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得起放不下的趣味史(套裝共18冊)

漢尼拔

漢尼拔出生的這一年,恰逢老爹哈米爾卡挺進西西裏。第一次布匿戰爭喪權辱國的投降書簽訂的那一年,漢尼拔六歲。

在漢尼拔九歲這一年,哈米爾卡讓自己的兒子發誓:永世不與羅馬人做朋友。漢尼拔同學換了一種說法,應對了來自老爹的期許——隻要我的生命允許,我就會用火和鐵,來對羅馬人進行懲罰。

所以,命中注定,漢尼拔就是那個讓羅馬人睡不好覺的人。

盡管第二次布匿戰爭的爆發已經不可避免,但迦太基人依然想多享受幾年太平光景,而羅馬人也並沒有找到太好的借口,況且他們也需要一個比較合適的機會。

事實上,這確實是架在懸崖邊上的戰略平衡術。

當巴卡家族的女婿哈斯德魯巴倒下的時候,羅馬人知道,他們苦苦等待的那個機會終於到來了。而這個機會是千載難逢的。在當時羅馬人的眼中,巴卡家族的老生代、中生代紛紛離去,那個剛剛接班的漢尼拔,難保不是一個紈絝子弟。於是,羅馬人開始悄悄進行戰備工作。為了消除後顧之憂,在哈斯德魯巴去世的第二年,羅馬人就出兵拿下了波河平原的山南高盧。這一次即將爆發的戰爭,羅馬人不出手則已,出手就要將迦太基打到再也沒有機會崛起。

在這一點上,羅馬人的老師古希臘人,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總結出了一個定律,或說是一個怪圈——修昔底德陷阱(Thucydides Trap)。當年修昔底德在回顧伯羅奔尼撒戰爭的時候,他想到了雅典與斯巴達之間的恩怨情仇,古希臘各城邦之間的前世今生,曾經不無感慨地總結道——戰爭不可避免的主要原因,是雅典力量的崛起,以及來自斯巴達人的深深恐懼。

換言之,新興力量與當前大國之間,必有一戰。

即便來到今天,修昔底德陷阱的寓言性質的預言,依然不過時。

修昔底德陷阱的潛台詞,迦太基人又何嚐不知道?

自漢尼拔上任伊比利亞地區軍政一把手以來,他就開始悄悄地整合伊比利亞人和凱爾特人原住民的勢力。能消滅的消滅,能結盟的結盟,既不能短時間消滅又不能短時間結盟的,就列入了新統帥辦公室裏麵的重點難點工作清單。

工作清單上的名字並不多,薩貢托(Saguntum)就是其中一個。

羅馬共和國挑釁式地單方麵宣布,與西班牙原住民城市薩貢托結盟,而這個城市,恰好就坐落於埃布羅河以南。羅馬人的手,已然伸到迦太基人的胳肢窩底下來了。這事,跟直接攤牌已經差不多了。年輕的漢尼拔,當然知道這裏麵的利害關係,對此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軟弱。既然戰爭已經不可避免,勇敢麵對總是勝似退無可退之後的絕地求生。

漢尼拔用了八個月的時間,摧毀了薩貢托。

外交努力,已經成了羅馬人與迦太基人各自心照不宣的無用之舉。

第二次布匿戰爭,宣告爆發。

其實,無論迦太基人如何嘴硬,總還是帶著一點悲壯的。

當時的西地中海,迦太基人的海權已然喪失殆盡,幾乎所有有價值的港口和大的島嶼,也都控製在羅馬人手中。迦太基人盡管富有四海,但整個王國範圍內,真正能夠參與到戰爭本身的,無非是以巴卡家族為代表的少數貴族,還有那些隻為利益的雇傭軍。這些雇傭軍的人數,打一個少一個,短時間內組織力量,隻能重新招募。而一旦戰場上不能保持優勢,招募雇傭軍的難度與市場行情,又會水漲船高。

但刀架在脖子上,卻也顧不得那麽許多了。

當然,具體到漢尼拔以及漢尼拔麾下的伊比利亞部隊而言,則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首先漢尼拔並不迷信海軍,說遠一點,巴卡家族就沒有迷信海軍的家族記憶。

早在漢尼拔老爹哈米爾卡時代,老人家在西西裏島打遊擊打了六年,在西西裏島中部的崇山峻嶺之中以賽代練,以戰養戰玩得不亦樂乎。不僅沒有被羅馬人打垮,反而同島上的各路勢力建立了最廣泛的統一戰線,時不時騷擾一下羅馬人打一下牙祭,把羅馬人搞得無所適從。遊擊戰的**期,哈米爾卡甚至把部隊家屬都接到了山裏,享受起了其樂融融的軍民**。最後如果不是迦太基的投降派軟骨頭,哈米爾卡的這個西西裏座山雕的名頭,妥妥地就坐實了。

除了老爹的寶貴基因,漢尼拔手中還有一份來自大姐夫哈斯德魯巴的跨境作戰草案。

這份作戰草案的創意,可謂腦洞大開。

草案的操作層麵,具體是由迦太基一員大將領銜,完全避開海路作戰,親率大軍千裏大迂回轉戰亞平寧。這樣的話,路上就需要翻越比利牛斯山(Pyrenees),跨過羅納河(Rh?ne),再接再厲穿越阿爾卑斯山,**進入波河平原。

作戰計劃十分詳細,大姐夫生前為這份草案傾注了大量的心血。一旦成功的話,就有可能直搗羅馬人的黃龍府,最低也可以實現圍魏救趙的戰略構想。隻不過,行軍路上的自然條件之艱苦,沿途高盧部落之強悍,都屬於未知數。

當然,無論基因還是草案,對漢尼拔來講都屬於巴卡家族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漢尼拔手中的硬條件,算來算去也就隻剩下了迦太基還算靠譜的騎兵和戰象,以及不怎麽靠譜的雇傭軍。

舍此之外,別無長物。

公元前218年4月,漢尼拔留下自己的弟弟哈斯德魯巴(Hasdrubal Barca和大姐夫名字一樣)防衛巴卡家族起家的基本盤伊比利亞半島。而漢尼拔本人則率領大軍開拔,直驅羅馬人的意大利本土。

隊伍啟程的那一刻,漢尼拔可能並沒有料到,這一去,等待他的將是遠比老爹哈米爾卡的西西裏遊擊戰更加漫長的十五年艱苦卓絕;當然,他應該也沒有料到,他的大軍將所向披靡,卻在最後的節節勝利之後不敗而敗。

漢尼拔的行軍,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這次跨越九百公裏的行軍,創造了當時歐洲人的作戰動員極限。雖然至今仍然說不清楚漢尼拔究竟是從哪個通道穿越了阿爾卑斯山,但毋庸置疑的是,就當時的裝備條件而言,這樣的行軍跟自殺並沒有太大區別。從春意盎然的伊比利亞地中海岸,到白雪皚皚的阿爾卑斯山巔,率領大軍輜重鞍馬勞頓的漢尼拔,也隻能用精神感召和個人魅力來收攏人心。

一路上,戰鬥和非戰鬥減員都高得嚇人。

戰鬥減員主要來自高盧人的伏擊,盡管漢尼拔的矛頭並非指向這些野蠻人,但尚處於部落文化統治的高盧人,並不太能理解借道通過的具體含義。而一路上的自然條件變化,無論對人或者馬匹、戰象,都是一次極致的體能考驗。

出發時,漢尼拔手握九萬重兵,另有一萬兩千騎兵。但最終出現在阿爾卑斯山南側的迦太基部隊,隻剩下了兩萬步卒,四千騎兵,還有少數苟延殘喘的大象。

就是這樣的一支遠征軍,最終創造了那個時代的歐洲戰爭奇跡。

確切地講,來到意大利的漢尼拔,第一步就開了個好頭。

在波河平原上,漢尼拔成功地團結了之前剛剛被羅馬人征服的山南高盧。雖然山北的高盧人並不完全認同漢尼拔關於統一戰線的高深論述,但山南的高盧人,顯然對於當前的國際國內形勢有著更加清晰的判斷。最關鍵的是,山南的高盧人明白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做羅馬人奴隸的滋味並不那麽好受,野蠻人說不出“不自由毋寧死”的豪言壯語,但卻感覺到了羅馬人的到來讓他們尊嚴盡失。

在山南高盧人的地盤上,漢尼拔成功地休整了隊伍,重振了士氣,而且還和高盧階級兄弟們一道,於波河岸邊擊敗了來犯的羅馬之敵。

山南高盧的案例,給了漢尼拔以強大的心理暗示。漢尼拔覺得,要想在廣袤的亞平寧半島上取得最終的勝利,放手發動群眾,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建立最廣泛的統一戰線,這才是不二法門。於是,在羅馬城嚴防死守的情況下,漢尼拔主動繞開了羅馬城所處的拉丁姆地區,轉而向意大利南部進發。漢尼拔的想法是,尋求意大利半島上非拉丁人的支持,同時在北部策反山南高盧,在南部建立與原希臘諸城邦的同盟關係。

南下之路進行得十分順利,而且在公元前217年這一年,漢尼拔的部隊又順便翻越了亞平寧山脈,取得了“特拉西梅湖大捷”(Battle of Lake Trasimene),重創羅馬人的同時,殺死了新上任的執政官弗拉米尼(Gaius Flaminius)。

我們知道,漢尼拔遠征期間,曾經有八位羅馬執政官死於非命,而弗拉米尼,隻是八個人中的第一個。

戰局雖然發展順利,但既然選擇兵鋒南向,漢尼拔的總方略也就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這次遠征,漢尼拔並沒有刻意追求對羅馬人的滅國之戰,而是利用戰爭攪亂整個亞平寧半島,讓整個意大利乃至於西地中海,都恢複到羅馬擴張之前的國際秩序中去。這個國際秩序,如果按照中國古代史的觀點,可以稱之為春秋戰國天下觀。漢尼拔希望看到的國際政治局麵,就是群雄並立,互有征伐,迦太基人依然做西地中海的“周天子”,大家能做生意就做生意,做不了生意,迦太基人就用刀槍維持治安。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非常大膽的遠景規劃。

然而,這樣的規劃,確實有點過於理想化了。

理由很簡單,因為漢尼拔的對手是羅馬共和國。羅馬共和國從創立的那一天開始,就是以好勇鬥狠,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而著稱於諸侯的。羅馬人要達到的那個目的,就是吞並與消化,統治與奴役。在羅馬人最終的遠景規劃裏麵,一定不包括迦太基,當然也不會包括任何其他諸侯。最終的天下人都是羅馬人。

從這個角度而言,漢尼拔算得上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軍事統帥,卻並不是一位能夠謀篇布局的政治家。當然,這樣的政治家,在迦太基舉國上下,也找不出幾個來。

戰略大方向對於戰爭結果的影響,很快就反映到了此後的戰局中。

翻越亞平寧山脈,並取得特拉西梅湖大捷之後的漢尼拔部隊並沒有選擇乘勝追擊進攻羅馬,反而繼續取道南下,直奔半島南端。

公元前216年,漢尼拔突襲羅馬人的補給基地坎尼(4)。羅馬人權衡再三,準備同漢尼拔的部隊進行決戰。羅馬人的自信,很快就在一場完敗之後被瘋狂**。

羅馬軍團損失七萬士兵,而漢尼拔的部隊隻有六千損失。而且,戰死的羅馬人中,包括了當時在任的兩位羅馬執政官,頭一年的兩位前任執政官,兩位財政官。此外,四十八名軍事保民官中的二十九位罹難,元老院三百名議員中有八十位被殺。要知道,數目如此之大的犧牲,僅僅是發生在一天之內的戰鬥中,這個數字即便是放在整個人類戰爭史上,都是令人瞠目結舌的。

但是,真正令人瞠目結舌的事情,發生在整場戰役結束之後。

我們從事後的情況來分析,在當時坎尼會戰塵埃落定之後,羅馬的行政中樞已經遭到嚴重的破壞,軍事上也幾無還手之力,即便是羅馬人獨步天下的兵員組織能力,也是需要一定的時間來進行滿血複活的。倉促之間,羅馬人又如何再去組織有生力量來進行有效反擊呢?況且就國際形勢來講,無論亞得裏亞海對岸的馬其頓人,還是西西裏島上的敘拉古人,都在蠢蠢欲動地準備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然而,就在如此的大好形勢之下,漢尼拔居然沒有馬上率領大軍回師,去主動占領羅馬城。在這個微妙的曆史時刻,漢尼拔沒有體現出半點宜將剩勇追窮寇的決心。

漢尼拔這個令人無法理解的猶豫與遲疑,其實我們已經知道答案了。漢尼拔並不想一口吃掉羅馬,他隻是想恢複羅馬擴張之前的舊世界秩序。任何淩駕於這個遠景規劃之上的決定,都是錯誤的。況且,在困獸猶鬥的情況下,羅馬人如果迸發出無窮的洪荒之力,那麽就漢尼拔同樣人困馬乏的遠征軍來講,未必就一定能夠拿下最終的勝利。與其去參加一場未知結果的豪賭,倒不如逼羅馬人和談。

然而,漢尼拔並沒有等來預期之中的和談,羅馬人並沒有屈服。反而是利用了漢尼拔的優柔寡斷,羅馬元老院重建了羅馬陸軍。

坎尼之戰,如今已經載入世界軍事史,成為西方軍事學院的一場經典案例。但就當時的第二次布匿戰爭來講,本來應該成為整場戰爭分水嶺的一場大捷,硬生生地被拖成了曇花一現。

顯而易見,這次戰役隻是年輕的漢尼拔的一場揚名立萬的個人秀,而並不是第二次布匿戰爭的戰略轉折點。

更加尷尬的是,從此之後,羅馬人再也不敢跟這個天神下凡一樣的漢尼拔正麵硬杠,反而是針鋒相對地研究出了一種專門對付漢尼拔部隊的戰法——費邊戰術(Fabian strategy)。

費邊(Quintus Fabius Maximus Verrucosus)是羅馬人在慘敗於特拉西梅湖之後選出的一名獨裁官,並且在他的一生中,曾經五次出任羅馬執政官。費邊在麵對如日中天的漢尼拔部隊的時候,使用拖延戰術,回避與漢尼拔主力決戰,轉而主動攻擊漢尼拔已經占領的城市或者已經結盟的友邦。此外,堅壁清野,封鎖海港,切斷漢尼拔部隊補給,將戰火燒進意大利山區。這樣的話,就將一場戰爭的套路完全打亂,而且將戰爭的節奏無限拉長。

在坎尼會戰之前,由於元老院政治角力的影響,費邊以及費邊戰術受到譏諷,費邊被迫下野。但在坎尼慘敗之後,羅馬人終於意識到,也許隻有費邊戰術,才能慢慢拖垮那個無敵的漢尼拔。

費邊戰術未必能藥到病除,但這種讓人感到無奈的戰法,卻完全拿捏住了漢尼拔的七寸。在異國他鄉長期轉戰,本來就有後勤無以為繼的風險,就算是騎兵和大象兵壓陣,最後也很容易成為流竄作案。而且就意大利經濟發展水平而言,南部並沒有像拉丁姆或者波河平原那樣大片的可耕地。農業的落後,戰爭的頻仍,造成意大利南北被分成完全割裂的兩個世界。北方是財富與人口集中的花花世界,南方是貧窮與落後的海內外盲流集散地。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今天,構成了南北雙麵兩個意大利。漢尼拔既然在意大利本土無法生存,也就隻能等外來補給。

然而可悲的是,迦太基的決策層在戰爭出現膠著時,又準時地出現了主戰與主和之爭。於是前方吃緊,後方扯淡,漢尼拔等到的不是源源不斷的援助,而是如同雪片一樣盡快結束戰爭的紅頭文件。

公元前212年,漢尼拔又一次取得大捷,攻克了意大利南部重鎮塔朗多(5)。然而一方麵迦太基走海路的給養始終沒有出現,另一方麵漢尼拔的部隊也始終未能取得塔朗多港口的絕對控製權。

迦太基海軍力量的重大缺失,終於給陸軍帶來了回天乏術之感。

不僅是迦太基國內的補給到不了,連盟軍的支援也上不了岸。

公元前215年就已經參戰的馬其頓,在國王腓力五世(Philip Ⅴ)的帶領下一直在嚐試登陸亞平寧,準備拉漢尼拔一把。但在艦隊實力上的差距,使得馬其頓海軍始終徘徊在亞得裏亞海灣,根本無法靠近意大利島的本島。

於是,戰爭在公元212年這一年,出現了一個顯著的轉折。

羅馬人就像一個在水底憋氣半晌的遊泳者,終於開始浮出水麵暢快地呼吸氧氣。當羅馬人已經適應了漢尼拔的戰法,並且能夠給出行之有效的應對之策的時候,戰爭的節奏就已經牢牢地控製在羅馬人自己手中。

羅馬人的子弟兵適時地出現在了伊比利亞半島,為整個戰爭開辟了第二戰場。

在伊比利亞半島最初的戰鬥中,羅馬人並沒有占到什麽便宜。恰恰相反,在巴卡家族的後起之秀小哈斯德魯巴的頑強阻擊之下,羅馬兩位重量級的統帥,老西庇阿兄弟(6)雙雙命喪黃泉。

公元前211年,羅馬元老院再次動議,商定繼續增兵伊比利亞以挽救危局。主動請纓的人,正是老西庇阿之子大西庇阿(Publius Cornelius Scipio Africanus)。

當年羅馬人在戰場上節節敗退,一個費邊戰術生生撐住了危局;而到了戰局逆轉,需要戰略反攻的關鍵時刻,共和國又從天而降了一個西庇阿。

攻守易位,強弱互換,其實這隻是事後諸葛亮的說法。分析當時錯綜複雜的國際國內形勢,羅馬的大部分元老貴族並沒有意識到漢尼拔的部隊正在走下坡路。而且當時的老西庇阿兄弟屍骨未寒,漢尼拔的弟弟們在西班牙混得風生水起。當羅馬元老院遴選派去伊比利亞人選的時候,絕大部分的政客與將軍們,都紛紛唯恐避之而不及。隻有一個人主動站出來,這個人就是大西庇阿。

隻能說,大西庇阿來得太是時候了。

雖然看上去,迦太基王國的大本營在北非而不在伊比利亞。但事實上,第二次布匿戰爭,與其說是羅馬人在對戰迦太基,倒不如說是羅馬人在對抗巴卡家族。而巴卡家族的基本盤,就是伊比利亞半島。拿下伊比利亞,就意味著拿下了漢尼拔的大後方,同時也動搖了迦太基王國的國本。

大西庇阿的身上,有隨父參戰的豐富經驗,也有親人喪命的深深仇恨,此外還有著屬於羅馬共和國貴族身份的自尊與榮耀。大西庇阿此後在伊比利亞戰場上翻江倒海,短短幾年之內,迅速打開了局麵。

到公元前207年為止,大西庇阿基本控製了伊比利亞戰場的局麵。

大西庇阿的勝利,驚動了迦太基決策層,也影響了亞平寧半島的戰局。漢尼拔的勝利依然在繼續,但他越來越感到難以為繼,步履維艱。伊比利亞大本營被大西庇阿搞得岌岌可危,讓漢尼拔在公元前208年攻殺兩位羅馬執政官的大勝,變得味同嚼蠟。況且,在得不到外部支援的情況下,漢尼拔每一次的消耗,都形同為一種不可逆的自戕。

第二戰場的開辟,羅馬人夢想中的化學反應終於出現了。

公元前207年,漢尼拔的弟弟哈斯德魯巴·巴卡,率援軍到達亞平寧半島。

事實上,哈斯德魯巴的這次行軍,早在兩年前的公元前209年就已經開始了。漢尼拔在亞平寧半島上的困境,等不到迦太基高層的全力救援,也就隻能依靠自家兄弟的奮不顧身了。然而,迦太基人在海路上的捉襟見肘,使得巴卡家族的後起之秀,選擇了與哥哥漢尼拔相同的方式一路向東——翻越比利牛斯山,再穿越阿爾卑斯山。

同樣的打開方式,用一次是出其不意,用兩次就缺乏新意。

公元前207年的同一年,剛剛到達波河平原沒多久的哈斯德魯巴部隊,被羅馬人徹底擊潰。漢尼拔沒有盼來夢寐以求的援軍,卻等來了羅馬人送來的一個神秘包裹,包裹裏裝著的,正是弟弟哈斯德魯巴·巴卡的項上人頭。

戰爭形勢急轉直下,尤其伊比利亞半島的局勢,已經糜爛不可為。

一連串的戰局變化,讓漢尼拔在亞平寧方寸已亂。

公元前206年,伊比利亞半島大局已定,大西庇阿返回羅馬,準備幫助羅馬人在北非開辟第三戰場,目標直指迦太基首都迦太基城。

公元前205年,馬其頓國王腓力五世同羅馬共和國元老院達成協議,結束了第一次馬其頓戰爭的同時,雙方實現媾和。

公元前204年,大西庇阿率羅馬海軍從北非登陸,大兵壓境之下,迦太基王國的盟國努米底亞臨陣倒戈,同羅馬人結盟,相約共討迦太基。

公元前203年,走海路在熱那亞地區登陸的漢尼拔三弟馬戈·巴卡(Mago Barca),經過兩年苦戰,最終增援不成,步他的二哥後塵殺身成仁。

至此,十幾年來漢尼拔在亞平寧半島的辛苦勞碌,已經變得毫無意義。

撤出意大利,保衛迦太基,已經成了一場考試的最後一道大題。這道大題能夠破解的概率微乎其微,但漢尼拔已經別無選擇。

公元前203年,帶著一絲不甘和一點悲愴的漢尼拔,黯然離開意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