可是不說歸不說，這大明朝畢竟是太祖爺一手打下來的，這一百多年來，任誰也不敢說一句太祖爺爺當年的《大誥》錯了！
“祖宗法度”這四個陳芝麻爛穀子的字，便如同傳說裏八王的鋼鞭，上打昏君，下打讒臣！
而這鋼鞭，如今正握在海瑞的手裏。
嘉靖皇帝一臉無奈，坐在龍椅之上，看著海瑞一張大嘴，慷慨激昂，吐沫星子橫飛，其實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心裏這個後悔啊，就別提了。
幹啥非要給自己找不自在呢？
當初就應該順了眾臣的心意，引刀成一快，砍了海瑞頭。
如此大明朝上下就清淨了。
可是如今，隻要這廝一逮到機會，便要念叨恢複剝皮法，這位老兄也不想想，若是按他這個說法剝起來，大明朝的官場上下頓時變成了血肉作坊了。
嘉靖皇帝歎了口氣，自覺失策，當初自己想的挺好的，可是沒想到被包大農那麽一忽悠，再看海瑞文章裏字字泣血，句句落淚，完全是一副將身許國的架勢，自己也忍不住感動。
衝動是魔鬼啊！
不應該感情用事！
內心裏，嘉靖皇帝給了自己好幾十個嘴巴子。
本來他想的挺好，隻要給海瑞升了官，這廝多少會感念皇恩，到時候說話客氣些，如此一來，你海瑞落一個忠臣的名聲，我嘉靖皇帝也自然是寬大仁厚的君主，這不是挺美嗎？
哪知道海瑞這廝的腦回路與旁人不同，一番感激涕零之後，更加堅定了作死的信念，說什麽都想用這條命來報答皇恩。
從那以後，每逢朝會，海瑞就會站出來口若懸河，宣傳他的剝皮思想。
嘉靖皇帝看了看在場的眾多大臣，這大明朝地方千裏，靠自己一個當皇上的管得了嗎？
管不了啊！
必須要靠眼前這些人，就算自己真的欣賞並支持海瑞，也要靠眼前這些人去推行海瑞的主張。
與虎謀皮啊！
難不成要這些大臣山呼萬歲，擁護你海瑞的主張，然後自己跑回衙門舉著小刀自我剝皮？
海瑞這等人，剛直則剛直矣，難堪大用啊！
嚴嵩嘴角泛起了微笑，海瑞的表現雖然完全出乎他的預料之外，可是不知怎麽的，他居然覺得很高興。
這就是所謂的清流，這就是所謂的正人君子！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這句話用在海瑞身上最合適不過了。
嚴嵩轉過頭看了一眼朝廷裏的那些大臣。
這些家夥一個個都是臉色鐵青，要麽就是煞白一片。
這些人自許清流，暗地裏叫自己這一夥人什麽嚴黨，張口閉口便是嚴黨誤國，貪贓枉法！
可是如今海瑞這真正的清流往這一站，大家夥一股腦都成了濁流了。
這大明朝上下，除了海瑞海剛峰，隻怕整個朝廷就沒有一個人手腳是幹淨的！
徐階也是一腦門子汗珠子。
似海瑞這等死腦筋的倔驢，自己當初不知吃錯了什麽藥，居然還絞盡腦汁救這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