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棍嘰啊棍嘰!(3)
夏常也不知道聽明白沒有,按著腰刀的手緊了緊,似是有些無奈。領了輜重營的事務,他一直想要與下麵的人打成一片,這些日子來做了不少的努力,看著他們沒有表現出來的鄙夷,他抿了抿唇,看向黑皮。
“換一個唱吧,不要唱這種動搖軍心的曲子。”
眾人似是沒有想到他會這樣說,紛紛愣住了。
直到老孟踢了黑皮一腳,黑皮才反應過來,笑逐顏開地“哎”了一聲,得勁兒地大聲唱——
“曲兒小,腔兒大。官船往來亂如麻,軍聽了軍愁,民聽了民怕,哪裏去辨什麽真共假?眼見的吹翻了這家,吹傷了那家,隻吹得水盡鵝飛罷!”
正在這時,一聲“嘚嘚”的馬蹄聲在前麵響了起來,敲在煙塵滾滾的官道上,遠遠便是大喊“報——”,接著,一個身著重甲的兵士跳下馬來,看那臉上的胡茬就知道是前麵過來的。
“指揮使大人,大將軍王有令!”
很快他遞上了一個火漆封緘的印信。歌聲停下來了,夏常拆了開來,看完了回報那人,“兄弟回去稟報殿下,輜重營定能按時到達。”
那一匹飛馳的駿馬離開了,眾人再也沒有了唱曲的心情。
實際上,就在輜重開拔的第三天,趙樽帶領的北伐大軍就已經趕到了前麵。輜重部隊雖然“先行”,可車隊的糧草軍械都是負重物資,行軍的速度慢了許多。
就在五天之前,晏二鬼帶領的先鋒營,已經到達了與北狄對峙的薊州。五千人的先鋒營收編了薊州總兵馬朋義的殘餘部隊,以一個通宵的代價,拿下了薊州城外的下倉鎮駐紮。趙樽的主力軍是於三日前到達下倉鎮的。大軍到達,未等駐防,便一鼓作氣拿下了薊州城。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夏常文縐縐說了一句,看著官道的方向,揚了揚手,大聲說道。
“將士們,大將軍王命令我們,必須在天亮之前到達青州。大家加快腳程,速度趕路,前方還等著糧草呢。”
“是!”
整齊劃一的喊聲之後,再沒有了議論聲,有的隻是長長的沉默。尤其是對於第一次經曆戰爭的人來說,心裏的緊張感,更是拔到了尖端。過了濰縣就進入青州府境內了,再過去沒有多遠就是薊州。也就是說,他們離前線已經很近了。
“小齊,你怕嗎?”
良久,夏初七才聽見小布低低的聲音。
她沒有回答,目光一直望著遠處連綿不絕的官道,想象著薊州那烽火連天的戰場上,趙樽在做什麽?他又在想什麽,有沒有親自上陣殺敵……說不緊張那是假的。因為真正的戰爭,與她想象實在不太一樣。
到了濰縣,一入青州府地界,越往北邊走,一路上見到往南逃命的老百姓就越多。一家一家,一戶一戶的人都在流離失所,扶老攜幼,牽豬趕羊,告別家鄉,那畫麵點綴在滿目瘡痍的地麵上,是她以前在任何的影視作品中都沒有見到過的,這才是真正的荒涼。
突然之間,她就想到趙樽說過的那句話,戰場是“愚蠢的人類自我鑄就的墳地”,她發現他說得對極了。春日的柔和綠意,半點也照不出來心曠神怡,繁華被大軍的鐵蹄踐踏之後,再也找不回應有山美水美。
“讓開讓開——”
正在這時,後麵又傳來一陣**。
夏初七奇怪地轉過頭去,看著後麵官道的方向。
在一聲聲戰馬的長嘶中,幾個趾高氣揚的人策馬從官道上呼嘯過來,像趕著去投胎似的,他們速度極快,把原本整齊的輜重隊伍弄得混亂了起來,一陣陣的雞飛狗跳,眾人避讓不及。
“指揮僉事……”
沒錯兒,那高坐在馬上得意洋洋的男人,正是輜重營的指揮僉事夏衍。這是夏初七第一次見到他的另一個堂兄。這裏到青州隻有一條官道,輜重隊伍原本走得很有秩序,可他這麽突然的一闖,不僅輜重隊伍得讓道,而且隊伍裏的騾馬們受了驚,叫的叫,喚的喚,扯著車轆轤“吱呀”亂響,瞧得她心裏一聲發恨。
這個夏衍與夏常性子不同。雖然同樣是夏廷德的兒子,可他明顯與他那個弟弟夏巡一個樣,為人囂張任性,沒有上過戰場,還喜歡過官癮,揮著馬鞭拽得不行。
夏初七正在心裏腹誹,便聽得小布低低說了一聲。
“這人投胎啊,真得認準肚皮……”
夏初七愣了一下,剜他一眼,心裏有些想笑。
“小雞仔兒,你說誰呢?”
誰也沒有想到夏衍的聽力會有那麽好,已經走過去了的戰馬突然被勒住了,他調頭朝小布走了過來。夏初七心裏一驚,要拉小布已經來不及了,夏衍手中的馬鞭甩了過來,直接抽在了小布的身上。
“膽敢辱罵指揮僉事大人,你小子不想活了?”
拍馬屁的人,從來都有很多。有眾人的指指點點裏,夏初七感覺到身邊的人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就被馬鞭給卷倒在了地上。她以為抽一鞭算完事了,可誰知道夏衍根本就沒有收手的打算,又是一鞭子,狠狠的抽了過來,接著又一鞭。
“啊……”
小布在撕心裂肺的慘叫,身體抖如篩糠。
夏初七手心攥緊了,腳踏出去一步,手臂卻被老孟給拽住了。
她看向老孟,老孟衝她不著痕跡的搖了搖頭。有的時候,對於這種紈絝子弟來說,越是有人出頭,他越是會覺得被挑戰了權威,隻會害了小布。
她咬著下唇忍了下來。賤人,太渣了,總有一天得收拾了他。
青州營房裏,燈光如豆,小布趴在褥子上,一陣陣呻吟。
“小齊,好痛,痛死了。”
夏初七檢查著他身上的傷勢,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誰讓你多嘴的,活該!”
“當官的……都不是東西……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聽著他像個孩子似的哭泣,夏初七有些心疼他。十四歲的年紀,遠離了家鄉親人,明明就是來行軍打仗的,結果敵人還沒有碰上,先被自己人給抽了一頓,他也真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