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得起放不下的趣味史(套裝共18冊)

高盧雄雞

我們先來看一下,什麽叫作高盧。

首先明確一點,高盧是一個地名,但最開始卻是用來指代一個種族。

高盧人這個名字,是古羅馬人給的。

當時的歐洲,最早從地中海地區誕生了文明,開始時是古希臘,後來有古羅馬,這事並不是偶然的。我們打開一張歐洲氣候圖,如下:

對於古代歐洲人來講,當時的地中海地區的氣候非常溫暖,也非常適合人類居住和生活。今天我們知道,這種氣候被稱為“地中海氣候”。地中海氣候的典型特點——冬季溫暖濕潤,夏季幹燥少雨。換句話講,冬暖夏涼,且沒有極熱和極冷溫度。古代人沒有空調,沒有電風扇,因此地中海氣候對於當時的古代歐洲人,算是一種非常宜居的氣候類型。其實不僅對古代人,哪怕對於今天的我們來說,地中海氣候帶也是很多大城市紮堆的地方,比如歐洲的米蘭、羅馬、戛納、蒙特卡洛、巴塞羅那,美國的洛杉磯、舊金山,還有著名的聖城耶路撒冷,都分布在這個氣候帶上。

當然,如果說地中海氣候有什麽缺點,那就是夏季的蒸發量太高,植物不容易成活,因此對農作物或者經濟作物的耐旱要求比較高。比如葡萄、油橄欖、月桂樹、無花果等。所以,我們在早期歐洲曆史中,動不動就能看到葡萄酒、橄欖枝、羅馬桂冠等藝術形象出現,這都不是偶然的。當然,也正因為這個地區植物不容易成活,最早無論是古希臘還是古羅馬,或者同時期的腓尼基、迦太基,農業立國並不是基本國策,因為就算是你想立也立不起來,所以隻能大力發展商業,走海外貿易路線。退一步,當商業發展不暢的時候,就需要想些別的辦法了。

古羅馬立國,自王政時代結束,羅馬共和國一統意大利之後,早期的擴張其實就是沿著地中海氣候的分布區域來進行的。因為放眼望去,隻有這些地區才存在高等文明。隻有征服和掠奪這些地區,對於羅馬奴隸製來說才更加有意義。換個角度,對於早期羅馬人來講,那些地中海氣候以外的區域,都屬於苦寒之地,征服的意義不大,搶錢沒有,搶人不多,而且占領那些地區之後,還需要維持當地的治安,這樣的維安成本更是不可估量。

然而,曆史發展到羅馬共和國後期,軍隊的仗越打越大,共和國邊界也越來越長。邊界對周邊的蠶食也越來越多,幾乎所有能夠占領的、適合人類居住的土地,都被羅馬人占領了。周邊各部落的野蠻人,對羅馬人的敵意也必然越來越濃。況且即便沒有敵意,大家對於美好生活的向往與追求都是一樣的。你羅馬人天天麵朝大海,春暖花開,我野蠻人就不能到和煦的陽光下撒撒歡嗎?

所以,羅馬人的國土安全問題,也就被提到了議事日程上。

先打開一張意大利地形圖。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亞平寧半島相當於一個島,我們不妨給這個島起個名字——意大利島。

對於古代意大利人來講,半島三麵環海,北麵是高大巍峨、山頂覆蓋積雪的阿爾卑斯山。阿爾卑斯山平均海拔大約三千米,這個海拔遠遠落後於中國青藏高原上的很多高山。但對於古代歐洲人來說,阿爾卑斯山相當於平地起高樓的感覺。以古代人的原始手段,翻越阿爾卑斯山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阿爾卑斯給古代歐洲人的震撼,直到今天還可以看到一點蛛絲馬跡,比如現代歐洲的很多語言種類,例如英語、西班牙語、葡萄牙語等,高山這個單詞,就源自阿爾卑斯山的拉丁語詞根Alp-。

所以在古代歐洲,亞平寧半島在地緣上是孤立的,我們稱之為“意大利島”。

對於意大利島來說,當意大利碎片化的時候,這個島可能四麵受敵。比如在古希臘時代,不管是古希臘還是古腓尼基人,都曾經光顧過意大利的南部沿海,並建立起了自己的殖民地或者商業帝國。即便是到了羅馬王政時代,就南意大利和西西裏島來講,希臘人也有非常興旺發達的定居點。而反過來,如果意大利島呈現出統一一個板塊,並且出現一個軍政強權的時候,意大利人完全可以利用自己得天獨厚的地緣態勢,進可攻退可守。比如羅馬共和國時代。

我們再打開一張環地中海的地圖。

意大利島所處的位置,恰好在地中海的中央,也處於地中海氣候帶的中央。

在共和國時代,站在古羅馬人的視角,往西,可以控製伊比利亞半島;往東,可以控製巴爾幹半島,進而輻射土耳其半島,也就是當時的安納托利亞(Anatolia);往西南,由西西裏島出發,跳島越過突尼斯海峽,就能抵達非洲最北端突出部的卡本半島(Cap Bon Peninsula),當年威震地中海的迦太基王國就坐落在這個地方;往東南,揚帆遠航,就可以到達埃及。

意大利島的這個地緣態勢,跟今天的美國又何其相似。

從某種意義上講,美國也是一個放大版的島國。往北,是苦寒之地,而且還隔著五大湖區;往南隻有一個稍微上點檔次的墨西哥,而且早就被美國打趴下了,剩下的就是一眾碎片化的小國;往西穿越太平洋可以控製東亞,從東亞出發進而可以影響印度次大陸和中東;往東,可以控製歐洲、非洲。當美國的國力足夠強大的時候,一樣是進可攻退可守的戰略態勢。

和美國一樣,在愷撒之前的幾百年中,羅馬共和國把一攻一守的戰爭哲學用到了極致。羅馬人前赴後繼,薪火相傳,將大部分地中海氣候帶適合當時歐洲人生活的區域,統統收入囊中。

不過,對於意大利島而言,它的北方真的高枕無憂嗎?

阿爾卑斯山雖然高大,能夠擋得住那些向往地中海和煦陽光的蠻族入侵嗎?

答案是否定的。

早在愷撒那個年代之前,迦太基人的名將之花漢尼拔,就曾經在第二次布匿戰爭期間,翻越了阿爾卑斯山,並如同神兵天降一般殺到了羅馬人的眼前。阿爾卑斯山在古羅馬時代,並沒有修築類似於中國的長城那樣的建築,迦太基軍隊穿越意大利島的地方,位於阿爾卑斯山的山口。所謂山口是自然形成,是指大山的山脊相對低窪的部分。

事實上,阿爾卑斯山的山口,不可謂不多。

或許我們應該這樣講,自西向東,阿爾卑斯山處處都是山口。而這些山口,每一處都有可能成為外敵入侵的天然通道,前提是敵人要有充分的革命動力,也要有大無畏的犧牲精神。漢尼拔帶領迦太基軍隊穿越的具體線路,我們已經無從考證。但我們有據可查的是在19世紀,拿破侖進攻意大利,就是率軍翻越了阿爾卑斯山的大聖伯納德山口(Great Saint Bernard Pass),從而進入了意大利腹地。

總而言之,對於意大利島而言,北方的阿爾卑斯山並不保險。無論漢尼拔還是拿破侖,都曾經成功地穿越了這個天然屏障,威脅到了意大利本土。所以對於那個時候的羅馬人來講,當他們足夠強大的時候,也就有必要主動翻越阿爾卑斯山,建立屬於自己的安全心理防線。

實際上,最開始羅馬人騰出手來往北看的時候,他們還來不及看到白雪皚皚的阿爾卑斯山,因為當時意大利島上的阿爾卑斯山以南,半島中部的盧比孔河(Rubicon)以北,這些都還不是羅馬人的地盤,還算不上意大利本土。

那麽在盧比孔河以北生活的蠻族部落,就被早期的意大利人稱為“凱爾特人”(Celts)。當然,後來凱爾特人的概念漸次往北,翻越阿爾卑斯山往西,那片廣大土地上的蠻族,也被統稱為“凱爾特人”。而在古拉丁語中,凱爾特的發音類似於“高盧”,英語中也就出現了“高盧”(Gaul)這個單詞。說句題外話,在古拉丁語中,凱爾特人的發音還跟“雄雞”類似,所以發展到今天,一說高盧,很多人就能隨口在後邊加一句雄雞。

我們總結一下,凱爾特人和高盧人的原始意思是相同的,隻不過凱爾特人是古代羅馬人的稱呼,高盧人則是後來英文和法文中的說法。到後來,高盧索性就被羅馬人當成一個地名來標記了。

盧比孔河以北,阿爾卑斯山以南的這部分高盧,被稱為“山南高盧”,或稱內高盧;而阿爾卑斯山以北,比利牛斯山(Pyrennes)以東,萊茵河以西這部分的高盧,被稱為“山北高盧”,或稱“外高盧”。發展到今天,在英語中高盧就成了一個古地名的概念,這個地區,涵蓋了今天的法國、比利時、意大利北部、荷蘭南部、瑞士西部和德國南部萊茵河西岸地區。那麽與高盧的概念相對應,從拉丁文譯過來的凱爾特這個說法,就成了一個人種的概念。

凱爾特人是翻越阿爾卑斯山之後羅馬人遇到的最早的蠻族,後來的羅馬人再接再厲,又遇到了更多的蠻族。於是最後在羅馬人的口中,就出現了阿爾卑斯山以北的三大蠻族——凱爾特人、日耳曼人、斯拉夫人。

日耳曼人和斯拉夫人我們後文再講,這裏先說凱爾特人。

在古羅馬時期,凱爾特人實際上是一個非常籠統的概念,基本上跟我們中國古代講的南蠻北狄西羌東夷沒有什麽區別,隻不過後來的凱爾特人被嚴格定義了。後來的歐洲人認為,凱爾特人的典型特征是身材高大,皮膚白皙,紅發碧眼。而後來的專家們又考證說,凱爾特人的活動範圍其實並不限於所謂的“高盧地區”,而是廣泛地分布於今天的英國、法國、西班牙、萊茵河流域,以及多瑙河的上遊地區。

我們先不管後世各種概念的發展如何,本節涉及的內容中,我們就用當時羅馬人的說法——高盧人,來稱呼那片區域上生活的野蠻人。

講到這裏,我們再回頭看愷撒所撈到的實惠。

當時的共和國往北的心理安全防線,就是山南高盧,山北高盧。而往東,到巴爾幹半島最近的地區就是伊利裏亞。

伊利裏亞地區,大致在今天的斯洛文尼亞,克羅地亞以及波黑的沿海,距離意大利本土隻隔著一個並不那麽寬廣的亞德裏亞海。我們打開一張地圖細看,在這部分地區的外海,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形成了大量的外海小島。而這部分小島,在當時來講,是很多海盜的棲身之處。因此就當時共和國的安全形勢來講,東部近海並沒有麵臨太多戰爭選項,而是麵臨海盜滋擾的海防壓力。

我們從宏觀來看,憑借三巨頭的聯合決議,愷撒拿到了山南高盧、山北高盧,以及伊利裏亞三塊地區的五年行政管理權,等於是拿到了五年的北方軍事指揮權,以及近海海防剿匪指揮權。事實上,這樣的任命,相當於是愷撒一步做到了半個軍委主席兼半個公安部部長的角色。

總而言之,三巨頭結盟,對愷撒來講,絕對是一筆一本萬利的好買賣。

三巨頭決策之後,實際上是以國家名義給了愷撒一個不錯的地盤,並且給了愷撒一個合理合情合法的名義去組織與錘煉自己的“愷家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