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自古艱難唯一死
在這一瞬間，不管是包悟來還是胡宗憲，內心都是極度絕望的。
在胡宗憲看來，隻有殺了包悟來，才能保全自己項上人頭，有了包悟來背鍋，再趕緊關閉城門，才是如今最正確的選擇。
可是現在的情況是，自己如果堅持要殺包悟來，隻怕是還沒等倭寇攻進杭州城，這杭州城裏的百姓先鬧起來要了自己的性命。
當真是進亦難，退亦難啊！
同樣的困境一樣困擾著包悟來。
自己有幾斤幾兩，包悟來最是清楚不過，如果自己當真有什麽神術在身，當初也不會在北京的大街上被牛五那潑皮搞的滿身屎尿黑狗血了。
如今倭寇就在城下，氣勢洶洶，擺明了是要來攻占杭州城的。
自己被這些所謂的信眾圍住，隻要倭寇一進城，不用倭寇動手，眼前這夥人先要了自己的性命。
好容易盼來了胡宗憲，沒想到胡宗憲更加性急想要自己的腦袋。
若不是眼前這夥人圍住了胡宗憲，自己已然要屍解成仙而去了。
真是沒有活路了！
“包神仙，您老不要怕，有咱們在，說什麽也不會讓胡宗憲動你一根汗毛，您老趕快作法退敵才是！”
城樓之上，百姓們和軍兵們一口同聲大喊起來。
“完了完了！事到如今，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包悟來那還有什麽選擇？當下穩住不住顫抖的兩條腿，登上城樓，邁開步子，口中的經文早已念不成篇了。
他偷偷抬眼望去，隻見城門口亂作一團，城門大敞四開，似這般防守，不用別人說，便是包悟來一眼看過去，也知道今天杭州城萬萬守不住了。
胡宗憲心急如焚，眼見倭寇的火把越來越近，心裏一片死灰。
如今自己守城不住，殺包悟來不成，隻要倭寇進了杭州城，那自己絕無活路。
“哎！”胡宗憲心裏歎了口氣，已然下定了決心，隻要倭寇進城，自己就跳樓自殺，隻盼朝廷念在自己辛苦多年的份上，不要株連自己的家人，那已經是上上大吉了。
想到此處，胡宗憲一聲長歎，閉目不語。
一時間，整個杭州城上下，所有的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顫顫巍巍，滿麵死灰，不住念經祈禱的包悟來身上。
包天師已然成為整個杭州城的唯一希望了。
“大家快看，倭寇越來越近了！”突然之間，城樓上的哨兵大喊了起來。
大家一起往外看去，果然見到那些倭寇的火把已然逼近了城門口，看數量還不少，速度還很快。
城門口擁擠的人群在這一瞬間又活動了起來。
包神仙的神術仙法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起作用，倭寇的大刀砍人頭那卻是砍下去了就活不了了。
大家嚎叫著，慘呼著，朝著城門裏擠過去。
所有人都在擠，所有人都在哭喊，可是人群偏偏擠作一團，動彈不得。
“看來這包神仙是個騙子，根本沒有本領。根本是個妖言惑眾之徒，是他害了咱們，咱們要他償命！”
到了這個時候，百姓們也明白過來了，什麽包神仙，如果包神仙有這退敵的本事，根本不用等到倭寇攻到杭州城下啊。
“虧了咱們還這麽信任這老騙子，給了他這麽多年，還傻乎乎的保護他！”
民心如水，平地起波瀾。
剛才還十分虔誠的跪在包悟來麵前的良善百姓們，一瞬間麵目便猙獰了起來。
“完了完了！”
包悟來心裏也慌了。
看來今天便是自己的大限之日了！眼看這些人一步一步的進逼，包悟來不由自主，一步一步地退後。
一時間，整個城頭亂做了一團，有存著最後一絲希望保護包天師的，也有惱羞成怒，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想要殺了包悟來的。
兩夥人擠擠挨挨，互相謾罵推搡。
包悟來退到了城牆邊上。
“完了完了！”
胡宗憲心裏也絕望了，長長歎了口氣，麵露絕望的神色，到了這個地步，自己是再也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沒想到啊，自己居然會死在杭州城頭！
義無反顧，胡宗憲也朝著城牆跑了過去。
“胡大人，包天師，你們要做什麽？”
大家夥都蒙了，這到底是啥情況？
一個是守土有責的江浙總督，一個是朝廷敕封，前來祭海的天師，難道這是要……
大家都蒙了。
看來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大勢已去了。
這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
城牆之上，胡宗憲一頭撞到了包悟來，包悟來一把抱住了胡宗憲。
生死麵前，奇怪的是，胡宗憲心裏沒有絲毫對包悟來的怨恨，包悟來也隻覺得胡宗憲是個可憐人。
本來就是嘛，大家都是凡人，都有凡人的私心和煩惱。
胡宗憲雖然敢幹才，可也不是什麽清官廉吏，包悟來雖然是天師，卻從沒見過太上老君。
說到底，大家不過都是在這塵世中討生活的普通人。
貪生怕死，貪財好色，在這兩點上，兩人完全一樣。
兩個人抱在一起，忍不住痛哭了起來。
兩個人試探著往城牆下看去……
太特麽高了！
這要是掉下去怕不得摔成肉餅？
一瞬間，剛才還無比堅定的求死之念頓時煙消雲散。
自古艱難唯一死。
這話不是白說的。
隻要一步踏出去，世上所有的煩惱全都和自己無關了。
可是這一步，卻又是何等之難！
“蒼天啊！開眼吧！”
胡宗憲和包悟來兩個抱在一起，涕淚橫流。
突然，整個杭州城頭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包悟來和胡宗憲一起看了過去，隻見整個杭州城頭，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望著城下。
“到底是咋回事？”
胡宗憲和包悟來兩個手拉手，一起顫顫巍巍往下看了一眼。
兩個人也頓時愣住了。
那些火把來的飛禽，去如潮水。眼看已經到了杭州城下了，突然轉了個彎，向著另外一個方向去了。
“這，這到底是啥情況？”胡宗憲也蒙了，看了一眼包悟來。
包悟來渾身上下不是鼻涕就是眼淚，根本是一副嚇傻了了模樣，不管怎麽看來，都不像是仙風道骨，成竹在胸的神仙。
可是這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