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她無比鬱卒的望著父親,語氣裏是深深的無奈：“爸爸,你就不能信我一回嗎？你要我說多少次？我和吉恩先生來往,真的真的就是為了合作,完全沒有一點別的心思！我有分寸。”
班納特先生頓時氣結，之前對於這個女兒的欣賞瞬間打了折扣。
他再次意識到，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在一方麵有天分，別的方麵就一定比別的娃更讓人頭禿！
還是得大人操心啊！
他用力的拍了拍床幫，瞪著曼麗罵到：“說你傻你就非得傻到底給我看嗎？！你有個鬼的分寸！”
說著,他索性用手指向窗外：“那個藍白郡，誰都知道是達西先生家的屬地，不管他和吉恩先生之間做了什麽交易,都是他們貴族之間的事,自然沒人會說什麽。但是！咱們是什麽家庭？咱們憑什麽能夠得到一塊兒那裏的土地？！你別跟我說什麽交易……”
看曼麗又要張嘴解釋,班納特先生迅速打斷了她未出口的話，氣得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明顯一副被自己這個不開竅的女兒給氣壞了的架勢。
他平靜了一下才繼續說道：“你可以跟我說,那塊地吉恩先生是作為投資給咱們的,但你要怎麽跟周圍的人解釋？難道我還能把簽的協議刻一份到石板上,立在家門口給所有感興趣的人看？！”
“就算是這樣,有多少人會信？我們能堵住每一個有惡意人的嘴嗎？！”
說到這裏,班納特先生深深的歎了口氣,語氣裏有說不出的疲憊：“曼麗,你，還有你的姐妹都是女孩子，你要知道,人言可畏啊！”
曼麗隻覺得此刻仿佛有一百輛火車從她的頭頂壓過，壓得她所有的思維都變成了一攤爛泥，想要合攏都不可能！
她這才真的明白了父親為什麽要一再阻攔她和那兩位先生合作的真正原因。
爸爸這是怕如果協議達成，他們搬到藍白郡，在外人的眼裏，會認為他們一家子之所以能夠得到那塊土地，是靠她們姐妹裏的一個或者幾個用身體換來的。
畢竟，比起什麽拿土地當做投資用來換取股份，這樣的臆想才更符合現在人們的思維和惡趣味。
那——班納特家的女兒們，名聲可就真的沒了！
曼麗這才發現，父親說的一點沒錯，自己太傻了！
說起理論來，或者可以說的頭頭是道，但一旦牽扯到自身，就完全喪失了敏感度。
或者還是因為來自於異世的原因，她的思維到現在也並不能與這個世界完全的契合。
她一臉嚴肅的望向父親，重重的點了點頭：“爸爸，我知道了。以後我會離那位先生遠一點。還有，豆腐坊的生意我不會再提。”
就算之前想過不要藍白郡那塊地，讓那兩位先生拿錢來投資，並且為此還做了一份詳實可行的計劃書，可現在曼麗也決定不再和吉恩先生合作了。
父親說的對，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比姐妹們的名聲更重要了。
就算是自己，哪怕根本不準備嫁人，也不想頂著一個壞名聲。
再說了，生意這種事，沒有離了誰不行的。
不和吉恩先生或者達西先生那種貴人合作，最多就是更艱難一點，效果更慢一點。
但是總能實現自己目標的。
隻要有希望，就什麽也不怕。
曼麗在心裏默默的又為自己鼓了鼓勁。
在得到了父親的許可，又和他就可行性進行了認真而愉快的討論之後，曼麗用了差不多大半天的時間，琢磨出了一封給那位貴族小少爺的回信。
在信裏，她以班納特先生的語氣先是謙和的感謝了那位少爺在準備出售土地的時候第一時間能夠想到他，也明確表示他確實對於那份產業非常感興趣。
但是，很遺憾。在信裏班納特先生毫不掩飾的說明了自己的錢不夠，無論用多少辦法也不能在短時間內湊夠一萬磅這麽龐大的一個數字。
他在信裏還說，如果這位少爺能夠找到合適的人在短時間內把這份產業售出去的話，他表示祝福。
但如果一時半會兒並不好出手，或者可以考慮一下他的提議……
然後就是關於分期付款並且會支付利息的詳細說明。
信的最後，班納特先生還特意表示，即使小少爺不願意接受這個提議也沒關係。如果這樣的話，不知道他還願不願意將馬場繼續賣給自己家？他對於這一點很是期待。
班納特先生認真的把曼麗的信看了一遍，然後表示很滿意。
他坐在病**，一筆一劃按照曼麗的信又重新抄寫了一遍，檢查無誤後叫來管事的，讓他第一時間給那位小少爺送了過去。
隻是讓他們怎麽也想象不到的是，當天晚上，這封信就出現在了彬格萊的書房裏。
是賓格萊那位全能的管家打聽到消息後找到了那位小少爺了解情況，那位少爺毫不遲疑的就將信讓他給這幾位先生給帶來了。
“……所以，他們寧可用這種分期付款的辦法，最後給人家付高額的利息，也不願意和你們合作？”
望著那份協議，彬格萊先生震驚得簡直就像是剛剛被雷劈了一樣！
他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看向吉恩：“就算他們不想要藍白郡的那塊土地，難道讓你們折換成金幣，你們會不答應嗎？！”
吉恩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望著那封以班納特先生口吻寫的信，他卻憑直覺確定這是出自於曼麗的手筆。
除了她，還會有誰能夠想得到這麽奇怪的主意？
分期付款……
這樣的建議，別說班納特先生，連自己一時半會兒也根本不可能想得出！
隻是，她真的是完全不考慮和自己合作了啊！
彬格萊的質疑聽在此刻吉恩的耳邊，無比的刺耳又刺心。
曼麗那麽聰明，她肯定知道，如果提出讓自己用金幣作為投資的話，他根本不可能不答應。
而她並沒有這麽選擇。
那麽，原因就隻剩下一個了——她切切實實的是想和自己，亦或者說，是想和自己這一群人保持距離。
想到此，吉恩忍不住默默的攥緊了拳頭。
“你有什麽打算？”
一直沉默不語的達西出聲問道。
望向吉恩的表情裏是深深的同情和了然。
“把那個產業買下來，原價。”
吉恩盯著那封信出了好一會兒神，才淡聲說道
他的腦海裏一遍遍的閃過曼麗的身影，她的一顰一笑，她溫柔的眼神……
想的吉恩隻覺得心裏一陣陣發疼。
就這麽想和自己撇清關係嗎？
他的心裏默默的問道。
與此同時，一種說不出的委屈隨之湧上了心頭。
用力的抿了抿嘴，吉恩的眼神再次變得堅定了起來。
在心底輕輕的，一字一句的說道：“絕無可能！”
將信給那位小少爺送過去之後，整個班納特家的人都陷入了期待。
在聽說一家子人居然瞞著自己做出了如此大的決定，幾個女兒甚至願意拿出嫁妝來幫助丈夫買下斯賓塞家的產業之後，班納特太太在震驚的捂著胸口，連著說了好幾聲“我的神經”之後，就開始偷偷的抹起了眼淚。
她有點擔心。
她倒不是擔心丈夫會把女兒的嫁妝賠光，畢竟她對於自己家先生那也是真心崇拜，認為他無所不能的。
隻是，她怕萬一哪個女兒忽然得到了某位先生的青睞，被立刻求婚——
到那時，自己家如果給女兒拿不出嫁妝，那可怎麽辦？！
畢竟，農莊也好，馬場也好，以她嫁給班納特先生二十多年積累下來的經驗來看，並不是那麽容易很快回本的。
但，在看到全家人興高采烈，全都充滿了希翼的眼神之後，班納特太太難得聰明的將自己心裏的這些擔心統統咽了回去。
決定都已經做出了，現在自己說什麽也晚了。
那為什麽還要去給大家潑冷水呢？
一家人快快樂樂的不好嗎？
所以，她隻是獨自在心裏暗暗擔心，卻還是努力擠出一個笑臉，用充滿了愛的眼神看著女兒們嘰嘰喳喳興奮到不行。
隻是，讓班納特太太再也沒有想到的是——僅僅隻過了一晚，她所有的擔心就全部煙消雲散。
她也嗎
與家中其他所有人一樣，被突如而來的驚喜砸得整個人都驚滯了！
第二天上午，剛剛吃完早飯沒有多久，那位小少爺就讓家裏的管家親自給班納特先生送來了回信。
在信裏，小少爺告訴班納特先生，說能夠在臨回倫敦之前收到他的信很是高興。
小少爺說，因為家族中有事，他必須要在近日出一趟遠門。快則一兩年回來，慢的話可能三五年都不一定能夠再回英國。
這樣的話，斯賓塞家的產業，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就像是一個燙手的山芋，讓他很有點為難。這個時候能夠得到班納特先生允諾願意接手，對他來說是一個無比盛大的好消息。
那位小少爺還說，為了表示他的誠意，他決定將這些產業全部賣給班納特先生了。
而且不需要搞什麽分期付款，隻要八千磅就可以。
因為他急著趕回去，所有的後續手續都委托給管家處理，讓班納特先生隻管和管家簽協議就行。
在信的末尾，那個小少爺甚至都沒有忘記再叮囑一句，他回到倫敦後可能馬上就要遠行，那筆錢也帶不走，所有並不著急用。
讓班納特先生不用特意去給他湊，什麽時候有什麽時候給他都行，一點都不著急。
最後，他在信裏祝班納特先生一家人能夠得償所願，在那片新的產業裏開辟出自己的新生活。
望著那封信，班納特家陷入了一場長久的沉寂。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一片呆滯，眼神恍惚，全像是沉浸在一個夢裏，怎麽也醒不過來。
好一會兒，吉蒂喃喃的問了一句：“他是天使嗎？”
可是，並沒有一個人回答她。
估計此刻所有人心裏都和班納特先生一樣，瘋狂的否定了吉蒂的判斷，而是一直認為——
那不是天使，那就是一個不知人間疾苦，傻到冒煙了的敗家子！
但，這會兒人家的管家還在起居室裏等候著消息，這種話自然沒有一個人會說出口。
“爸爸，答應他！”曼麗第一個反應過來，毫無一點淑女姿勢的跳到了父親的床邊，一把攥住了父親身上的被子，兩隻眼睛裏充滿了興奮的火花。
“會不會有什麽詐？”
班納特先生依然一臉呆滯，眼帶恍惚，明顯還是沒有辦法說服自己相信，居然會有如此大的一塊兒餡餅就這麽掉在了自己頭上！
“能有什麽詐？他一個外地人不會經營農莊，急於轉手也是很正常的啊！”伊麗莎白也加入了勸說父親的隊伍。
“可，這也太便宜了。兩個多月的時間，他一下子賠進去幾千英鎊，這，可能嗎？”簡不無擔心的問道。
“富人的世界你不懂。”莉迪亞撇了撇嘴：“咱們覺得幾千磅很多錢，可我之前聽姨媽說過，城裏人可能辦一場舞會就要花幾千磅呢！他們有錢。”
“是的！”曼麗難得的和莉迪亞站在了統一戰線：“爸，那就是個公子哥，之前可能是圖新鮮，覺得在鄉下買塊地挺好玩的。可來了之後又發現一切不是他以為的那樣，所以急於脫身。損失點錢對於他們來說可能真的比咱們想象的簡單。所以爸爸，答應吧，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
班納特先生點了點頭。
他略一思索，對曼麗說道：“你下樓請那位管家先生上來，我要和他好好談談。另外，你去給你姨夫寫封信，讓他明天務必來一趟。你把這件事跟他說一下，讓他幫忙過來看一下合同。”
父親的話讓曼麗眼睛一亮。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有做律師的姨夫把關，就算是那個小少爺想打什麽馬虎眼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她立刻答應，並且帶著姐妹們快速的下了樓。
之後的事情可以說是相當的順利。
班納特先生和那位管家先生相談甚歡。在管家走了之後，他還興奮到不行，一再的誇那家人是多麽的厚道，多麽的仁慈。
父親說，因為那家的小少爺急著走，而且又不準備在倫敦長待，所以他們莊園裏的家具什麽的全都不再帶走，都給他們家留下了。
這還不算，甚至還留了一輛馬車給他們，就是之前管家先生坐著來的那一輛。
聽了爸爸的話，幾個姐妹都激動的簡直要跳起來了！
那輛馬車她們之前都見過呀！
雖然比不上吉恩先生還有賓格萊先生家的馬車豪華，可是比自己家現在這一輛，可是好了不知道有多少倍。
那真是又大，又敞亮，連車輪子都比自己的馬車寬上許多。坐上去一定一點也不顛！
曼麗聽了也很高興。
畢竟將來她如果生意做起來，馬車是必不可少的。
而父親平日裏去農場，田莊巡查也少不了交通工具。之前她還在發愁，老是去村子裏租車，一個月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這下可好了，簡直是瞌睡掉枕頭，老天都在幫他們班納特一家！
但是……真的是老天在幫忙嗎？
不知道怎麽的，曼麗心裏總覺得有一點怪怪的。
隻覺得這一切來得太過於巧合，也太過於順利。
但是，究竟是哪裏奇怪，她也說不清楚。
隻能甩甩頭，將這個奇怪的念頭先壓回去。
接到了曼麗的信以後，菲利普先生一點沒耽誤，第二天就從麥裏屯趕了過來。
一方麵他確實是要來替姐夫一家把關，另外一方麵，他也有無比旺盛的好奇心，想來看看，這塊兒砸在姐夫頭上的餡餅到底有多大。
因為班納特先生的腿傷，讓他無法親自去查看斯賓塞家的那份產業，所以就隻能由菲利普先生代勞。
而這一次，他主動提出讓曼麗和她的姨夫一同前往。
所有的姐妹都羨慕極了。
這還是曼麗第一次真正的踏入田莊的土地上。
雖然自己家也有田地，可是因為離家還挺遠的，每日裏也就父親去轉轉，她們姐妹們從來沒有跟著去過。
可能是因為越是自己家的東西就越覺得好。一想到這麽大一片土地馬上就要劃入自己家的範疇，她就看著哪兒哪兒都好。
雖然這裏不像藍白郡的那片土地是規規矩矩的一整塊，而是分成了好幾個地方，甚至其中還有一部分屬於山地。
但是這又有什麽關係呢？
山裏也會有山裏的出產，她一定會想辦法讓這一切都物盡其用的。
馬場曼麗是一點都不懂得了。
在她的眼裏隻覺得荒涼的厲害。
這也很正常，
當初要不是因為馬場傳染了瘟疫，斯賓塞家也不會破產了。
讓曼麗更心心念念的是那個據說花了敗家子八百磅重新整修過的莊園，還有那滿滿堂堂的一屋子家具。
她真的很好奇，不知道那家人的品味到底如何？
會不會俗氣的，讓一切都變成雞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