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 魔高一尺
俺答汗與三娘子漫步在營帳之間，耳中所聞，都是一陣陣的痛苦呻吟之聲。
俺答汗麵色冷峻，登上了一座小小山坡，舉目望去。
春風陣陣，吹得俺答汗身後大旗獵獵作響。
如今已經是正午，在俺答汗的命令下，韃靼軍的攻勢暫停，所有的韃靼軍卒趁著這個機會就是升起火來，宰殺牛羊，準備吃飽了再戰。
三娘子心裏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蒙古人雖然以靠放牧為生，然而這牛羊乃是每家每戶最為貴重的財產，若非有貴客臨門或者遇到了重要節日，輕易不會宰殺。
平素裏，蒙古人隻能靠羊奶馬奶為食，若不是近兩年連遭天災，牛羊凍死無數，大汗也不會冒險興兵南下。
如今全軍將士已經靠殺羊殺馬為食，足以說明，軍中軍糧將盡了。
三娘子跟隨在俺答汗的身後登上了小山坡，一眼便看到不遠處，趙全換了一身道袍，手持拂塵，身後五條大漢推著五個巨大的木桶，跟隨在趙全的身後緩緩來到紫荊關下。
“城頭上的人聽著，叫你們的主帥出來！”趙全一揮拂塵，高聲叫道。
“是什麽人？”城頭上，歸有光探出了腦袋，一眼望過去，見居然是個道士，不由得詫異。
“歸欽差，末將之前說什麽來著，這回韃靼人南下，必然有漢人為內應啊！”裴有禮躲在城垛之後，唯恐有人放冷箭。
“本官乃是朝廷欽差，今科榜眼歸有光，你是什麽人？”歸有光冷冷道。
“本仙師乃是白蓮聖母座下護法仙師趙全是也，今日隨大汗天兵到此，你們這些無知之徒，為什麽不早開城門投降？若不是貧道體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在大汗麵前諸多美言，大汗早已揮大軍攻破這小小城池了，到了那時，全城百姓都要引頸受死！”趙全一擺拂塵，大聲質問道。
“哈哈哈！”歸有光忍不住一陣大笑。
“呸，你這無知小子，怎敢嘲笑護法仙師，不怕片刻之後仙師作法召來神雷劈死你嗎？”趙全身後一條赤膊大漢吼叫道。
“你可知道我是誰嗎？”歸有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若說舞刀弄槍，裝神弄鬼，歸有光自然要甘拜下風，可是要說和人比較在道門之中的地位，歸有光可怕過誰來。
“料想你這小子讀了幾天書，不過是個無用的書生，不如趕緊開門投降，本仙師若是心情好時，收了你做徒弟，到時候帶你雲遊四海，修煉長生不死之術，豈不美哉？”趙全自幼便混跡於白蓮教教眾之中，對於這類話那簡直是張口就來。
“我呸！憑你個妖魔鬼怪也配！”歸有光站直了身子，望著城下的無數韃靼人，又看了一眼城裏的數萬人。
這些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歸有光的身上。
歸有光昂然站立，挺著胸脯子大聲道：“你們大家都聽清楚，本欽差乃是當朝道門第一，敕封的包天師門下徒孫，我那恩師包大農乃是包天師的嫡子！”
此言一出，外麵的韃靼人還不覺得什麽，城裏的數萬軍民卻是忍不住肅然起敬。
雖然這是塞外之地，可往來商賈甚多，京師裏的諸多故事，也往往能傳到這裏。
大家都聽說過，京師裏有一位包神仙，那是敕封的天師，據說有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本事。
似包天師，在邊關這些百姓眼裏，已經不再是凡人，而是天上降下來的神仙。
便是在這紫荊關左近，便有幾座小小道觀供奉著包天師的牌位，香火也很是興旺。
本來大家看到城外這趙全一副妖人的模樣，又聽說他是白蓮教的人，心中難免有些惴惴，可是萬沒想到，歸欽差居然管何仙姑叫二姨——沾點仙氣啊！
你趙全是白蓮教的妖人不假，可什麽樣的妖人見了包天師的再傳弟子不得望風而逃？
“哼！少說廢話！那包悟來的名字，我倒也聽過幾回，早就想找機會和他較量一番！隻不過如今還不到時候！”趙全的眼珠子轉了轉，這包悟來的名聲，他便是在塞外也多有耳聞，隻不過從一個樸素唯物主義者的角度出發，趙全很肯定，這包悟來最多和自己一樣，是個成功的騙子而已。
不然為什麽大明朝還要修建城池？為什麽還要派徒孫出來守城？這不科學嘛！
隻不過，趙全心裏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根本也不是為了給所謂的什麽神仙看的，而是給後麵的那些韃靼人看的。
有時候信心比黃金還要珍貴！
這話一點不假！
蒙古人都是質樸的漢子，不比中原的漢人見多了各式各樣的把戲，要騙起來自然難上加難。
隻要自己的法術看起來足夠酷炫，不用城樓之上的明軍相信，隻要身後的韃靼人們堅信這一戰必將取得勝利，那就可以極大的激發這些蒙古人的鬥誌。
而這些蒙古人發起瘋來的樣子，趙全一想起來也忍不住要發抖。
“歸有光，本仙師在塞外也曾經聽過你的名字，知道你是大明朝有名的讀書人，你既然是讀書人，就該好好去做你的文官，沒來由幹什麽要來著塞外送命！你看……”趙全一指身後手持鋼刀割了羊肉大嚼的韃靼士卒們，笑道：“此乃我蒙古大汗手下的百萬虎狼之師，日日吃的是肉，喝的是奶，你們這些明軍困守空城，隻怕再過幾天便要斷炊了吧！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你若現在開城投降，我倒是可是放你一條生路，不然的話！看我作法！”
說完，趙全將身子往後一跳，身後五條大漢聞聲猛地盤膝坐倒，伸手揭開了麵前木桶的蓋子，幾條大漢各自將懷裏的木桶緊緊抱住，閉目誦經。
“天靈靈，地靈靈，白蓮聖母快顯靈！”趙全甩動拂塵，繞著那五個大木桶疾行。
城頭之上，明軍守軍與百姓們也覺得好奇，紛紛探出了腦袋，想看看這妖人有什麽邪術。
畢竟在民間傳說之中，白蓮教妖人都是相當邪乎的。
趙全圍著那幾個木桶轉了幾圈，突然停住腳步，大吼一聲。
那五個木桶之中猛地竄起了黑紅黃綠紫五道煙霧。
這五道煙霧筆直地衝上天空，又在大風的吹動下朝著紫荊關上飄了過來。
“明朝守軍聽了，此乃本仙師的五毒奪命煙，乃是取了蛇蠍蟾蜍五毒之物煉製而成，配以本仙師的仙法，但凡捱著一點，三天之內必然叫你們皮肉盡爛而死！”說完趙全狀似癲狂一般，來回跳動不休。
“趙仙師作法了！大家快些跪拜！”那五條大漢站了起來，用蒙古語喊了幾句，突然身子僵硬，口吐白沫，身子抖動了幾下，倒在地上死了。
趙全久受俺答汗的寵愛，便是在韃靼人之中，也有不少人相信趙全會仙術，如今又見這無色毒煙飄了起來模樣嚇人，嚇得眾多韃靼人一個個伏地跪拜。
如此一來，城頭上的軍兵百姓們也慌了。
都說白蓮教的妖人會妖法，眼看這五色毒煙隨風飄散過來，據說挨著的人三日之內必死，可又有誰不怕？
頓時，牆頭上一陣慌亂。
趙全在城下見了不由得心裏大喜，跳著大叫了起來道：“諸軍死命攻城，定可一鼓而破！”那些蒙古軍士見城頭上人頭攢動，已然出現了亂象，放下手中的羊肉，大呼著朝著城頭奔來。
“不好！”城頭之上，歸有光萬萬想不到趙全居然使出這等招數，再去招呼的時候，城頭上已經亂了，無數百姓軍兵眼見那濃煙飄了過來，一個個嚇得心膽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