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把年華贈天下

第977章 自投羅網!(2)

選駙馬一事落下帷幕,校場上便散席了。

各有各的去處,各有各的想法,人群竊竊私語,說的是駙馬之事,談的是朝廷動向,可真正計較的還是自己的得失。官場上的藝術,千百年來並無太大的改變。

夏初七沒有回居住的院子,難得今日天氣好,她領著晴嵐和梅子兩個,徑直往秋荷院那邊走。

水中的荷花開得比前兩日更好,怒放得猶如一個個花枝招展的少女,在夏季的微風裏,帶了一絲羞澀與嬌俏,隨風送來的香味兒,入鼻即熏,令她不由自主地想念起那一日的荷塘日下,舟裏與趙樽私會的情形。

若再能與他荷中泛舟,恩愛唧唧,該是何等幸事?

她這般想著,憧憬不少。可走了大半盞茶的工夫,她不僅沒有與他巧遇,連半個旁的人影也沒有瞧見。為免令人生疑,她沒有去趙梓月的秋荷院,而是讓晴嵐摘了幾朵荷花,頂著一支碧綠的荷葉,回了自家院子。

趙綿澤會等在院門口,夏初七倒無太多意外。

明兒就要啟程回京師了,他或許會有一些話想要交代,又或許,他對今日校場上發生的事情還心有疑慮。以他皇帝之尊被人戲弄,若不搞清楚原委,他何以安心?

把手上的荷遞給晴嵐,夏初七衝她遞了一個眼風,再轉過頭來時,嘴唇一彎,便笑著走向了趙綿澤。

“陛下日理萬機,怎會有閑時來了我這?這不還沒到吃飯的時候麽?”

做皇帝並沒有想象的那麽瀟灑,自從來了東苑,趙綿澤每日的奏折並沒有中斷。從京師快馬送來的奏折文書,雪片兒似的一直在飛。執政一國,確實讓他有些心累。可難得她有心情調侃他,他疲憊的神思登時一鬆,緩緩笑開。

“丈夫來看妻子,也要挑時辰的嗎?”

丈夫?妻子……

夏初七喉頭一噎,笑容僵硬在風中。

但非常時期,肚子裏還揣了一個小十九,她是斷斷不會輕易與趙綿澤鬧僵的。攤開手,她笑著道:“屋裏請吧?我這裏不缺門神,更不敢用陛下這麽尊貴的門神。”

說罷她娉娉婷婷的轉身入屋,把趙綿澤一個人晾在了那裏,絲毫沒給他皇帝先請的麵子。趙綿澤習慣了她這樣的態度,倒也不惱,隻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在她的身後進去。

不肖夏初七吩咐,晴嵐便恭順地上了茶水,又為夏初七泡了一杯她最近一直在喝的苦蕎,便輕手輕腳地退在了邊上。

皇帝在座,一個個侍候的人屏氣凝神,隻有夏初七一人悠哉悠哉地品著苦蕎,似是毫無顧及。隔了好半晌兒,沒有聽見他說話,她斂住眉頭,實在受不了他杵在這裏不走,卻又不道來意。

“陛下想問什麽,直問便是。”

趙綿澤斜過眼來,看她片刻,放下手上茶盞。

“你怎知我有事要問?”

“無事不登三寶殿。沒事你找我幹嘛?”

她纖細的眉,微微撩起。兩頰紅潤如花,肌膚瑩白如玉,看上去極是嬌俏可人。但話裏話外的小語氣,卻是“衝”得不行,極是不耐煩。

可她偏生拿捏得很到位,男人有時候就是犯點小賤,尤其趙綿澤這樣身居尊位的男人。若是太過了,他會惱,這樣尺度合適的嗔怨,偏生令他憐愛得不行。

這天底下再無人敢這般和他說話了,在趙綿澤看來,她便是最特別的。也隻有她可以讓他接上地氣,像一個正常的男人,而不是一個穿上了龍袍的皇帝。

“上刀山,下油鍋,確實是一個好題目,把皇祖母也給懵住了。小七,為了成全趙梓月,你沒少在中間搞鬼吧?”

他的語氣很溫和,聽不出惱意,可夏初七卻覺得像是受了風,脊背上微微生出了幾分涼意來。巧笑的臉兒微微斂住,她心裏生涼,嘴上卻不生怯,語氣一始即往的含嘲帶諷。

“知道了還問?你這不是犯傻麽?”

趙綿澤一怔,頃刻後,唇角的笑容擴大,“本公子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特來向小娘子討教討教。”

受不了他調戲良家婦女似的語氣,夏初七翻了個白眼兒,“要本小姐教導你?沒問題啊!問吧。不過問完了,記得留下銀子,一個問題隻要一百兩,熟人優惠價。”

趙綿澤喉嚨一緊,眯眼看著她。

她亦是不了輸地看過來,微微抬高下巴。

“別告訴我,貴為皇帝沒銀子啊?”

趙綿澤輕笑一聲,算是默認。

“刀山上,可有玄機?”

“無。”夏初七道,“那刀山完全是考驗競技者心理素質和硬工夫的地方。刀都是真刀,每一刀檢驗官都是驗過的。而且,刀梯隻有一部,人人都從刀上踩過,上刀梯的順序也是抽簽決定,即便要做假,也做不來。”

像是信了她的話,趙綿澤點了點頭。

“那油鍋又是怎麽回事?”

“嗯?啥怎麽回事?”夏初七假裝不解。

“油已沸騰,為何晏二鬼沒有被燙傷?”

夏初七笑了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我說過的啊,這是一口真心鍋,專為測試感情而設,晏二鬼真心對梓月公主,上天眷戀而已。難不成……你不信?”

趙綿澤看她一眼,隻是笑,“不信。”

夏初七嘴角扯了扯,點頭,“好吧,我自己也不信。”考慮了一下,她覺得隨便編造一個謊言很難讓麵前這個精明的男人信服,索性便直說了。

“我讓人在油裏加了一些醋,醋與油這兩種東西的密度不同,一起放入鍋中,會自動分層。醋沉在鍋底,油則浮在上頭。由於醋的沸點比油低,在柴火加熱時,醋便會先達到沸點,雖持續吸熱,但熱量被醋汽化吸收,溫度不會升高。所以,隻要鍋裏的醋不汽化完,油就永遠也不會達到沸騰需要的溫度。所以他的腳探入油鍋的時候,其實並不燙,那溫度隻會等於或者略高於醋的溫度。”

說到此處,見趙綿澤斂著眉頭不言不語,她又好心地補充了一句,“醋在加熱汽化的時候,會冒出滾滾的青煙,讓整口鍋看上去都呈現一種沸騰的狀態,像是油開了。其實那時的溫度,大概也就四十多攝氏度。這個溫度,怎會燙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