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世

第一章 就從這裏開始吧

對我而言,最不願意看見的不是悲傷,而是無止境的寂寞和孤單。——秦旭的日記第一行第一句。

已經不記得是第幾次喝的酩酊大醉了,自從實習階段開始,宿舍的兄弟們個個奔向未知的前程後,一次次的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才能掩蓋秦旭此時心裏無法言喻的失落和迷茫。

淩晨兩點,從酒醉中醒來。宿舍裏一如往昔的亂,滿布於地的煙頭,淩亂的書桌。腳一落地,叮叮當當的聲音,那是到處亂滾的空酒瓶。

找到窗前桌子上的茶杯,也不看是誰的直接把裏麵的水一幹,被酒精燒了大半天的嗓子終於有點舒服了。秦旭站在窗前,雖然已經是淩晨兩點了,可是這個工業城市似乎還沒有入睡。點點的燈火不斷,一片一片的,像她走時眼裏的神采。

“大三了!”無聲的感歎悠然升起。打斷了秦旭的幻想。

秦旭一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起床站在身邊的紀文輝,又回過頭看著宿舍窗外的點點燈火,也不說話,隻是靜靜的點了一根煙交給了紀文輝,然後打著轉讓煙圈衝向麵前的玻璃上。

“你小子酒量大漲啊!”紀文輝吸了一口煙,舒服的躺在**道,“你喝了快一斤的純粱了。嗬嗬,快趕上我了!加油!”,頓了頓又道“過幾天我也要走了。。。”

“去哪兒?”秦旭忍不住回頭問。如果紀文輝也要走的話,那這個宿舍的人就都走空了。自從上了這個破爛的專科大學,除了暑假寒假以外就一直都是紀文輝陪在他的身邊。這個205宿舍原本有六個人,六個風風雨雨,不分彼此的好兄弟。烏鴉劉鵬飛,強棍蕭然,帳目王楚,情聖王克還有秦旭和老紀紀文輝。

“湖北。”老紀轉過身背對著秦旭不再吱聲。

都走了啊。嗬嗬,也對。來這個陌生的城市已經三年,知識沒學到啥,可都該踏上養家糊口,謀求生計的時候了。烏鴉和王楚是最早走的,他們回了草原,據說是那裏的空氣比這裏好,還說要賺大把的鈔票讓秦旭和紀文輝能買上那雙耐克麥8的鞋。還說走的時候誰都不能哭,可沒有想到,六個大男人在月台上哭的跟弄髒了新裙子的小姑娘似的。看的邊上的列車員都不好意思跟我們說車快開了。要不是蕭然機靈他們還趕不上這趟火車。當然啦,他這個機靈在後來被秦旭和紀文輝痛斥為“沒有人性”。

其實在趕上大學那會我們六個就經常在臥談會上討論過要什麽時候離開學校,離開學校以後應該做點什麽,又或者以後要在社會上怎麽怎麽闖蕩,可那時侯卻絲毫感覺不到分開時的疼痛。

都說男人的眼淚和感覺是要含蓄一點的(這個觀點經常被蕭然進行最深刻的批斥),可秦旭卻真的做不到了。秦旭拿起桌上的酒猛倒進喉管裏,辛辣的感覺讓我覺得好受了一點,可是心裏的難受卻沒有絲毫的緩解。大一的時候抱著所謂的愛情如一觀,死死的守著高中的那份愛情,認為距離不是問題,結果卻等到了“分手”這兩個對所有認真對待感情的人而言無比慘痛的字眼。大二的時候卻把自己深深的封存,期盼會有一個青麗修長的身影在午夜夢回時闖入夢鄉安慰潮濕的心緒,渾渾噩噩中來到大三,才發現一直對自己無微不至的女人,才發現自己需要珍惜的存在,可是,伴隨的卻是她即將要離去的時刻。

“為什麽我的一生都在追求著完美,可得到的卻總是那些殘破不堪的結局呢?”又一口純粱下肚,這會是實在抗不住了,酒勁本來就沒有下去,又來這麽一下子,快倒了。

摸索著床沿,把自己重重的放倒在**,摸著溫暖的被窩,似乎這個寒冷的冬季也不是那麽冷嘛!

腦子裏一片混亂,不知道自己千辛萬苦跑到這個北方的城市來到底有什麽意義。在這裏的三年裏,浪費了所有的青春和精力,可是卻沒有得到內心深處最想要的答案。實在不清楚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到底追求的是些什麽。依稀間似乎還覺得睡在上鋪的蕭然晃動床架在那喊:“秦旭,你這傻B,趕緊起來,別睡了。陪哥們聊會!”似乎還能感覺到對麵王楚又不好好的睡自己的被窩跑到紀文輝的被窩裏蹭“暖氣”了,似乎還能感覺到王克在那滴滴噠噠的給自己的小情人發短信。念頭一轉,仿佛有聽見蕭然和王克在那嘟喃:“小秦呀,早跟你說要把握珊珊這個好姑娘吧。你丫的就是不聽。你看現在後悔了吧。嘿,活該你就是!”

。。。。。。。。

最後,隻依稀聽見老紀的一聲呐喊:“哥幾個保重!來年論文答辯的時候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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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頭仍是疼的不行。秦旭用力拍了拍腦袋卻發現對麵的床鋪已經卷起。怎麽回事,老紀不是說過幾天走的嗎?翻身下床發現枕邊有一個信封。不用看,隻有老紀還非常迷念這種上個世紀的通訊手段。一切都明了了。。。。。。

沒有過多的悲傷,該有的會有,該走的也都會走。秦旭搖搖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後也沒有拆看老紀給他的信,直接拿上洗漱用品門也不關,直奔洗浴室。

剛走到門口便聽見裏麵有若有若無的聲音傳來,秦旭也沒多想,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結果卻嚇自己一跳。原來洗浴室裏有一男一女正在親熱。男的是三樓國貿係的段天德(他爸媽肯定沒有看過金庸大師的《射雕英雄傳》),女的是跟秦旭同中文係的陰芳。他們一發現有人進來馬上故做認真的在洗漱。媽的,敢做還裝個屁。女生跑到男生宿舍住宿在這個三流大學裏早已經不是什麽奇聞了。秦旭也沒有去管,低著頭自故自的刷牙,洗臉,洗頭。段天德和陰芳在那邊竊竊私語,由於隔的稍微有點遠,他們兩又像是要粘在一起一樣說話,所以秦旭沒有去聽他們在討論些什麽。何況即使聽見也不會感興趣的。等就快要走的時候,秦旭剛剛拿起臉盆突然一陣冷水潑到了褲子上,“赫,”如今已經接近十二月,北方的天氣已經相當冷了,冷水粘在身上的感覺絕對不會好受,秦旭馬上跳腳罵道:“kao,沒長眼啊!”

背對著秦旭卻高舉臉盆的陰芳忙轉過身對我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跟他開玩笑而已。”說完還指著段天德拋了個眉眼。秦旭本想人家女生已經道歉就此揭過算了,可是卻突然瞄見旁邊的段天德好整以暇的看著自己,似乎早有準備的。

轉念間已經明白他這是故意的。且不論陰芳是否是故意所為,可段天德的眼神卻告訴秦旭:“就是我潑的你,你丫的想怎麽樣!”

在大一剛來的時候,由於蕭然的爺爺是駐守在這個城市的少將師長,而他舅舅是特警出身,在本城市的黑道有很大的影響力。段天德不知道發了什麽瘋,或者說不知道有蕭然這號人,居然在一次喝醉酒之後衝進我們宿舍大聲要什麽A片。當時宿舍裏隻有秦旭,蕭然還有王克三個人,可是三個人也不能讓人家踩到頭上騎呀,結果可想而知,在段天德他們宿舍的六人組還沒有衝進我們宿舍之前我們三人把門一關狠狠的給了他一頓胖揍。後來蕭然覺得不出氣,硬是叫了幾個社會上的“閑雜人等”把段天德宿舍的人全給“犁”了一遍才甘心。蕭然管這個叫“豎旗”!到後來才知道原來是他聽信了別人的話,說我們宿舍有A片,想來借,可是喝了酒以後嗓門把不住就惹了這麽一出。當然,我們不認同這個說法。

秦旭明白了,段天德是認為自己現在宿舍的哥們幾個都走了,就剩他一個人了,他可以報當初的恥辱。秦旭望前走了一步,衝著對著他迷眼一聲不吭的段天德嘿嘿一笑,轉身準備走。段天德也嘿嘿一笑,沒有別的表示。因為段天德知道,他的身高是一米八三,而秦旭的身高隻有一米七,不管是比體重還是身高他都強過秦旭太多。可他忘了,打架不是全憑身高和體重的,很多時候頭腦和技巧也是勝負的關鍵。而出其不意,先下手為強一向是秦旭的人生信條。

正在段天德笑聲最後一個尾音的瞬間,秦旭突然一個轉身把手中的臉盆一股腦全砸在段天德的臉上,然後衝上前抱住他的頭一個膝頂頂在段天德的肚子上。再一個肘擊直接把段天德灌倒在地板上。這套組合拳是秦旭練習了很久的必殺技,曾經打敗過無數的高手(當然是吹的,其實就打過一個人。那就是段天德這位騷包。)其實本來秦旭是想頂他的腦袋的,可是夠不著。

“看來身高夠高,皮粗肉厚還是很有優勢的!”秦旭心理黯然一歎。

“啊!!!”旁邊的陰芳看見倒地的段天德一陣大叫。其實剛才的過程也就幾秒鍾而已,所以不但段天德,連陰芳也是在段天德倒地以後才想起尖叫。

秦旭回過身來很臭屁的對陰芳一擺手道:“沒事!我還是很有。。。。。。”話沒說完突然看見陰芳一愣神,“不好!”秦旭剛想轉身卻感覺一股大力從腰間傳來,人已經撞向左邊的水台。

在秦旭還沒有從這股子劇痛中緩過勁來段天德已經伸手拉過秦旭的手腕把他拉近前,一個比剛才秦旭還凶猛的膝頂頂在秦旭的小腹上。小腹是一般人身體裏最為柔軟的部分,除非是練過腹部的肌肉,或者是早有準備,否則一個重擊就可以讓一個人在瞬間失去全身的力量,在十秒鍾之內都緩不過來,而且不易留下傷疤和後患,是打架劫社無意傷人者的必備良招。

秦旭沒想到剛才的膝頂並沒有頂中段天德的腹部,也沒有料到報應會來的這麽快,才一瞬間局勢就逆轉了。“報應啊!接下來應該是肘擊了!”這個念頭還沒有在秦旭腦袋裏轉完就感覺自己的背部仿佛被卡車撞上了,腦子裏轟的一聲就爬在了冰冷的地板上。“kao,力氣還挺大。”秦旭捂著肚子想。

還沒有結束,段天德俯身把秦旭的衣領一抓,提起上身對著秦旭的腹部又是一個膝頂,“kao,沒完了還!”秦旭本能的將雙手屈起護住腹部,讓段天德的這一次膝頂沒有成功,然後抄右手勾住他的左腿一用力,一米八的的大個就摔在了地上,“不能讓他爬起來。”這是秦旭此時唯一想的事情,於是手腳並用狼狽的蹲坐在段天德的身體上死死的摁住他的脖子,死死的摁住。。。。。。

“一旦決定了做什麽事情就一定要全力以赴。”母親的教誨秦旭牢牢記住了,可是卻是用在了這個地方。

陰芳忍不住用力衝撞秦旭,嘴裏還大喊:“別打了,別打了!”

腹部的疼痛還沒有消退,秦旭的力量並不是很足,被陰芳用力一撞加上段天德的掙紮,他便倒在了一邊。段天德掙紮的坐起來,伸手就是給秦旭一拳,嘴巴裏還大喊:“kao,你他媽的想殺了我啊!”

秦旭伸手架住,掄起另一支手正想還擊卻被旁邊的陰芳拉住了。

“別打了!我求你們了。你們再打會出事的。”

秦旭自感晦氣的不行,媽的,什麽事嘛,好不容易洗幹淨的臉和頭又髒了。同樣坐在地上的段天德看了自己的女友一眼,又看了仍紅著雙眼的秦旭一眼,恨恨的摔開手站的起來拿起臉盆走了出去,邊走邊說:“操,有種你丫的等著。沒有你那些兄弟我看你牛什麽!”

陰芳伸手想扶秦旭,秦旭擺擺手:“沒事了!你走吧!”然後站了起來對著陰芳微微一笑:“其實大早上的起來做了個熱身運動挺好!”

“這都快下午了還大早上呀!”陰芳無奈的。

秦旭沒有搭腔,拿起臉盆打了點冷水準備洗洗,這時段天德似乎想起來自己把媳婦給丟了,又轉了回來對著陰芳喊:“還不走!等著嫁給他啊?!”

秦旭鬱悶的回到宿舍。這都什麽年代了,M國都不輕易惹事了,怎麽現在這些學生還這麽愛打架呀!秦旭忘了自己在高中的時候就十分熱衷於打架。還經常去玩模擬的人體對抗遊戲。說也奇怪,在現在這個年代,有很多模擬的槍械競技類遊戲,比如瘋玩一時的CS對戰遊戲,還有新研發的實戰模擬單兵遊戲,可不管哪一種,隻要是跟槍械有關的遊戲秦旭一概不喜歡,反到是那些戰術或者肉搏類的遊戲非常喜愛。有時候蕭然他們會笑他:“你比老紀還老。都2018年了,誰還肉搏啊!傻。。。。。。。(省略五千字罵人的話)”

想到這,秦旭不禁拿起老紀的信,拆開一看,咦,還有一張火車票。還是軟臥。kao,不是老紀那小子忘了拿車票了吧?

“三世(秦旭的外號),別的我就不說了,我也不是故意要騙你的。你知道我這人特受不了那種分離的場麵的,上次情聖走的時候我就故意溜了。嗬嗬,我知道你特別喜歡秦始皇,可你小子從來不舍得去一趟西安。哥們就要去賺錢了,也不缺這點錢,所以就給你小子找了好去處散散心。這是明天到西安的火車票。kao,這可是我快一個月的生活費,別浪費了!如果不去就趕緊給我退了去!另外,好好保重。”

看著這張薄薄的火車票秦旭頓時無語以對。是的,秦旭非常喜歡秦始皇,從第一次在福建老家的牆壁上看見秦始皇陵兵馬俑的年曆的瞬間他就深深的迷念上了這個擁有許多不解之謎的祖龍皇帝,那時的他還不足十歲,卻能站在那張老舊的年曆前看上幾個小時,甚至連他會到山西這個地方上大學也是為了能離陝西,能離這個皇帝近一點。正是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吸引下他在上學期間瘋狂的吸收這個皇帝的知識,甚至連一些野聞稗史也看了個遍。特別對秦始皇手上那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軍隊迷念不已。由於秦朝二世而亡,所以蕭然就給秦旭取了個外號“秦三世”。可是秦旭自己是很不滿意的,用老紀的話說就是:“這個外號會讓三世想起他的哥哥,“二世祖”(敗家子的別稱)!”為此王克他們差點把秦旭的外號由“三世”改成“二世”,當然,在秦旭的極力反對下成了“二世祖”的弟弟。

雖然秦旭很想去西安看看這位自己崇拜了二十年的偶像,可是在這三年裏每個月的生活費已經讓家裏人攪盡腦汁,盡管自己的家庭情況不算太差,可也沒有富裕到能隨隨便便就給他一筆錢去旅遊的地步。而現如今有了這麽一張車票能完成自己二十年的夢想了,可他翻了翻自己的錢包,前前後後一共兩百三十六塊零九毛,除去等會兒還給樓下酒保的二十七塊四,還剩。。。。。。秦旭徹底被自己,也被那萬惡的老人頭給打敗了!

“嗚。。。。。。kao,難道我又不能去了?”秦旭把腦袋埋進被子裏深刻自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