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有女初長成

第119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下)

第119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下)

被如此戲弄,管事怒極,他當即就叫了府上的府丁去捉拿那婆媳二人!

九十兩銀子算不得小數,餘氏婆媳二人對半分,各得了四十五兩,此間正尋思著要如何花銷,一時也並未走遠。

黃府一班府丁出了巷子左拐,便遇上這餘氏婆媳幾個,不由分說,當即拿了叉棍押了人,怒騰騰的帶回府內。

而府內幾十個府丁一字排開,都拿著大棒,凶神惡煞,氣勢駭人。餘氏婆媳二人哪見過這等場麵,以為這黃府要做那殺人越貨的買賣,嚇得麵如土色,抖如篩糠。

“你們這是要做甚!”

朱老太太驚聲叫起來,褶子臉上盡顯慌張,手抖之餘,銀子也掉了一地。餘氏一邊往懷裏撿著銀子,一邊恫嚇府丁:“我女婿可是要娶縣令妹子的!若得罪了我,準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邊上的府丁一聽,頓時樂了:“你女婿要娶縣令妹子,那你豈不是縣令他老母?哈哈哈!”

餘氏刀條臉一紅,剛想開口,就見正廳中出來個穿金戴銀的半老頭子,邊上跟著剛才的小廝和管事。

小廝一指餘氏婆媳:“老爺,就是她們!”

“那人參純粹是假的!拿蘿卜硫磺熏出來的!足足騙了咱九十兩銀子!”

管事憤慨,氣得半死,吹胡子瞪眼睛。

“你說啥?”餘氏叫起來:“我咋騙你了,人參咋就成蘿卜了!”

管事不多說,隻將那掉了色的人參丟到二人麵前:“莫說我冤枉你!自個兒去看!”

朱老太太低頭一看,她雖老眼昏花,卻也瞧出來了——這哪是人參啊!分明是隻掉了色的小蘿卜!

餘氏也驚了一跳,錯愕道:“這這…這…”

管事正在氣頭,認準了是這餘氏財迷心竅搞的鬼,壓根不容解釋,哼聲道:“拿蘿卜衝人參騙你爺爺,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終日打雁終叫雁啄瞎了眼,往常隻有她算計人,哪曾料到會被人算計?餘氏瞪圓了兩眼,自認清清白白,她何曾做過這事?

“放你娘的毒,紅口白牙端會咬人!這人參可是我一路從藥堂抱過來的,哪做過甚手腳!”

餘氏氣極,怒極,恨不得上去撕了管事。

“喲,你還不認?當別人都是傻的,東市藥堂莫不是能賣你假藥?他這生意還要不要做了?準要是你這婆娘財迷心竅,拿假東西來騙人!”

管事翻了個白眼兒,扭頭對身邊的半老頭子說道:“老爺,您看如何處置這婆娘?”

半老頭子渾濁的眼睛瞥了一眼餘氏,手裏的核桃轉了兩轉,淡淡的開了口:“小的是個傻子,老的又不經打,給這凶惡婆娘來上三十棍子,讓她好好嚐嚐這滋味,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到我黃府來行騙。”

下邊的府丁得令,當即就硬拉了餘氏摁在條兒登上,棍子劈裏啪啦的就下去了。

“哎喲哎喲!打死人嘍!”

那餘氏左右是個婦人,哪掙得過身強力壯的府丁,隻有趴在凳子上挨打,哀嚎的份。

朱老太太見狀,駭的膽都破了,哪敢替餘氏求饒,生怕自個受到牽連,摟著傻孫子,畏畏縮縮的躲在一旁,瑟瑟發抖——她還要多活兩年,這把老骨頭萬不經打。

殺威棍,殺威棍,一棍子下去便是餘氏的一聲嚎。待三十殺威棍打完,餘氏麵白如紙,連叫的力氣都沒有。

“丟出去,憑的叫人眼煩。”

半老頭子淡淡的說道,手裏的核桃骨碌轉了一聲。

府丁得令,一人抄起餘氏的一隻胳膊,拖死狗一般將人拖了出去,朱老太太也很識相的跟在後麵,沒等著人來攆。

砰的一聲,餘氏被扔在地上,黃府大門也緊閉起來。

“啊喲,我的腰啊!怕是斷了!”

餘氏被打狠了,在地上蜷成個蝦米,疼的汗如雨下,歇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爬將起來。

“這黃員外好厲害的手段!兒媳呀,你傷的如何?可有怎樣?”

朱老太太連忙去扶餘氏,餘氏疼得直哼哼,卻不忘咒罵起黃府那群披人皮的狼:“一群挨千刀的,下手怪狠!等著瞧吧,生兒子沒屁眼,早晚要遭報應!”

雖疼得直咧嘴,餘氏罵詞卻是不休,罵罵咧咧的始終不見停,等她出了氣,罵了夠,這才住了嘴,開始回想這其中的不對勁:“你說這人參,咱一直抱著沒離手,怎地就成假的了?”

朱老太太平時默不作聲,卻是個有主意的,癟著老嘴想了想,開口道:“人人都道東市藥堂價格公道,童叟無欺。這人參事有蹊蹺,隻怕是捉弄咱們,故意賣的假貨!”

這會子餘氏全在氣頭上,聽朱老太太這麽一說,覺著十分的有理,當即插了腰稈,一瘸一拐,氣勢洶洶的就上了門。

“賣藥的,你給老娘滾出來!”

餘氏從來不是個肯吃虧的,終日打雁反教雁啄瞎了眼,被如此算計,餘氏受了天大的虧,鼻子眼睛全氣得挪了位。

大掌櫃的都是笑微微,樂嗬嗬,如往常一般:“這位大嫂稍安勿躁,我這不是來了嗎?”

餘氏氣得長發淩亂,形似夜又:“你賣我那人參乃是假的!”

大掌櫃一征,做出個詫議的神色:“我藥堂自開張以來便是童叟無欺,價格公道。大嫂紅口白牙可不好汙蔑人!”

“我冤枉你?你拿蘿卜充人參!害得我被黃府的人一頓好打!”

平白挨了頓打,還受了冤枉氣,這些事向來是餘氏對旁人做的,如今一一返到自個身上,滋味可想而知。

“誒?你這話說的可不對,蘿卜自古便是小人參,你們莊戶人家也說蘿卜比人參。這蘿卜在山裏長了一百年,可不是百年老山參嗎!我哪裏拿蘿卜充人參了!”

大掌櫃翻了個白眼,抱了手,滿眼的鄙夷:“況且你這種人家是吃得白參的麽?要人參不就是要那蘿卜!自己不說清楚,反倒怪起我來?”

餘氏氣的腦袋都發昏:“一小根白蘿卜,你敢要我一百兩銀子?”

他早就備了一套說辭,大掌櫃嗬嗬一笑:百年的蘿卜也算得稀奇,還不值這一百兩嗎?況且您是給我現銀了還是紙票?

大掌櫃的本就是生意人,能言善辯,妙語連連,憑一條三寸不爛之舌愣將餘氏堵的是瞠目結舌,理屈詞窮,啞口緘默。

最後,餘氏急了眼,跳了腳——我將女婿女兒請來,替我主持公道,且瞧瞧你這奸商是如何個做派!

大掌櫃的不慌不急,伸長脖子喊了一聲:“段先生,餘姑娘,這位大嫂要請你們出來呢!”

話音剛落,段青舟與楚翹便掀了簾子從後屋走了出來。

“娘誒,剛我與青舟哥哥前來結賬,怎地半月時日,奶奶便吃了兩斤杜仲子,一斤阿膠,三斤女貞子?怎地還要吃人參?這是得了什麽病!娘快讓大掌櫃的給奶奶瞧瞧!”

楚翹裝出一副焦急模樣,眼睛卻是斜向後邊的朱老太太,心中不禁冷笑——人心不足蛇吞象,餘氏還真有臉敢來藥堂,也不枉她與段青舟在此守了整整半日。

事情的輕重緩急,餘氏還是曉得的,若是借病賺錢的馬腳露出,怕是以後都莫想再來討錢,餘氏急忙打起哈哈,想要糊弄過去。

段青舟卻是不由她多說,故作奇怪的道:“我似是聽到你娘上黃府被打了一頓,這是……”

一雙狹長的鳳眸瞥向餘氏,段青舟笑了:“剛才黃府有幾個小廝到我店裏吃小食,說來了對拿蘿卜充人參騙錢的婆媳,那婆媳二人之前還常常拿些草藥上黃府售賣。”

餘氏一聽,臉全白了——這段青舟是什麽都曉得!

“呀!敢情這是裝病拿我當冤大頭宰啊!”

楚翹一雙眼睛冷眯了起來。

“你個死丫頭,我生你養你,讓你出點錢咋啦!又不是要你的命!你長這麽大,我還沒吃過你一口粥呢。”

餘氏再不要臉也總歸有點羞恥心,又被拿了個正著,當真叫個沒臉,但餘氏哪裏是會認的人?

虛張聲勢是慣用的伎倆,她一邊惡聲惡氣的罵,一邊腳底抹了油似的,夾著尾巴溜出了藥堂。朱老太太更是見風使舵,勢頭不對,著挪騰著小腳,拉著孫子早走了。

楚翹與段青舟相視一眼,皆笑了——有此一出,想來餘氏朱老太太是不敢再拿生病的幌子來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