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我要控訴！
就在大家群情激昂，心癢難捱之際。
幾個舞台之上的表演突然一起停了下來，一名衣著華麗的老者在仆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登上了舞台。
“我！咳咳咳！”老頭子沒說話，先咳嗽了半天，清了清嗓子，這才繼續道：“不瞞各位說，剛才你們看到的戲文裏麵的那個年輕人，便是我了！”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好像不大對啊！
剛才戲文裏的小夥子憑空得了一筆橫財，從此花天酒地，夜夜笙歌，嬌妻美妾去了，可怎麽一眨眼，居然成了個老頭子。
眼見這老頭子頭發花白，身子骨弱的不行，走路都需要人攙扶，如果沒人攙扶，就要拄著拐杖了，不然隻怕隨時會摔跤。
這反差也太大了！
“諸位，今天在京師各位君子的見證要，我要控訴這萬福彩！”老頭子一把鼻涕一把淚，道：“你們不知道啊，以前我是一個多麽快樂的少年，每日裏上山打柴，快活度日。可不曾想，有一日我打柴下山，來京師中賣，無意間看見了包天師家的萬福彩，我也是個少年人，一時貪玩，便拿出了兩文錢來買了一張，誰知道……誰知道居然中了頭彩，一萬兩白銀啊！”老頭子伸出一根手指，十分誇張地道。
“我奉勸諸位君子，要多讀書，讀好書，千萬不要學我，年紀輕輕弄了這麽大一筆錢，德不配位，必有災殃啊！咳咳咳！”老頭子哭了。
“你是騙人的吧，我看戲文裏，那明明是個年輕人啊！”人群裏有人質疑道。
“騙你……咳咳，騙你……你是小狗！”老頭子賭咒發誓道：“我今年才二十七啊！自從我拿到了那一萬兩銀子，天天眠花宿柳，夜夜酩酊大醉，隻不過兩年工夫，便將身子掏空了，如今錢也花的差不多了！所以我要控訴，我要控訴這萬福彩！”
“什麽！兩年的工夫花完了一萬兩白銀？眠花宿柳將身體掏空！？”大家都瞪大了眼睛，一起搖頭怒斥：“人渣！”
要知道，在大明朝，若是莊戶人家，一年有十兩銀子已經可以過的不錯了。
便是在北京城這樣的大城裏，過得體麵一點，一年有一百兩銀子也相當滋潤了。
可是這老者居然在兩年之內花光了一萬兩白銀，那簡直就是敗家子中的佼佼者啊！
不過……這種生活真的好爽啊！
而且根據這老者說，這一切隻需要二文錢？
大家的情緒瞬間被點燃。
“我要控訴，我要控訴啊！”台上的老頭子依然喋喋不休。
“控訴個毛！快點告訴我們，到底怎麽才能買到萬福彩！”人群中已經有人喊了起來。
“紅色小球三十三個，藍色小球十六個，隻要買中了就可以了，可是我勸你們大家千萬不要買啊！”老者聲淚俱下。
可是除了前兩句，後麵的一句根本已經被淹沒在了人潮裏，沒有任何人聽見。
與此同時，剛才還在賣力歌舞的諸多歌姬們，手上已經舉起了大牌子，上麵詳細說明了萬福彩的玩法以及投注金額！
每一注隻要兩文錢！
這個低廉的價格，加上之前烘托起來的狂熱氣氛，頓時在人群中掀起了一陣躁動！
包家院牆下，十幾個書記員麵前擺著的大籮筐裏，裏麵裝滿了空白的彩票！
這些都是包大農連夜叫牛五找人印刷的，雖說沒有後世的機器打印，但是十幾個人奮筆疾書，速度還是很驚人的！
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書記員麵前大筐裏的萬福彩就變成了滿筐的銅錢。
大牆裏麵，包大農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果然，不管時代如何變遷，人性的弱點永遠一樣。
這個時代的人和千百年後的人都一樣，都喜歡以小博大，希望自己有被雷劈中的運氣。
包大農身後，海瑞也愣住了！
萬萬沒想到啊，這一招還真管用！
海瑞是當過浙江淳安的縣令的，作為一名縣令，每年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收繳田賦。
每次收繳田賦的時候，都是對於海瑞的摧殘。
讀過聖賢書，腦袋裏和心裏都是愛民如子的念頭，看著一家家一戶戶的升鬥小民為了繳納田賦哭天喊地，甚至賣兒賣女，最後連賴以謀生的田產也一並賣了，那種感覺對於海瑞來說簡直是刻骨銘心，終身難忘！
可即便如此，每年的田賦還是很難征收齊備。
海瑞身為大明朝的官吏，自然知道賦稅對於國家的重要。
全國的官吏都要指著這些田賦生活，更不要說北邊有韃靼人虎視眈眈，南邊有倭寇滋擾。
沒有田賦，便沒有兵，沒有糧，不能抵禦外敵入侵。
所以田賦的任務必須完成。
海瑞也曾親手揮舞鞭子，逼迫百姓們繳納田賦。
可是那種感覺，鞭子揮出去，百姓哭喊的場麵，讓海瑞在多少個夜晚裏不能入睡！
可是如今，目光所及的所有人都幾乎處於一種癲狂的狀態，將口袋的錢掏出來，交給對麵的書記員，換來一張萬福彩。
人們拿到萬福彩，一個個視若珍寶，將萬福彩小心翼翼地貼身收藏，唯恐失落。
大家心裏的想法都一樣！
不過是三十二個紅球號碼與十六個籃球號碼，全中看起來是多麽簡單的事情！
隻要七個號碼全中……
大家的念頭及此，紛紛抬頭望向舞台之上。
那麽多妖豔的女人，夜夜笙歌的生活就在不遠處向自己招手！
如此腐朽、墮落……
而又充滿魅力的生活似乎就在眼前。
大家的眼裏沒有悲傷，沒有難過，有的隻是對於未來美好生活的期盼！
這與哭天喊地，不想交田賦的場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同樣是出錢，可是這場麵歡樂多了！
眼看著一筐又一筐的銅錢被抬進了包家，海瑞也忍不住有些激動了！
包大農說的沒錯！
買萬福彩沒有逼迫，沒有催繳，所有的購買都是出自於自願。
即便沒有中頭獎，大家也隻會怨恨自己的運氣不好，絕不會將這怨氣撒到旁人身上。
而且第二天一早，這些人還會出現在包家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