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的熱帶荒島

第23章 薑薯

聞著熟悉的香味,蘇瑤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想外婆了。”她說。

眼巴巴看著薑薯湯的模樣可憐極了,葉知遇看得心疼,給她先盛了一小碗遞過去,“來,你先喝點,看對不對味。”

蘇瑤乖乖接過。

加了紅果醬的甜湯變成淡淡的粉色,跟外婆做的不太一樣。蘇瑤舀起一勺喂入口中,熟悉的香軟味在舌尖上暈開,帶了點羊奶奶果醬的酸甜香氣。

蘇瑤吃著吃著,哽咽起來。她好想外婆。

薑薯是外婆老家當地特產。

每到成熟時,老人就會用小爐子熬一鍋白白的薑薯甜湯。這是件需要耐著性子的活,煤爐小火,慢慢煨煮,煨到湯發白,薄薄的薑薯片變軟出味後,撒上一把白糖,攪拌甜蜜,再捂糯捂出味,是寒冷冬日裏最為熨帖的食物。

一碗薑薯甜湯,蘇瑤跟外婆之間最為甜蜜的回憶。

葉知遇歎了口氣,抬手抱住她。

沒被安慰之前蘇瑤尚且能忍住,可一被葉知遇抱住,淚意再也壓抑不住。再次出口時泣不成聲,“外婆生病後,我都沒有去看望過她...我想去的,...可是..可是。”

可是媽媽不讓。

媽媽說學業為重,媽媽說婆婆也要她好好學習,不要為她分心。

蘇瑤捂著發紅的眼眶,聲音低低地說,“去年清明掃墓,鄰居婆婆說,外婆生病之後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一直請求媽媽能讓我去見見她,她想在走之前再給我熬一碗甜湯湯....”

但她沒能喝到那碗甜湯,也沒能見到外婆最後一麵。

聽著懷裏破碎的抽泣聲,葉知遇張了張嘴,眼淚無聲地落下。食物承載的思念最為綿長,一旦想起,那些沉在心底的難過就會毫不留情的砸下來。她深有體會。

就像母親的果醬。

嘴笨和寡言兩個大兄弟杵在旁邊,看著哭成淚人的姐妹花,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海風拂過,吹得果醬甜甜的香味飄散開來。

本來還在打瞌睡的小尾巴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循著味起身,一抬腳,爪子被細木頭絆倒。直接摔成個旋轉的陀螺,炫到蘇瑤腿邊。

“嗷嗷!!”

聽到熟悉的叫聲,蘇瑤止住哭聲,抽噎著問小尾巴,“怎、怎麽了?”

小尾巴仰起鼻子嗅來嗅去,尋覓著香味,看到葉知遇手上紅紅的果醬,激動叫喚:“嗷嗷!”

“它是不是想吃果醬?”葉知遇在竹片裏倒了一點遞到它麵前。

終於得到甜蜜的小尾巴立馬吭哧吭哧地舔了起來,腦袋都快埋進竹片裏。嘴巴雖小,速度很快,三下五除二,果醬便被它吃走大半。

吃完後,直接滾到葉知遇腿邊,貼著她滾來滾去,看著剩餘的果醬嗷嗷叫。

為了食物胡攪蠻纏的樣子逗得女孩們露出笑意。

悲傷的氣氛漸漸消散。

見二人臉上重新揚起笑容,陸景陽大為驚歎。

女生究竟是個什麽神奇物種,前一秒哭,後一秒笑,這也變臉也變得太快了吧!

算了。他想不明白。

看著吃圓肚子的崽,陸景陽羨慕地舔唇,而後小心翼翼地問,“...那,我們能吃飯了嗎?”

鍾瑾:“.....”

葉知遇失笑,“吃吃吃,吃飯!”

這是他們流落荒島以來第一次吃到主食。薑薯吃著特別爽滑,酸甜的果醬增加清潤,味美不說,主要飽肚子。一大碗喝下去,久違的飽腹感從胃裏升起來。

吃碳水真幸福啊!

太陽躍上正空,陽光漸漸熱烈。偶有風來,帶著羊奶奶果的甜蜜滋味和薑薯外皮的香氣,它們飄啊飄,好像能飄到天上去。

-

午飯結束後,四人捂著飽飽的肚子閑聊。

聊著聊著,葉知遇突然想起,“我們好像一直沒討論在哪把磚窯具體建哪?”

“青岡林。”鍾瑾說。

葉知遇在腦子裏比較了一下幾段路線的距離,從芭蕉樹去青岡林似乎也還行,於是點頭說,“行。那我們下午直接把黏土搬過去。”

午休結束後,各自分組幹活。

砍樹組背著石斧和藤筐前往青岡樹林。

葉知遇把已經編了一半的竹筐拿出來,初具模型,隻需要再往上編一半就行。編竹筐和藤筐的步驟差不多,都是搭好底部之後,順著經線反複纏繞緯線就行。

這個竹筐編的又大又密,非常適合用來裝黏土。

她把竹筐放在鍾瑾麵前,教他,“呐,你就這樣,順著這條竹篾往裏麵一嵌,再往外麵一拉出來就行了。”

看到第三遍,鍾瑾低聲說,“給我吧。”

“你學會了?”葉知遇詫異。

鍾瑾沒說話,卷起袖子接過竹筐,握著細細的竹篾開始編織起來。

葉知遇看著鍾瑾那雙修長好看的手捏起竹篾,起初還有點生疏,卡經線竹篾的時候會停頓幾下,隨後編了一兩圈後,動作越發熟練。

“對嗎?”

耳邊傳來鍾瑾的聲音,葉知遇這才回過神,她點頭。忍不住感歎,腦子好使的人學東西真快啊。

竹筐有鍾瑾編,葉知遇拍了拍灰起身。

把昨天摘的決明子、木耳、跳跳魚和幹海鮮齊齊搬出來。決明子倒在芭蕉葉上,她剝開一個,細長的豆莢裏裝著嫩綠色的小豆豆,她問,“能當炒菜吃嗎?”

鍾瑾搖頭。

那就曬幹泡茶喝吧。

葉知遇又想起決明子可以做枕頭填充物,有助眠效果。她抬眸看向專心致誌編竹筐的鍾瑾,印象中這人好像總是起很早,不知道是不是睡得不好。她沒多想,把芭蕉葉上的決明子鋪開,捋平,盡量讓每一粒豆莢都感受到陽光的安撫。旁邊的木耳和海鮮幹依次照做。

看著占滿小半個沙灘的決明子、果幹、海鮮幹和木耳,一股踏實感湧入心頭,葉知遇忍不住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開心!手中有糧,心中不慌!

視線轉到藤筐裏的跳跳魚堆,葉知遇想了想,回憶起一個特殊的處理方式。

她找了些長短差不多的細棍子,去掉葉子後,一頭磨尖。將跳跳魚挨個串進棍子上,每根約串五六條,用清水洗淨淤泥。

火堆上左右兩邊各架個X字的架子,把跳跳魚串架在上麵過火熏烤,待魚身一麵烤到焦黃時,翻麵烤另一邊。這樣熏烤到魚表麵至墨色,等魚肉熟透時,就烤好了。

葉知遇拿了個熟透的跳跳魚,沿著魚鰭線輕輕一按,將其邊緣的魚刺整條按出來。她用竹片挑起一小塊外黑裏白的魚肉,遞給鍾瑾,“嚐嚐?”

看著麵前突然出現的魚肉,雙手正卡在竹篾中的鍾瑾愣了愣,他拿出來,上麵還有明顯的灰塵和竹屑。

葉知遇看出他的猶豫,又想起他潔癖的毛病。

也不好收回來。索性把竹片往前推了推,催促道,“吃吧。這會最鮮,涼了就不好吃了。”

鍾瑾目睹了葉知遇熏烤的全程,本沒太大食欲。

但看著她亮晶晶的眸子,聽著飽含期待的語氣,鬼使神差地低下頭,輕輕咬住魚肉,咽進嘴裏,魚肉果然很鮮嫩,肉質嚼起來不柴,還帶有一點點不嗆人的煙熏味。

在鍾瑾的注視下,葉知遇用竹片挑起一半後,喂進自己的嘴裏,“嗯,真好吃。”

那張幾乎快挨到竹片的紅唇在眼前晃來晃去,鍾瑾下意識地滾了滾喉嚨。他垂下眼簾,遮住那抹晃眼的紅。

她又挑了一塊,問:“還吃不?”

“謝謝”鍾瑾沉聲拒絕,“你吃吧。”

葉知遇也不勉強,一個人幹完了整條魚,吃完後去找大木板。

烤完的魚肉要用兩塊木板壓著,壓實魚肉,讓肉質變得更加緊密。壓到第二天再曬四五天,使魚肉的水分徹底脫水,這樣做出來的跳跳魚幹肉質緊嫩鮮美,放在陰涼處,能保存一年半之久。

下午三四點左右,食物晾曬搞定,竹筐也編好了。

葉知遇和鍾瑾背著竹筐和工具前往芭蕉樹。

夏日的林子逐漸熱鬧起來,知了躲在樹幹上唱歌,鳥雀啼叫。風一吹,葉片颯颯響,躁意也被吹散。

二人伴著夏風來到水流附近挖土。

這裏的土壤都是些黃褐色的黏土,不算是最優質的的陶土,但吸水性和可塑性還行。

最好的陶土一般是含有石英、蒙石散等礦物質,製出來的陶器更結實。如果運氣爆棚能碰上高嶺土,那燒製出來的陶器就會呈白色,也就是瓷,再抹上一層上色的“釉”膜,就是彩陶。

兩人開始挖土。用木板鏟開,一點點裝入筐子裏,直到裝滿。

就這個工程量已經把葉知遇累成狗,她走到竹筐邊,使出吃奶的力氣向上提了提....

蒼天!!好重!!

她目光躊躇地看向鍾瑾。

正在看她的鍾瑾,看到她目光後便把一個筐子裏的土倒了大半出來,遞給她,“你背這個。”

“好。”

從芭蕉林到青岡林隻需要穿過一小片杉樹,兩人走到一半時,就聽到那邊傳來的砰砰的砍樹聲和咯咯笑聲,是陸景陽和蘇瑤。

“他們聽著...好.快樂啊。”

看著鍾瑾被汗水浸濕的額角,葉知遇感歎,“這到底是在懲罰誰啊!”

他們把一切想的太簡單,以至於累死在第一步——搬運,而四人組中最重要的勞動力是陸景陽,卻被他們倆指派去砍材料。葉知遇有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不過等他們倆一到青岡林,已經砍了七八根樹的陸景陽石斧一放,十分大方地揮手打發,“我和鍾哥來搬吧。姐,你帶蘇瑤去幹別的吧。”

葉知遇挽著蘇瑤點頭,便把砍樹頭、搬黏土的力氣活交給了男生。

她們也沒閑著。幫著挖黏土,滿樹林的找幹柴和稻草,連地上的枯枝都不放過。

搬運材料的工作緊鑼密鼓的進行著,兩天裏,每個人閉眼睜眼都是幹活,到第二天夜裏,青岡林裏終於堆砌三座半人高的黏土堆和一大堆青岡木和幹柴後,材料準備工作至此結束。

“啊啊啊啊!做完了!!!”

要不是太累,蘇瑤恨不得在林子裏跑一圈慶祝第一階段工作完美結束。

四人伴著月光回洞穴,倒頭睡著。

第三天,日出。

一大片鮮紅的朝霞暈開來,還未蘇醒的洞穴裏,響起一道非常細微的哢嚓聲。接著——

“呱呱”

“呱呱”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 寫外婆的時候幾度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