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有女初長成

第199章虎毒不食子(下)

第199章虎毒不食子(下)

長江悲已滯,萬裏念將歸。況屬高風晚,山山黃葉飛。

劉家大房近來事很多,王氏丟了孩子,整個人便病倒了,厭厭的躺在**一動也不動,也不與誰說話,連活的心思也沒了。

孩子不是自個走丟的,也不是教拐子偷的,而是讓太奶奶一瓢開水燙死丟到山裏喂了凶神惡煞的野狼。

王氏是逃難來的,獨身一人,無半個娘家,尋常婦人遭了如此大罪,必是有娘家人為其討個公道。而她在寶河村可真真算得上是孤立無援,正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你多少吃點。”

許氏端著一碗米粥,坐在床頭,千方百計的哄王氏。王氏縮在被褥中,臉蠟黃蠟黃的,兩眼無神,像是不活了,一動也不動。

“你水也不喝飯也不吃,挨得住幾日?是當真不活了麽?”

眼見著王氏水靈靈的一個小婦人,熬的黃皮寡瘦,不成人樣,許氏難得的苦口婆心了一回。

“不活了,不活了,我去陰間尋我的女兒。”

王氏拿被子蓋住了腦袋,悶聲悶氣的說道,頭靠在枕頭上,吧嗒一聲,掉下一串眼淚來。

“誒……”

一聲長歎,許氏是真不曉得該怎樣去哄兒媳婦,自家婆婆這事做的太說不過去!傳出去了一準要讓人指著脊梁骨罵,所以也沒敢張揚,大夥都隻當孩子是讓拐子偷跑了。

“我把飯給你放桌上了,餓了記得起來吃。”

勸也勸不好,也不知該怎麽勸,許氏將飯碗放上桌邊,轉身出去了。門外的朱老太太等得焦急,一瞧見人出來,便急忙拉了兒媳婦的袖子,一指房內的王氏,探著小腦袋,問:“怎樣,可願吃飯了?”

許氏一搖腦袋,拿開了婆婆的手:“就那樣唄,娘啊,不是我說你,那怎麽著也是你親重孫女,咋下得去手啊?”

“咋?”

兒媳婦還敢數落起我的不是人,朱老太太橫了一眼許氏:“你個憨貨,要不把那賠錢貨弄死,王氏生不出來兒子怎麽辦?就是要狠狠的弄死,賠錢貨才不會找上咱家!”

許氏不說話了,因為無話可說,她在心頭一撇嘴,暗道老東西一百個眼珠子瞧不上女娃兒,她自個不也是個女的啊?

“一個賠錢貨罷了!還整天哭喪個臉!”

朱老太太陰沉了老臉,她沒工夫去想許氏是如何個看法,有更要緊的事等著她——女娃兒能做什麽?男娃兒才是家裏的香火**!

轉身進了王氏的屋子,朱老太太嘭的一聲關上了房門。許氏站在原地,是一陣心驚肉跳,連帶後怕,心說要不是咱娘家哥哥有錢,又肯給咱撐腰,怕是當年紅杏生出來也讓奶奶給掐死了!多事之秋,還是先打個包袱卷,上女兒女婿家躲兩日,偷個閑去。

關上門,因為窗戶簾也是垂著的,屋內一片黯淡,王氏躺在**聽見腳步聲,以為是婆婆許氏,便道:“娘,莫來勸我,我吃不下!”

朱老太太一聽,本來便沒什麽好氣,更加窩火了,賤人的身子小姐的命,吃個飯還得讓人左請右請,讓人著伺候你,當自個兒是那皇帝娘娘麽?

但老東西有事求她,並不肯將人徹底得罪了,朱老太太還算和顏悅色的開了口:“水娘啊,起來吃些吧!莫將自己餓壞了,咱老劉家還指望著你生個男娃娃呢!賠錢貨沒了便沒了,總歸是個不值錢的丫頭片子,你再生便是,但這回可一定要生個男娃。”

**的王氏一聽是朱老太太,且如此的厚顏無恥,幹巴巴的身子登時有了力氣,一骨碌爬了起來,指著對方的鼻子便罵:“你個老豬狗,死後要下十八層地獄的老虔婆!”

朱老太太挨了罵,且還是王氏這小輩,臉色氣得由白轉黑,登時不太好:“你敢罵我?”

可憐天下父母心,王氏孩子沒了,人都快急瘋了,急火攻心之下,哪裏還會顧忌一二,張嘴便罵:“老虔婆,連你親孫女都不放過,我罵你又如何!”

如今朱老太太在劉家向來是說一不二,遭了王氏的一通謾罵,她有點怒。丟自個親孫女著實算不上甚光鮮事跡,她也有點羞,又羞又怒之下,朱老太太邁開小腳,揪著王氏的頭發,劈頭蓋臉的給了她兩個耳光:“沒大沒小,活該討打!”

王氏不服,更不肯束手就擒,想要去撕朱老太太,但幾日水米未沾牙,她實在是太虛弱,一巴掌便被扇倒在**。

“哼,你還敢反了不成?”

朱老太太從鼻孔裏哼出一聲,抓起桌邊那碗涼了的米粥,揪著王氏的頭發,硬生生就往她嘴裏猛灌:“想不吃食,餓死自個,沒這麽容易!”

王氏餓了好幾日,力弱體虛,全憑一股子精氣神撐著,剛才爬起來已經用盡了,如今手軟腳也軟,隻能由朱老太太擺布,米粥大口大口的灌,嗆的她不住的咳嗽起來:“咳……你個老挨刀的…一定不得好死…”

命數有天定,老太太不以為然,並不覺著咒她有用,當即冷笑了一下,惡狠狠的對王氏道:“盡管咒去,我可不怕!盡快將身子養好了,給老劉家生個男娃兒,傳香火,這才有你好日子過!”

王氏笑了一下,單手撐著床鋪,爬起來半個身子,很有一點萬念俱灰的意思:“實話告訴你,劉頂柱他就是個傻子,我姑娘不是你家的種,你弄死了我姑娘,我死也不會給你家生個一兒半女!”

王氏沒什麽野心,就想找個人家,將遺腹子生下來平安養大,也算對得起夫家了,哪曾想老東西竟是個這般惡毒狠心的,竟將她女兒活活燙死,丟到雲陽山裏喂了野狼。她連活都不想活了,就更不怕事情暴露,存心要氣死這老東西。

朱老太太本是要走,聽了王氏這番話,又轉過身來,不怒反笑,幹癟的老臉笑成了一朵皺巴巴的**:“我孫子不懂事不會生,我兒子總會!”

王氏心頭一驚,麵無血色的問:“你想做什麽,我可是劉頂柱的媳婦!”

朱老太太冷笑一下:“許氏停了月信,已是不中用。你是我二兩銀子討回來的,總不能讓你白吃白喝!小孽種死的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