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把年華贈天下

第304章 懲罰(1)

“爺,奴婢有罪。”

一聽她這句話,夏初七的心便吊了起來。

嗬,難不成這個月大姐,她是要自首?可在趙樽這裏有“坦白從寬”這麽一條麽?怎麽看,他都不像會輕易饒人的主兒啊?

趙樽沒有看月毓,隻拿過丫頭遞過來的巾帕擦了擦手,淡淡道,“你有何罪?”

抬起頭來,月毓就像在衙門裏頭過堂似的,跪得極為端正。

“先前梓月公主出了事兒,奴婢太過焦躁,沒有考慮到那許多,由得府裏的丫頭婆子長隨們圍了過來,嚼了一些舌根子,對公主的聲譽造成了極大的影響。爾後,奴婢又照顧不周,使得公主……公主有機會割腕自殺……奴婢有負主子重托,罪無可恕,請爺重重責罰。”

夏初七看著那跪在地上的清婉女子,心裏不由冷笑。

她這算避重就輕嗎?

不等問罪,先來請罪,果然是一個厲害的主兒。

翹了翹唇角,她很想過去呸她幾句,可如今趙樽在這裏,這月毓又是打小就伺候他的丫頭,她也不知道他們主仆間的感情深淺,犯不著在這個時候開口,隻需要坐著冷眼旁觀,看戲就成了。至於誰演得好,誰演得不好,說來那也不關她多少事兒。

“月毓。”

趙樽語氣沉穩,冷峻的臉上,沒有半分變化。

“你是那樣輕率的人嗎?”

一句話,他直入重點,月毓身子顫了一下,咬了咬唇。

“爺……”

趙樽淡淡掃她一眼,加重了語氣。

“老實交代吧。”

“奴婢,奴婢當時知道了那件事,確實是憂思過重,腦子都傻了,沒有考慮到那許多……”月毓眼眶盈了些淚水,看著趙樽雍華無雙卻冷靜得冰塊兒一樣的臉,又側眸,看了看似笑非笑的夏初七,然後才又垂下眸子去,“除了這個,奴婢再沒有什麽可交代的了。”

不到黃河心不死?

夏初七默默地看著她,覺得她不是這麽笨的人。

依了她的為人,又怎會沒有考慮到趙樽的脾氣和性格?他是那麽好糊弄的男人麽?如果她月毓真是那麽不堪重用的一個人,趙樽又怎會讓她掌握了晉王府後院的事務這麽多年?

“青藤!”

隨著趙樽冷冷的低喝聲,青藤小丫頭從外麵進來了。

“把你主子出事之後,屋子裏被人換掉的熏香拿給她看。”

青藤答了一聲兒“是”,上前幾步,將手裏捧著的一個小錫匣子打開,放在了月毓的麵前。而小錫匣裏麵裝著的東西,很明顯是燃過的殘香。

隻看一眼,月毓那端莊的麵色就是一白。

“爺……”

趙樽目光從她臉上掃過,微微一皺眉,並沒有出現表現出太多的情緒變化來,隻是那漫不經心的聲音裏,冷氣兒似乎更重了,“月毓,這個可是你從香爐裏換下去的?”說著,他的手指向了黑塗的香幾上那一隻精巧的青鶴香爐。

“奴婢,奴婢……”

月毓緊張地攥緊了手指,修整過的長指甲,一根根陷入了肉裏,漂亮的臉蛋兒死灰一般難看。咬著下唇,她目光楚楚的看著趙樽,像是想要說點兒什麽,可餘光掃著滿目怒氣的青藤時,又無力地垂下了頭來,悵然一笑。

“是,這個香,是奴婢換掉的……”

承認了?

她不太正常的反應,讓夏初七雙眸深了一些。而趙樽冷峻的麵色,仍是保持著他一貫高冷清峻的姿態,連多餘的情緒都沒有給她。

“公主出了事,你沒有考慮如何去控製言論,阻止事態發展,卻是忙不迭地換掉了香爐裏的殘香,若不是心裏有鬼,為什麽要這麽做?”

月毓下唇上被咬出了深深的齒印兒來,煞白的麵色比先前還要難看幾分。她這個人,平素向來給人一種內斂溫厚的樣子,這會子大概太過驚慌,以至於那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擺明了“做賊心虛”,反倒給人一種不適應的感覺。

夏初七沉吟著。

可月毓就像已經被人定了罪一樣,深深地磕了一個頭。

“奴婢無話可說,但憑王爺治罪。”

她就這麽就認罪了?

俗話說得好,“癢處有虱,怕處有鬼”,她這麽慌不迭的承認,除了心理還有別的鬼之外,實在很難用正常思維去理解。看著這個樣子的月毓,夏初七不是奇怪,而是相當的詭異。

這太不像她的作風了。

“果真你害的公主——”原本跪在地上的青藤丫頭,那惱意激了上來了,顧不得趙樽在場,指著月毓就大罵了起來,牙齒磨得咯咯直響,“我當時見你鬼鬼祟祟地拿了個什麽東西出去,隻是覺得不對勁兒,才偷偷地跟上了你,結果你把那東西埋在了桂花樹下,讓人想不生疑都不行,可即便是這樣,我也是沒有想到,真的會是你幹的……月大姐,你怎地能這麽狠心害我們家公主?公主與你無怨無仇,她才十四歲,你怎麽忍得下心呀?”

一滴一滴,青藤說起來,全都是淚。

若問誰與公主相處的時間最多,那就是她了。

幾乎每天她都會為公主糾正錯詞成語,公主的脾氣雖然不好,可也心眼子其實不壞。偶爾也會整整她,但都是無傷大雅,最多不過在她睡著的時候給她畫花臉,畫粗眉毛,讓人哄笑……可這些,比起她如今半死不活地躺在那裏,青藤更希望她能醒過來繼續整人,繼續說她那些牛頭不對馬嘴的成語——

“殿下,您一定要為公主做主……”

青藤在那裏咿咿呀呀地說著,月毓卻隻是深埋著腦袋,死死咬著下唇,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怎麽都不吭聲兒。

夏初七淺眯著眸子看看她,又托了托下巴,側目望向不動聲色的趙樽。隻見他深幽的眸子,仍是冷沉沉一片,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麽。像是考慮了一下,才聽得他冷聲發問。

“誰人指示你的?”

月毓垂著的腦袋,微微一抬,眼圈兒紅了一片,卻是沒有哭。

“回爺的話,無人指使奴婢。奴婢除了換香之外,其他事情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