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狠的一招卸磨殺驢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這句話是範蠡說的,意思就是一個人如果沒有利用價值了,也就到了該死的時候。曆史上有很多這樣的例子,宋太祖杯酒釋兵權就是其中最為著名的一個。到了大明朝,朱元璋又玩了同樣的一手,跟著他一起出生入死打天下的窮哥們兒幾乎沒有幾個善終的。
隻有朱元璋的發小湯和是個聰明人,也許是他太了解這個老朋友的為人了。見天下大事已定,湯和就跟朱元璋說,革命已經成功了,我也一把年紀,沒有啥雄心壯誌了,隻想回老家安安生生放羊。
朱元璋很高興:這哥們兒處世還是比較靈活,行吧,你就回老家去吧。
可當時其他人並沒有這份覺悟,他們想著如今苦盡甘來該享受了,不留在大城市反倒跑回鄉下去,不是有病嗎?
可是,腦子被驢踢了的湯和最終得以壽終正寢,那些想著跟朱元璋分糖吃的小夥伴卻一個個下場淒慘,比如下麵這一位。
01
傅友德,宿州相城(今安徽淮北)人,元末參加了紅巾軍起義,先後在劉福通、明玉珍、陳友諒麾下為將,但一直不得重用,後歸順朱元璋,一路南征北戰,從偏裨升為大將。西取巴蜀,南定雲貴,征漠北七戰七捷,傅友德先是被封為潁川侯,後又被加封為潁國公。
不僅有軍功,傅有德還有更大的依仗——他的兒子娶了朱元璋的女兒,女兒嫁給了朱元璋的孫子。
按說這樣的一個人,跟著老朱槍林彈雨出生入死,又跟老朱成了親家,應該沒事了吧?
這可真不是傅友德說了算,那得看皇上朱元璋的意思。
02
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正月,涼國公藍玉以謀反罪被處死,朱元璋同時將在河南、山西一帶練兵的馮勝、傅有德、王弼調回南京。
親眼看過藍玉的人皮,三人十分不安。一次定遠侯王弼對傅友德說:
上春秋高,旦夕且盡我輩,奈何?
史書上沒有記載傅友德是怎樣回答的,可能他當時的心裏還存著希望,畢竟老朱曾經當著很多人的麵說:
論將之功,傅友德第一。
何況他倆還是兒女親家,就算要殺,總得有個理由吧?他又沒有跟藍玉他們搞在一塊。而且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傅友德有朱元璋給他的免死鐵券:
今天下已定,論功行賞,朕無以報爾,是用加爾爵祿,使爾子孫世世承襲。
我怎麽可能被殺呢?傅友德暗想。
然而,傅友德忘記了,朱元璋手裏有一支神秘到令人恐怖的特務組織——錦衣衛。有了這支隊伍,除了你偷偷放個屁老朱不知道,其他什麽事能瞞得過去?
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朱元璋舉行冬宴大宴群臣,作為皇親國戚,傅友德也參加了這次宴會。
宴會廳的外麵,負責安全保衛工作的正是傅友德的二兒子。
老朱作為大哥,被一群小弟簇擁著進入宴會現場,這時他眼睛不經意間一瞥,發現負責安保的傅友德的二兒子居然沒有佩帶寶劍。這就像上考場不帶筆,去廁所不拿紙,到了餐廳沒有筷子,那還得了?當時老朱的臉就拉下來了,不過他忍住了,什麽也沒說。
宴會在歡樂祥和的氣氛中接近了尾聲,席間,君臣雙方還為發展一個繁榮富強的大明王朝暢想高歌,賓主氣氛很是和諧。
揮手告別間,很注意觀察的老朱又發現了一件事:親家傅友德麵前有一盤菜沒吃幹淨。
03
老朱終於憤怒了。這是要幹啥?你們父子是不是對我有意見?老傅你先別走,等一下。
皇上,您說,有啥事?
你那個兒子,作為一個警衛人員,空著兩個手,在那兒幹站著。還有,你說你也是窮人家的孩子啊,咋連一點兒節約的意識都沒有呢?你們爺兒倆這是搞什麽?算了,你去把你那兩個兒子給我叫過來,我有話要說。
傅友德聽得糊塗,卻也沒有異議,轉身出了宴會廳。然而剛剛走出去,就有人快步趕上來跟他說:皇上說了,是叫你將你兩個兒子的人頭拎過來。
剛剛因為喝了點酒還渾身燥熱的傅友德突然間就像掉到了冰窖裏,心也一直往下沉,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一天還是到了,朱元璋終究還是沒打算放過他。
然而能怎樣?理論?反抗?
他什麽也做不了,隻是默默地走開了。
傅友德再回來,帶來的是他兩個兒子的人頭,鮮血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剛才還人聲鼎沸的宴會廳裏。
可惜當時沒有奧斯卡,如果有,老朱絕對能捧回一個小金人。
隻見老朱臉上的表情很吃驚:我讓你把他們叫來,你怎麽把他們給殺了呢?他們是你的親生兒子啊,你怎麽下得去手?
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傅友德疼愛這兩個兒子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現在朱元璋卻問傅友德為什麽要殺他們?
為什麽?
就算是他瘋了好不好?
悲痛到不能自已的傅友德嘶啞著嗓子沉聲說:陛下,咱能不能不這樣耍人玩兒?你不過就是想要我脖子上這個人頭嘛,沒關係,現在我就給你!說完,傅友德從袖子裏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當場自刎而死。廳裏又是一片血花飛濺。
……會冬宴,從者徹饌,徹且不盡一蔬。太祖責友德不敬,且曰:“召二子來!”友德出,衛士有傳太祖語曰:“攜其首至。”頃之,友德提二子首以入,太祖驚曰:“何遽爾忍人也?”友德出匕首袖中,曰:“不過欲吾父子頭耳。”遂自刎。
老朱當時的臉色一定非常難看:這是做什麽?我沒說讓你死啊,你敢當著我的麵玩自殺?這是掉臉子給我看呀!
04
是的,傅友德是在用死來維護自己最後的尊嚴:要死,我也自己死,想往我身上潑髒水扣屎盆子?沒門!
一生都在刀口上舔血的傅友德不畏懼死,在戰場上,他從來都是“雖被創,戰益力”的勇士。如今他被人如此玩弄折辱,在不能選擇自己的生死的情況下,還有什麽能比主動結束自己的生命更值得人尊敬呢?
可惜,如果傅友德能早一點能看透這一切,又怎麽會落得個如此的下場呢?
如實敘述了這件事的張岱慨歎道:
古大將創立功業,得以令終者,代有幾人哉!
也許,隻有範蠡、湯和那樣能洞察人性的人才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