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你太過分了
跟隨在嘉靖皇帝身邊這麽久,嚴嵩對於嘉靖皇帝最是了解不過。
畢竟這些年來,嚴嵩服侍嘉靖皇帝的過程,就是不斷揣測嘉靖皇帝心意的過程。
這麽多年以來,嘉靖皇帝一直崇信道教,玄修不止,為的便是求得長生。
這麽多年以來,嘉靖皇帝之所以不肯見兩個兒子,也從來不肯立太子,歸根到底,是出於對死亡的忌諱。
太子是什麽?那是儲君啊,是當今皇上為自己準備的接班人。
可是,隻要當今皇上不死,那便不需要接班人了。
這便是嘉靖皇帝多少年來不肯立太子的潛台詞。
雖然在台麵上,嘉靖皇帝從未這般說過,可是作為嘉靖皇帝肚子裏資格最老的蛔蟲,嚴嵩豈會不知道。
因此,這次的萬壽節,可以視作嘉靖皇帝的心理的一個轉折。
雖說如今有了包天師,有了包大農,可是嘉靖皇帝的年紀畢竟大了,皺紋多了,身子也不如以前了。
宮裏的宮女們都這麽說!
也正是因此,這次的萬壽節二王拜壽,可以算作是嘉靖皇帝對於兩位王爺的一次考試。
嚴嵩很明白,嘉靖皇帝終於開始考慮太子的問題了,他終於開始正視自己身體大不如前的現實,開始安排後事了。
雖然說這種安排是如此的不引人注意,但是嚴嵩卻知道,這次壽宴獻寶,很有可能會決定這兩位王爺到底是誰會在日後榮登大寶。
如今,不管是裕王朱載後還是景王朱載圳,全都交出了自己的答卷。
嚴嵩的目光從兩位王爺呈現的禮物上掃過。
有意外,但是也不意外。
意外的是,有自己兒子嚴世蕃參與,景王朱載圳耗費心血無數搜羅來的禮物,嘉靖皇帝似乎並不怎麽滿意。
可即便沒有一百分,也有八十分,算是差強人意。
可是裕王朱載後送來的禮物可就不怎麽樣了,簡直可以用寒磣兩個字來形容。
一件裕王妃親手繡的道袍,可一株看起來醜不拉幾的植物。
即便是民間富家翁過生日,子女也不會準備這樣的禮物。
簡直掉價,根本不符合朱載後裕王爺的身份。
想到這裏,嚴嵩忍不住笑了。
這背後的事情,他自然最清楚不過,如果不是他告訴嚴世蕃扣發朱載後的歲奉,朱載後說什麽也不會淪落到這般田地。一份過得去的,差不多的禮物,朱載後還是準備得起的。
嚴嵩的目光朝著朱載後空空如也的背後看了一眼,鬆了一口氣。
看來朱載後再也沒有別的禮物了。
當初有傳言說朱載後天天將自己關在後花園的溫室之中,難道為的就是這一株植物?
嚴嵩目光又落到了那棵植物上,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看來自己這次押寶押對了。
這一次壽宴獻寶,贏家必然是景王朱載圳。
嚴嵩臉上終於浮現出了笑容,這不是平時的假笑,而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他抬起頭,看向了嘉靖皇帝。
嘉靖皇帝的臉色很難看。
這叫什麽事?
本來,嘉靖皇帝是不準備為難裕王的,雖說這麽多年以來,他一直偏心於景王朱載圳,對於朱載後來說,多少有些愧疚。
朱載後的母妃年少早死,而朱載圳的母妃多年來一直受到嘉靖皇帝的寵愛。
雖然兩個人一樣很難見到嘉靖皇帝,可同為王爺的二人,日子過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本來,在這次壽宴上,嘉靖皇帝決心扮演一次好父親,好皇上,對於這兩個兒子,都要慈祥一些,盡量一碗水端平。
可是事情到了眼前,嘉靖皇帝發覺,要不偏心,居然是這麽難!
兩個兒子,朱載圳雖然有些莽撞,卻是鮮衣怒馬,麵色紅潤,聲音洪亮,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舍我其誰的氣概。
反觀朱載後,身上的袍子已然很是破舊了,一副畏畏縮縮,低聲下氣的模樣,便是連說話的時候,也不敢抬起頭來看自己的眼睛。
似這等人,如何能統禦群臣,成為一名合格的皇帝?
做了皇帝這麽多年,隻有嘉靖皇帝知道,坐在這個位置上到底有多難!
而如今,在自己的壽宴之上,朱載後居然送來了這麽一株半死不活,難看的要命的東西,到底是何居心?
難道真的是盼著自己死嗎?
如果自己真的駕崩了,按照祖製來說,朱載後身為兄長,繼承皇位的機會自然高於朱載圳!
想到這裏,嘉靖皇帝的臉色越發陰沉了。
“皇上,裕王爺的這件寶貝,可是很了不得啊!”就在暖閣之中陷入了死一般沉寂的時候,包大農的聲音響了起來。
“哦?是嗎?”嘉靖皇帝陰沉著臉,隨口應道。
早就聽說包大農和裕王府的侍讀侍講張居正走的很近,看來傳言是真的了。
包大農擺明了是來替朱載後解圍的。
隻不過在今天這種場合,嘉靖皇帝也不想把事情弄的太難看。
畢竟是自己過生日嘛,其樂融融才最重要。
所以在內心裏,嘉靖皇帝居然有些感謝包大農來給自己解圍。
至於包大農所說的什麽“這件寶貝,很是了不得”之類的鬼話,嘉靖皇帝連一個字也不信。
不但嘉靖皇帝不信,到了此時此刻,連朱載後也不信了。
眼見為實。
本來朱載後一直期望這東西有什麽妙用,所以從堅持不懈的鬆土施肥,實指望這東西會結出一枚異香撲鼻的奇果來,一口吃下去可以延年益壽,隻有這樣,才能討得父皇的歡心。
甚至即使在昨晚將這植物裝箱的時候,朱載後還存在這種期望。
這可是帝友包大農親手所贈送的,豈能是凡品?
小包先生既然說是異種,就一定是異種,說不定今晚裝箱的時候還平平無奇,明早大殿之上打開就已經是異香撲鼻了。
“皇上,我小的時候,閑來無聊,曾經在我爹的書房裏見到一本奇書,據那本書上記載,裕王爺所進獻的,乃是一件天生地養的異寶啊!”包大農信口胡謅道。
“哦?小包先生既然如此是,本王倒要請教看,這醜的要死的東西到底好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