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6章 你要,便堂堂正正!(3)
東方青玄沒有看他,目光掃過那幾具被晏二鬼捅得早已斷氣的屍體,又慢慢看向僥幸得以活命的幾個兵卒,發出一聲妖冶的笑意。
“晏指揮武藝高強,奈何心不夠狠!你幫幫他。”
“屬下遵命!”
如風高聲應完,轉身便走到剩下那幾個嚇得瑟瑟發抖的兵卒麵前,隻聽見“錚”的一聲金鐵交錯聲響過,他撥出手上的繡春刀,便將幾個因為沒有動趙梓月,而被晏二鬼留下一命的人,捅死在了夜色裏。
“膽敢覬覦梓月公主,這些人死不足惜,不必再押回京師受審了。朝廷養著這些人,本就浪費糧食,再花人力去審訊他們,更是浪費時辰,就這般殺了罷了。”
東方青玄帶笑聲的溫聲,是和屍體倒地同步的。
那些沒有出手卻旁觀了整件事情的人,也許聽見了,也許沒有聽見。但這些都不重要,總歸他們來不及說出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句遺言,甚至也來不及喊一聲冤,就這麽草草在如風的手底下結束了生命。
自作孽,不可活。
說他們冤,倒也不冤。
說他們不冤,其實也冤。
說到底,他們應該也不認同小胡子等人的作為,隻是因為他們軟弱,沒有反駁而已。
東方青玄在笑聲裏就把人給處決了,這對趙樽、晏二鬼和丙一等人來說,倒是沒有感覺。但青藤與趙梓月都是小姑娘,何嚐見過這般陣仗?眼看這頃刻間發生的變化,青藤猛地蹲在地上幹嘔起來。而趙梓月,死死捂住丫丫的眼睛,喉嚨發啞,發不出半句聲音。
趙樽目光寒了寒,淡然一笑。
“大都督這個忙幫得,果是實在。”
“殿下過譽了,青玄一向這麽實在。”
“往後做了本王的女婿,應當更實在一點才好。”
“……”
看他被噎住,趙樽唇角掠起一抹冷笑。
“比如,不要這般迫不及待的殺人滅口。”
東方青玄鳳眸微微一眯,看他一眼,唇角噙著笑意,“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青玄亦有不得己,殿下海涵。”
“大都督若是一個不得己之人,又怎能活到現在?”趙樽淡淡的聲音,帶著一種除了東方青玄以外,旁人聽不懂的晦澀,繼續道,“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犯我麟角,我必不拔你羽毛。大都督,好自為之。”
“殿下何意?”東方青玄笑了,“青玄不解。”
趙樽緩緩轉過頭,目光深邃得仿若擁有洞悉一切的力量,又似是蘊埋了蒼穹間無數的秘密,將光華掩去,隻留下幾分不溫不火的探究。
“仇恨是把雙刃劍,容易蒙蔽人的眼。”
微微一眯眼,東方青玄的神色變得極為古怪,思之,回味悠長。遲疑一下,他莞爾一笑,像是有什麽話想與趙樽說,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隻是優雅萬端地調轉了馬頭。
“多謝殿下提醒,告辭。”
“不送——”趙樽冷聲回應。
東方青玄輕笑一聲,“射柳之日,望你拔得頭籌。”
這一句話他沒有點名。
可趙樽卻知道,他是對晏二鬼說的。
深幽的眼半闔著,他默默凝視著東方青玄離去的背影,在遠去的馬蹄聲裏,微微一拂袖,轉頭看向晏二鬼,冷冽的麵孔,帶著說不出的寒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一輩子偷偷摸摸的過日子,不是我輩之人所願。而且……”頓一下,他加重了聲音,“你當真以為這般輕易走得了?”
“殿下……?”晏二鬼似是明白了。
趙樽冷冷道,“你要,便堂堂正正的要。”
晏二鬼心裏顫了一下,眼眶突地燙得生痛,燙得他都不敢去正視趙梓月和她懷裏抱著的丫丫。隻垂下頭顱,單膝跪下,抱拳對趙樽艱難地吐出一句話。
“屬下明白。”
離開與返回之間,在趙樽來說,根本就不是選擇題,因為答案原就隻有一個。從他自己包括他的妹妹和妻子,他都沒有想過要讓她們過顛沛流離和抱頭鼠竄的日子。
但是,趙梓月的想法卻不一樣。
她好不容易逃開了那座黃金打造的牢籠,好不容易可以堂堂正正的抱著丫丫說一聲“娘”,好不容易等來了十九哥搭救她,她心裏充滿了對未來的希冀。
她原以為十九哥會把她安頓在外麵,她可以帶著丫丫名正言順的過活,卻怎麽也沒有想到,她的十九哥會毫無商量餘地的要把她送回去。
她不能理解,但也不恨。
她知道自己很笨。因為好多東西,她都不懂。
以前父皇瞞著她,哥哥也會瞞著她。她的世界在趙綿澤登基之前,一直都是溫暖和煦的,從來沒有任何的驚濤駭浪,因為有一個愛她的爹是皇帝,她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她可以真正做一個快樂無憂的公主。
但如今……一切都變了。
咬了咬牙關,她眼淚汪汪地扭頭瞪向趙樽。
“就因為你忘記了,你便不再疼我了?”
趙樽冷冷蹙眉,隻一個回答。
“你是我妹妹!我怎會不疼你?”
“有你這樣對待妹妹的嗎?”趙梓月癟了癟嘴巴,像個小孩兒似的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淚,吸著鼻子哭訴,“你以前就冷落我,待我不好。如今更是冷落我,待我更差!我……我不想要你做哥哥了。我就要走,大不了一死,反正我是不會再回去的了。”
趙樽身子微微一僵。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看趙梓月,從喉間迸出的聲音,一字一句都融在了一片冷寂的夜色裏,顯得格外森寒。
“趙梓月,你以為你是怎樣逃出皇城的?這世間之事,不是你想的那樣,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更不是大不了一死,一閉眼睛就解決了所有事情。人世間真正的無奈,是你連死的資格都沒有。你告訴我,你死了,丫丫怎麽辦?讓她陪著你去死?”
“不!……我沒這樣想。”
趙梓月緊張地抱緊丫丫,終是垂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