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垂死病中驚坐起!
在場數萬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嘉靖皇帝的身上。
畢竟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一輩子之中也未必能見到一次皇帝。
所有在場的大明朝百官都在手心裏捏了一把汗。
今天所發生的事情,無疑會產生極為重大的影響。
大明朝的皇帝在大明朝的疆域上,居然要上前去見一名道士,這事從來沒有出現過。
大明朝居然有人敢坐比皇上還大還豪華的轎子,這事也從沒出現過。
至於嚴閣老,居然怒到失態,脫口而出“你們包家父子都該死!”
這句話更加叫人不寒而栗。
包大農如墜冰窟啊。
如果剛才嚴嵩說的是“你包大農該死!”
那麽這事倒沒什麽,還有轉圜的餘地,畢竟你嚴嵩雖然權傾朝野,可我包大農背後也是有人撐腰的啊。
可是嚴嵩說的是“你們包家父子都該死!”
那麽這事就很麻煩了。
自己的老爹包悟來,如今已經是名滿天下的天師了,在浙江掃平倭寇,名震海內外,在這個節骨眼上,嚴嵩敢說出這種話,就說明這已經不是嚴嵩一個人的意思了。
包大農的目光投向了倒退著走出來的嘉靖皇帝。
而大圈子之外的數萬人目光也是一起望了過去,他們想見皇帝,但是更想見的卻是名滿天下的包天師……
嚴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幾乎已經要充血了。
嘉靖皇帝終於轉過了身來。
他麵色慘白,神情悲痛,更為駭人的是,他的龍袍之上鮮血殷殷,滴滴答答地還在往下流。
嚴嵩的眼睛裏終於露出笑意了。
看來轎子裏的包悟來必然已經“嘭”的一聲屍解成仙去了。
所有的這一切都與昨晚他和嘉靖皇帝商量好的一樣。
一百二十八人抬的大轎,足夠大,即便是揮刀砍人,也不會覺得局促。
如今包悟來死了,剩下一個包大農又能有什麽能為?
嚴嵩望向包大農的目光裏多了一絲殘忍。
本來,最近嚴嵩也很猶豫是不是該與包家和解。
可是如今嚴嵩知道,自己與包家的冤仇已經結下了,仇深似海,不死不休的那種。
隻不過眼下看來,包悟來是解決了,接下來就是要整治這包大農了。
嚴嵩心裏給包大農設置了一百種死法,每一種都是無比漫長有痛苦的那種。
隻有這種,才能解自己的心頭之恨啊。
包大農也呆如木雞了。
這大轎裏麵,除了嘉靖皇帝和隨身帶進去的護衛,隻有包悟來了。
而如今嘉靖皇帝囫圇個地出來了,還帶了一身血,那這血是誰的?
所有在場的數萬人心裏都是這樣想,卻又不敢往下想!
“皇上!”嚴嵩麵帶沉痛的走上前去,很想裝模作樣地安慰一下嘉靖皇帝,在大家麵前把戲演足。
可是內心裏的激動難以掩蓋,嚴嵩的嘴角到底是出現了一絲笑容。
嘉靖皇帝木然抬頭,看了一眼嚴嵩,突然舉起手來……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震徹全場。
“什麽?皇上居然打了嚴閣老一個耳光?”不僅是所有的百姓驚了,文武百官驚了,連嚴嵩也驚了!
從來未有事,竟出大明朝啊!
雖說大明朝對於文人向來不大給麵子。
即便做了太子的老師,每次交完太子上課,製度規定,太子要袖子裏拿著一把銅錢,然後天女撒花般地灑落一地。
然後年幼的太子就可以笑嘻嘻地看著一群名滿天下的大儒,拖著長長的白胡子滿地爬撿銅錢,撿完了還要叩謝隆恩。
至於被拖出去庭杖的大臣更是數不勝數了。
但是嚴嵩是七八十歲的人了,而且還是內閣首輔,居然在天下臣民的麵前被皇上狠狠地扇了一記耳光……
這種事情,不要說見,大家夥連聽也沒聽說過啊!
“皇……皇上!”嚴嵩雖然厚顏無恥,可還是氣得胡子直翹。
“哼!身為大明朝的首輔,不思為國盡忠,替朕分憂,在包天師重病之時,居然還笑!”嘉靖皇帝一臉鐵青,伸手將身上的龍袍脫了下來。
“小包先生!”嘉靖皇帝朝著包大農揮揮手,道:“這一件龍袍,是朕與包天師深厚友誼的見證,便賜給你們包家了!”
“什麽?!”剛才還幸災樂禍,準備看包家倒黴的百官們頓時炸鍋了。
皇上賞賜大臣,這是常有的事情,可是說居然賞賜了一件龍袍?
這個有些過分吧!
從來沒聽說有過哪個皇帝賞賜龍袍的啊!
包大農也有些懵逼。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反轉太快了吧!
而且為啥嘉靖皇帝身上會沾滿了公雞血?
自幼看包悟來登壇做法,動不動就斬雞血燒黃紙的,包大農早就聞慣了雞血的味道。
嘉靖皇帝身上的這一身血,包大農看都不用看,隻要提鼻子一聞就是雞血。
可為啥嘉靖皇帝就如同打了雞血一樣呢?
“包小友,你身為人子,要好好盡孝!快些將包天師接回家裏好好調養吧!若是有什麽需要,太醫院的人手隨你召喚!”嘉靖皇帝回過頭,望著那一百二十八人抬的大轎,突然眼眶濕潤了起來。
嘉靖皇帝抬手擦了擦眼睛,動情道:“可惜朕的福薄啊!包天師為國為民,勞累至此,皆是朕無能所致啊!哎,朕無話可說,無話可說!”說著搖著頭回到自己的車駕上去了。
黃錦揮動拂塵,喊了一聲起駕回宮,嘉靖皇帝率領的大隊緩緩去了。
“爹!”
到了這時候,包大農再也忍不住了,撒腿如飛,跑到了那大轎跟前,沿著台階跑了上去,衝進了大轎裏麵。
“誒呦呦,誒呦呦!”包大農剛一進門,便聽見一連串的呻吟聲。
這聲音好熟悉,往常每次包悟來被包大娘痛毆之後,就會發出這種聲音來。
“爹!你還好嗎?”包大農哽咽了。
這麽久不見了,當初從京城離開的時候還意氣風發的,可如今怎麽就變成了這副模樣了?
呻吟聲停了下來。
包悟來低聲道:“我兒,你可來了?皇上可走了嗎?”
“走了!”包大農趕緊道。
隻見帳子裏探出一個腦袋,眼睛滴溜溜地處亂轉,正是包悟來,包悟來四處看了一看,這才低聲道:“兒啊,不要多說,快點找個小些的轎子來將爹接回家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