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 再去一人
戰馬奔馳之下，楊延昭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知覺在不斷的消散。
體力和氣力也在不斷的離開身體。
傷勢有多麽嚴重他自然知曉。平日裏衝鋒陷陣多了，莫說是這樣的傷口，就算是再嚴重的，也不見得會要了自己的性命。
但是這一次，他真的感覺很不妙。
正行著，他猛然間感覺眼前一花，直接從戰馬上栽了下去。
“延昭！”
關勝身上雖然也有傷，但他的傷絕大多數都是皮外傷，雖然流血過多有些疲倦，但是還能夠繼續堅持。
但見楊延昭忽然栽落馬下，這才知曉，眼前這個同袍兄弟受了如此重的傷。
隊伍快速停了下來。
關勝跌跌撞撞的來到楊延昭的身邊，一把將他扶了起來。
此刻的楊延昭嘴角已經完全成了紫黑色。
“延昭，你怎麽了，你的傷？”關勝說著就準備脫去楊延昭的戰甲。
楊延昭一把抓住了關勝的手搖搖頭道：“我沒事，還沒有到安全地方，決不能卸甲，這一卸甲，弟兄們的士氣就全完了。”
關勝有些為難，正要說話，楊延昭幹咳了幾下繼續發問道：“你看看，我們有多少人衝出來了。”
之前奔走之時，關勝就讓下麵的人仔細統計過，現在再看來，兩萬大軍剩下的也就是萬餘人。
在他們兩個被倭國大將纏住的時候，下麵的將士也在瘋狂廝殺。
雖然他們裝備遠勝於倭國，但架不住對方人數上的優勢。
瘋狂攻擊之下，他們雖然斬殺了兩萬敵人，但也付出了近萬人的傷亡。
“還有一萬多。”
“一萬多。”楊延昭嘟囔了一下，似乎在自嘲，又仿佛是在繼續排兵布陣。
整個徐州境內，可用的大軍全部抽調到了北方戰場。
相比其他州郡，這裏是真正意義上的空虛。就連他們用的這兩萬人基本上都是郡兵、老弱外加各府的家丁湊出來的雜牌。
眼下，他們再無任何可用外援，麵對來勢洶洶的倭寇，他們隻能拒守城池。
“你快別說了，讓我看看你的傷。”關勝正想低頭，楊延昭搖搖頭。
“別看了，之前那倭寇刀上有毒，毒已已入骨髓，縱然是太常在此，也難以救治。”
“狗賊，狗賊啊！”關勝沒想到，這些倭寇如此陰險狡詐，明的不行，居然暗地裏使出這樣的招式。
“罷了，你我身為將軍，戰死沙場，馬革裹屍也算死得其所了。想我這輩子能夠遇到明主，為君主開疆擴土，衝鋒陷陣，已經是很滿足了。縱然現在戰死，也算是瞑目了。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看見大王一統山河，沒有看見文廣早早長大。”
說著，楊延昭的嘴角已經流出了黑色的血液。
關勝連忙替他擦拭，眼睛也漸漸的濕潤起來。
“你不必替我悲傷，也絕不能讓下麵的士卒知道我已經死了。他們都是散兵遊勇，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士氣，若是知道我死了，定然會四散而逃。徐州還需要這支兵馬去鎮守。如果我死了，你把我的屍體綁在馬背之上，讓他不要落下來。明白嗎？”
關勝聞言，心中再也忍不住悲痛之色。
楊延昭搖搖頭道：“倭國雖然來勢洶洶，但其實就是一群草寇，不值一提。你告訴世子和諸位大人，隻需堅守城池，萬萬不可出城野戰。”
關勝微微皺眉。
久守必失，此言非虛。縱然是曹安民經營已久的徐州，若無大軍也無法堅守。
縱然齊國勳貴，王宮大臣拚死抵抗，以保國都安全。但身為大國，縱容一個小國在自家門前耀武揚威，如此行事，豈能還有顏麵。
“若是倭國攻不破徐州，反而襲擊周圍郡縣，我齊國不是要損失慘重。”
楊延昭的臉上顯露出淡淡的紅暈。
本多忠勝的毒果然非同小可，縱然楊延昭的武藝高強，但一路奔波，血氣翻騰之下，使得毒素流動的更加塊，一時間直接流淌到了周身上下。
如今，就算是大羅金仙降臨，恐怕也難以救活。
“不！倭國雖然強悍，但我齊國腹地還有兩個後手可以使用。”
“喔？”關勝臉上浮現出驚訝的神色。
“一處乃是那陳縣的韓公宋江，一路乃是沛郡的張遼將軍。此二路皆是手握重兵，悍將如雲的救兵。王後可以想辦法讓他們出兵。”
“韓公手中有五萬大軍，張將軍的手中同樣也有五萬大軍。他們二人同時前來是不是小題大做了？”
楊延昭猛烈咳嗽幾聲搖搖頭道：“這裏麵的道理，你怎能明白。要說這步棋，才是大王的高招。韓公宋江，暗藏虎狼之心，投靠我國，也是一時無奈。若是單獨讓他們出兵救徐州的話，難保不會生出什麽變故來。但卻也不得不用。所以，一定要讓大王發詔書請他們出兵，同時也要讓征西將軍出兵為策應。有張將軍挾製，宋江不敢有什麽囂張的舉動。”
關勝聞言點點頭。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往昔他隻覺得楊延昭是一個普通的將軍。
如今看來，自己確實是小看了對方。
如此深謀遠慮，不單單是為將，乃至為臣，都是極上成者。
可惜，他就要這樣離去了。
“延昭，還有什麽要交待的嗎？我關某一定替你辦好。”
楊延昭長歎一聲道：“我這條命是李通兄弟救得，當初若是沒有他的話，我恐怕早就橫屍在青州戰場之上。多活了這麽久也是值得了。麻煩關兄弟告訴我妻兒，我沒法回去陪他們，讓他們好生活下去。”
關勝連連點頭，見楊延昭再沒有了聲響。偷偷用手指頂在了對方的鼻子底下。
已然沒了氣息。
一代戰將，就這樣的撒手離去。
關勝長歎一聲，縱然心中悲痛萬分，但眼下他也知道絕非傷心之時。
沒了楊延昭，徐州在二路援軍到來之前，隻剩下他和程咬金兩員戰將。
沒了主心骨，往後的日子會更加難過。
眼下隻能按照楊延昭所說的那樣，將他扶上戰馬，繼續踏上回程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