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把年華贈天下

第392章 以毒攻毒!(5)

大概曉得她要去,張皇後今兒特地梳洗打扮過,人顯得精神了許多,可到底還是年紀大了,體態臃腫,生著病的膚色看上去一片蠟黃,除了那一身華貴無匹的皇後宮裝之外,從頭到腳看去也就是一個普通的老奶奶。

要說不同,就是她的眼睛裏寫滿了普通人沒有的精明。

皇權之下,一個執掌後宮幾十年的女人,自然不簡單。

趙樽沒有多說,隻請了個安就離開了。

要交代的話,先前他就已經給她交代過,夏初七麵對這帝國地位最高的一個女人,也不怎麽膽怯,隻是按先前學來的禮節請了安,便侍立在一邊兒,等待吩咐。

張皇後並不為難她。

知曉她的身份特殊,在他們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屏退殿中眾人,隻留下了一個姓孫的嬤嬤,然後給她賜了座,自個兒斜躺在紫檀木的雕花大**,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夏初七坐在榻前的案幾邊,麵帶微笑。

“娘娘,楚七先翻看一下醫案,再為你請脈。”

她今日來,是以誠國公府女眷身份來的,並不是醫生。可坤寧宮的大太監胡和早就準備好了張皇後的醫案,如今就擺在她麵前的案幾上。

張皇後與時下大多的貴婦人一樣,都信佛,即便是生病了,每日裏也要誦經吟讀,手裏永遠都拿著一串佛珠,聽了夏初七的話,重重地“呼哧呼哧”咳嗽著,不停轉動佛珠,有氣無力地笑。

“本宮不急!你先喝口茶,潤潤嗓。”

夏初七轉頭看她一眼,彎唇回應了一個笑容。

“不妨事,皇後娘娘的身子更為緊要。”

“咳咳!”又是重重咳嗽,等孫嬤嬤拿了痰盂來吐過,又漱了口,張皇後才含笑搖了搖頭,“本宮的身子本宮知道,都這歲數了,不比你們年輕人底子好,到如今啊,挨一天,是一天,等哪天挨不住了,就去見閻王爺嘍。”

與後宮的女人說話,夏初七處處都多留著一個心眼兒。

“娘娘你說哪裏話?您母儀天下,積善成德,自當洪福齊天,是大晏朝最有福分的人了。要我說啊,就算是閻王老爺,看到您啊也得嚇得退避三舍,哪裏敢收留您?”

不得不說,夏初七會拍馬屁。

隻要她樂意,也可以把人拍得很舒坦。

張皇後一聲這話,喉嚨扯風箱般呼嚕兩聲,喘著氣兒笑了。

“這姑娘,真會說話,不僅模樣長得俊,還自有一股子旁人沒有的英氣,怪不得老十九當寶似的稀罕著,哪家的姑娘都不要了,還與陛下說什麽,得一賢妻足矣,咳咳,本宮啊,算是明白了……”

她邊笑邊咳著,又喊了孫嬤嬤過來,讓她問夏初七要什麽賞賜。夏初七這會子心都提在了喉嚨口,不出差子就不錯了,哪裏還敢要賞?可那張皇後卻愣是要賞,怎麽都推托不過。

來的路上,她就想好了。

說多錯多,少說話,說好話,總是不會錯的。

“那就……多謝皇後娘娘了。”

張皇後輕咳著笑了,側臉看向孫嬤嬤。

“去拿我那隻鳳尾釵來,賞與楚七。”

孫嬤嬤有些吃驚,“娘娘,那可是您的陪奩……”

孫皇後虛弱的咳嗽兩聲,“去!人都要死了,留著物什做甚?”

“是,娘娘。”那孫嬤嬤原就是張皇後娘家的丫頭,跟了她幾十年了,自然曉得察言觀色,一看主子臉色不好,就退下去拿東西去了。

夏初七又起身道了謝,也沒有表現出“受寵若驚”的狂喜情緒來,隻是繼續趴在案幾上翻看醫案。先前的太醫們對張皇後的病例記載,都很簡潔。可翻來翻去,大多也就差不多,一致認為是肺上的問題。

“複傷風邪,鬱久成癰!”

鬱?她貴為皇後,何來的“鬱”?

夏初七心裏歎了一下,繼續翻,“邪熱鬱肺,蒸液成痰,邪阻肺絡,血滯為瘀,而致痰熱與淤血互結,蘊釀成癰,血敗肉腐化膿,肺損絡傷,膿瘍潰破外泄……”

一條一條看下去,從醫案記載來看,太醫們都一致認為張皇後患的是“肺癰”。夏初七默了一下,看完醫案又看開藥方子,基本也都是對症的藥物,可為什麽吃了這麽久的藥,都沒有見效呢?

除非藥不對症。

合攏醫案,那孫嬤嬤還沒有回來,她轉身過去施禮。

“娘娘,且容楚七為您請脈!”

張皇後笑了笑,由著她挪動了身子平躺下。可還沒有等夏初七把手搭過去,拿了個妝盒匆匆回來的孫嬤嬤就大驚失色地搶步過來,要去拿絹巾給張皇後搭手腕,卻被張皇後給咳著阻止了。

“不必了,哪來那麽多講究?”

“是,娘娘。”孫嬤嬤垂下頭,退開來。

夏初七觀察著張皇後的麵色,手指探向她的腕脈,靜靜地抿著唇,一邊兒思考病症,一邊兒想這張皇後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

慢慢的,她麵色有了變化……

張皇後像是看出什麽來了,咳嗽著說。

“有話但說無妨。”

夏初七心裏沉了一下。據她診斷,這張皇後患的應當是“肺癌”。可時下還沒有“癌”這種說法,而“癌”這種東西,以如今的技術也無法進一步切片確診,她也隻是通過症狀和脈息推斷出來的。但是不管怎麽說,像張皇後這種情況,患了“癌”,已經很難治愈了。

經了太子那事,她多留了個心眼。

治得好,治不好,她都不能把這事兒癱在自己身上,說不準兒還要給趙樽惹麻煩。與其讓別人來算計她,何不先把道兒給堵死,誰他媽算計她誰完蛋。

夏初七向來是個膽大的,默了一默,收回手來。

“回娘娘話,您這病不像是肺癰……”

她拖長了聲音,眼神兒閃爍,欲言又止,張皇後抿了抿幹澀的嘴唇,麵色微微一變。

“那是何症?你且明言。”

夏初七暗暗咬了下牙齒,低下頭來,重重跪在床前。

“娘娘,楚七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