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有女初長成

第299章微妙關係

第299章微妙關係

深居俯夾城,春去夏猶清,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

大暑。

王妃鄭氏篤信佛教,每年到了大暑,必要燒伏香喝伏茶,今年也不例外,為表關心,還特地派人把父母早喪的侄女帶了過來,一並燒香打紙,好在佛前添福添壽。

拜完了佛,姑侄二人便雙雙來湖心亭當中,喝茶閑聊,遠遠望去湖心亭內紗幔飄飛,琴聲渺渺,倒是一派的閑暇。

王妃鄭氏坐在桌前,手邊放著一盞去年的雪裏含翠,鄭紫棠則是盤膝坐在琴幾前,十指勾弄,正在輕彈一曲春江花月夜。

她是個病西子的風格,琵琶過於妖嬈,模笛輕佻,最適合的便是這一架古琴,加之鄭紫棠曾受名師指導,功力見長,一曲春江花月夜,彈得是格外的動聽。

王妃鄭氏輕啜了兩口茶,隨即便把茶盞放下了:“雪裏含翠須是用冬日裏的雪水來泡,才最顯清洌口感。我那一罐子竹葉雪是一股腦的全送去了世子爺那兒,想要再嚐,也隻能等明年了。”

鄭紫棠一曲做罷,收了勢,她起身來到姑母身邊,先是親手剝出一盤水靈靈的荔枝肉擺過去,再笑微微的說:“巧了,姑母,我那裏還有一罐年前梅上雪,燒開了用來衝梅花瓣喝,滋味最是美妙。”

王妃鄭氏看鄭紫棠一眼,頭上的赤金鳳釵吊著的珍珠墜子微微一動,在侄女麵前,她笑得花枝亂顫:“你還是把你那栩哥哥掛在心口上呐,我可記得這梅上雪泡梅花瓣,闔府隻有永安世子一人會如此風雅。”

鄭紫棠跟著陪笑了一下,笑的卻是很勉強:“姑母說笑了,栩哥哥先是在外麵有了妻室,如今又要和楚國公的千金議親,棠兒自知身份低微,哪敢高攀。”

王妃鄭氏冷冷一笑:“你不敢高攀,那誰又敢?別以為我不曉得你那日趁著夜裏去了人家的乘風院!青梅羹?青梅竹馬是麽,也得看看人家記不記你這情啊!”

語氣一放重,便有了興師問罪的意思,鄭紫棠煞白著臉,神色不是很好看,倉倉惶惶的跪在了地,她開口便是認錯:“姑母,是棠兒錯了,棠兒不該還惦記著世子!可姑母您想想,若是世子真與那國公府千金聯了姻,豈不大事不妙?”

王妃鄭氏一聽,也琢磨出了點味道,她收回了冷笑,蹙著一攏彎月眉,開始自言自語--湖心亭內就此二人,下人們全在湖邊候著,自言自語也不甚奇怪。

鄭氏歇斯底裏的罵道:“真要連了姻,豈不是平白給段栩添了助力,老虎添上了翅膀,那可不妙!該死的老挨刀,有什麽好事全向著他那大兒子,一點也不替宏兒想想!就因為段栩是公主生的,我兒是歌女養的麽,我呸!”

在侄女麵前,她沒了那份屬於王妃的雍容華貴,恢複了教坊歌女的本質,咬牙切齒的挑著兩條細眉。

鄭紫棠見怪不怪,顯然已習以為常,姑母一旦提到身世就難免變了樣:總歸出身低賤,與那些高貴的人一相比,平白會多份自卑。

她上前一步,替王妃鄭氏揉著肩頭,細聲好語的勸道:“姑母,火大傷肝!您何不往好處想一想?若是世子沒能娶成國公府的千金,反倒是宏表哥做了國公府的女婿呢?”

淡淡一笑,她又道:“世子在外麵可早有了妻室,國公府的千金嫁過去,是委屈做小麽?”

王妃鄭氏看她一眼:“你說的可真?”

鄭紫棠把頭一點:“千真萬確,棠兒親眼瞧見的。那小女子舉止粗俗,多半是世子避在外邊娶的鄉野丫頭。”

王妃隱隱明白了她的意思:“攪黃了這樁婚事,讓宏兒後來居上,沾一沾國公府的光?”

鄭紫棠笑而不語,心思難測。

王妃不去看她了,手上端著茶盞,又開始了自言自語:“若是宏兒娶了國公府的千金,必然能得到國公府的助力,也有資格和這段栩爭上一爭。甭管誰的娘出身更高貴,宏兒再怎麽著也是王爺的血脈!憑什麽要處處要比段栩矮上一頭!”

暗自發了狠,鄭氏看向侄女:“你幫我把這件事辦了。日後你表哥當上王爺大位,少不了你的好!”

有了吩咐,鄭紫棠微微一福身,心裏笑得很甜,麵上卻瞧不出什麽的做了答案:“是。”

王妃鄭氏滿意的點點頭:“你性子最是穩重,你出手辦事我放心。對了,王爺最近常去你那嗎?”

鄭紫棠姣好的麵容上毫無表情,心裏也一點波瀾不起,堪稱心靜如水:“不常來,王爺近來夜夜都宿在紅姨娘那。”

生性喜怒無常的王妃本就翻臉比翻書快,得了這麽個回答,一下子徹底換了個陰沉模樣,指著鄭紫棠便開罵:“你個沒用的東西,連王爺都看不住,我養你做什麽!”

王府規矩森嚴,即便是姑侄之間也多了一層隔閡,鄭紫棠立馬跪下跪,匍匐在地:“是棠兒無能,還請姑母恕罪。”

王妃鄭氏火氣到了極點,當即一巴掌拍走了手邊烏本的小幾上:“啍,沒用的東西!本想著肥水不流外人田,將你招進府中幫我防防那些狐狸精,哪曾想你也是個不中用的!紅姨娘,她是個什麽貨色,走不到人前的東西,也敢在本王妃麵前興風作浪!早晚有一日我收了拾他!”

越說越氣,王妃鄭氏騰的一下站起來,怒衝衝的就往外走,顯然是去找紅姨娘的麻煩了。

鄭紫棠跪在地上不敢起,直到鄭氏走遠了。翠柳才進來將她扶起,攙著自家小姐坐到軟凳上,私下看看,見王妃的婢女跟著王妃走了個一幹二淨,四下無人,翠柳這才張口抱怨:“王妃真的,老王爺去別處留宿,小姐總不能攔著他不讓走吧!”

捏了兩下發酸的腿,鄭紫棠麵孔冷然:“人家是王妃,我是什麽?不過是個爹死娘改嫁的絕戶。翠柳你記著,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翠柳掀了小姐的褲腿,看膝蓋上烏泱泱的青了一大塊,心疼極了:“小姐,晚些我給你做個軟墊,這一日到晚的,說跪就跪,哪怕是鐵打的腿也受不住呐。”

鄭紫棠擺擺手:“不用,讓人瞧見了反倒要招閑話。誒,栩哥哥回來,我總算有了盼頭。瞧著吧,這王府將來事誰做主,還說不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