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打鐵與劍骨
“一路上仆人們都叫我三莊主，難道我這麵具是照著三莊主做的？”
“不錯，我的麵具就是按二莊主做的，你叫我二哥便對了。莊主名叫劉雲耕，咱這莊子就叫舞柳莊，聽著是不是閑雲野鶴特別雅致啊？”陳空群笑道。
“劉雲耕、雲水、雲田，想不出哪裏雅了，我的牙都快笑掉了。”
耕水田，宋暮陽簡直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對這名字的人景仰之情。
談笑著轉過一片竹林，宋暮陽便看到一座四丈多高的高爐矗立水邊。
爐身足有十丈粗細，火門簡直趕得上莊子的大門一般，此時大開著，宋暮陽隻覺熱炎燎麵，頭發都有些打卷。
這還是隔了十幾丈，就有如此可怕的溫度，在爐子邊上又得什麽光景？
“來，一人一頂，先把帽子捂上，再把棉衣穿好。”
冷鐵匠應當是沒認出那天微做遮掩的宋暮陽是誰，所以被陳空群派人幾句話就哄了過來，否則按著他的性子肯定不會為了賺元石而賣命。
他此時穿得好像老熊一般，遞了兩套衣褲鞋帽過來。
這大熱天穿這些……確實是挺需要的，宋暮陽起碼覺得穿上棉衣，涼快多了。
他的身體素質實際上扛得住，隻是並不會因此對冷熱的感覺都不敏感。
“咱們這圖紙沒出問題吧，這麽大火門裏麵燒的那塊東西，比一輛馬車還要大上一倍，最後要錘成巴掌大的飛劍？”
宋暮陽問道。
“巴掌大，那是飛劍經過煉器師，煉製完的尺寸，現在看著這麽大一塊材料，錘煉好了，也小不了……先來拉風箱，慢慢跟你說。”
冷鐵匠一指風箱道。
“這風箱也不輕吧？”
“嗯，沒有三萬斤氣力根本推不動。”
“改改吧，沒必要。”宋暮陽說著將那個巨大風箱立裏起，看得就像一個打氣筒一般。
“你要往下壓？那你得多重？胡鬧。”冷鐵匠冷哼道。
陳空群卻明白是什麽意思，道：“我懂了。”，接著便從身上拿了個棍子纏在把手上，真元一打入，那棍子立時變成數萬斤重狠狠把風鼓進爐中。
青藍色的火光衝天而起！
“好！”冷鐵匠喜道。
換了另一個鐵匠幫手去操控，斷掉真元，將棍子一提，風箱便又吸足風，再一打入真元，又重重落下。
“早知可以這麽省事地鼓風，我們也不用挨那麽多年累了。”那年輕鐵匠喜道。
“臭小子，不打熬身體，怎麽打鐵，哪個學徒不是從拉風箱做起的！”
冷鐵匠說完也不理會眾人，兩眼一直盯著爐溫，一直過了小半時辰，這才叫風箱停工。
然後指揮宋暮陽將那塊煉了幾天的劍胚材料拖出來。
“足足有五萬斤，你能不能拿動？如果不行就先切開，一半一半打，最後再合在一起。”
“放心吧。”
宋暮陽拿起特製的鐵鉗，夾著那塊劍胚放在特製的鐵砧上。
“媽蛋，真是神力！不來打鐵都可惜了……”冷鐵匠咽了口唾沫。
“我指那裏你錘落在哪裏。”
冷鐵匠說的“指”，就是手拿一根特製的發光棒，一端在劍胚上照出一塊黑色陰影。
宋暮陽拿起那柄特製的鐵錘狠狠砸下。
轟！
火星四濺，好似放了一個特大的煙花，又似地火噴湧，眾人隻覺大地都微微一晃。
好在地麵經過特別的處理，鋪了半尺厚的鐵板，否則這一下，必然會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出來。
“停，你這力氣卻大，但是打鐵不是這麽打的。”
冷鐵匠叫住了宋暮陽。
“打鐵還有很多講究不成？”
“當然，你以為誰都能打鐵不成。你這一錘下去，勁力使過了。
你以為是用拳頭殺人嗎，一拳下去五髒俱糜，骨肉俱碎，那是毀滅之拳。打鐵講究舉錘有勢，落錘有法，著力有度，方能改變物性。一塊鐵胚打成刀劍，就是由鈍生利、由軟生剛，化腐朽為神奇，轉換物性的過程。
同樣一塊胚子，為何大匠打造出來的東西就成為千古神物，你打出來的就是破銅爛鐵，便在於此。”
冷鐵匠說著，拿過一把普通的錘子，“看好了，我給你演示一下，打鐵錘法。”
卻發現宋暮陽一臉思索神情，竟然像沒聽到他說話一般。
“喂……”
冷鐵匠正要再叫，陳空群叫住他道：“先別打擾他，他可能是悟到了什麽。”
“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宋暮陽突然像是反映過來一般大笑道。
算上在地宮的時間，足有數月之久，他一直沒能雕刻成劍骨。
本來他還以為就跟盧青蘅所說的那樣，自己是感悟不足，意境不深，所以一直都沒成功雕出劍骨，剛才冷鐵匠一習話卻一下驚醒夢中人。
殺意做刻刀，再鋒再銳；毀滅之意再強，那也不過是磨礪意境的一種微不足道的方法。
而以意境做刀，讓刻出來的東西沾然意境，這簡直就是往木胎上刷金漆一般，就算刷得再金燦燦明晃晃，入木三分，也不是真的金子，也改變不了那隻是個木胎的本質。
劍骨本質應當是什麽？
殺意劍骨，就應當是打鐵鑄造刀劍一般，通過改變那塊胚子本來的物性，讓它從破銅爛鐵變成刀劍，賦予它能夠殺人的特殊屬性，給它斷骨劈木的鋒利，這才是自己努力的方向。
盧青蘅之所以雕成劍骨，正如她所說的“以感悟為錘，劍元為鑿。”
就像打鐵一般，改變了物性，讓劍骨滋生出劍意。她雕刻劍骨正是感悟出劍意的過程。
而宋暮陽先擁有了意境，本以為有捷境可走，現在才知道，恰恰南轅北轍，越跑越遠。
“請教我錘法吧。”宋暮陽終於平靜下來，雕刻劍骨不急於一時，明白了這一點，隻要再給他幾天時間，方法正確按步就班，就像是打造這柄飛劍一樣，一定可以成功。
接下來冷鐵匠便開始傳授宋暮陽打鐵的這路錘法。
一共有輕、重、緩、急、剛、柔、老、嫩、快、慢、虛、實十二種基本錘法。
組和起來，又變成了一百四十四路。
當然這些都跟打架殺人沒什麽關係，全都是勁力變化的技巧。
宋暮陽細心練習，仔細感悟，花了兩天時間便掌握下來。
接著，便是跟據每一錘落下，反饋回來的感受，隨機變化錘法。
這便是十分玄妙不能用言語講清的東西，完全要靠著每個人悟性不同來發揮，更直接關係到打造出來的東西品質。
巧匠和庸匠的差別便在於此。
三天後，最後一遍九千九百九十九錘落下，隻聽一聲清悅的好似潺潺水聲的響動從劍胚中傳出。
一道無匹淩厲的殺伐劍意由宋暮陽的身軀衝天而起，讓他整個人好似一把絕世凶劍，不過這異狀刹那便消失不見，就算冷鐵匠近在咫尺也以為是錯覺。
“成了！”冷鐵匠大笑道。
兩輛馬車大小的劍胚，此時已經變得一個成人身體大小，重量也從五萬斤變得不足兩萬斤。
劍身上一片片泛著赤紅光芒的水光波紋好似有血海烈焰流動一般。
“不錯不錯，已經達到了八階寶兵水準，雖然隻是下品，比這材料的極至低了兩品，已經是我教導有方了！”冷鐵匠大笑道。
“是成了！”宋暮陽帽兜下的雙眼也同樣滿含笑意。
體內一塊形狀極為粗糙簡陋，頗似頑童捏過的泥巴一般地東西，漂浮於胸口正中。
雖樣子難看，卻如一塊渾金璞玉散發著難以言喻的殺意波動。
這是由純粹殺意鍛打孕育出的劍骨，雖然沒經任何雕鑿，宋暮陽確確實實地肯定，這就是一塊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