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雞樅菌
絲絲細雨隨風飄落, 滴落在樹葉上發出細碎的聲音，不多時，昏暗的山林裏便飄起一層濕潤的霧氣。
是一場軟綿綿的小雨。
隨著細雨落下, 葉知遇那顆快要爆炸的心也安定歇火, 她鬆了口氣, 不過一場小雨，沒有狂風，更沒有閃電, 那不必害怕, 是磚窯、木柴、連他們都不會被淋濕的小雨。
一縷風挾著涼意飄過。
葉知遇迷迷瞪瞪的腦子也被吹得清醒三分, 除了她, 其餘三人都在忙碌, 搬竹簍、轉火堆和石鍋，蘇瑤把熏肉條一口氣推到能避雨的樹下。
“姐，早上吃什麽啊？”搬完竹簍的陸景陽捂著肚子問。
“燒鍋熱水。”
交代完後, 葉知遇鑽進棚屋裏翻找食簍，一揭開草蓋，裝著薑薯的食簍有些空**, 昨晚天色昏暗，她沒看清，如今才驚覺薑薯竟已消耗過半。
這玩意是他們唯一的主食。
再加上燒磚任務重吃得猛, 消耗量自然蹭蹭往下掉。
她又翻了翻其他食簍, 除了牛肝菌, 其他的都消耗過半。
葉知遇歎了口氣，不能坐吃山空啊！
她抬手拍拍自己有點喪氣的臉, 默默告訴自己沒事, 不著急, 食物很多，有些果子也差不多熟了，下雨有菌子，隻要抽空去采集就行。
鼓勵完自己後，她摸了摸自己毫無餓意的肚子，昨天的食物還沒消化。猶豫了會，拿了三根薑薯，抓了一大把牛肝菌，最後切了小塊熏肉。
一鑽出棚屋，三人已落座火堆旁，石鍋裏的水在沸騰冒泡。坐下來後，葉知遇輕聲問鍾瑾，“你餓嗎？”
鍾瑾搖了搖頭。
蘇瑤和陸景陽驚訝地看向他。
葉知遇忙幫著解釋說，“我們昨晚吃了點，我也不餓。”
蘇瑤一臉懵完全不知道他們倆什麽時候出來吃過東西，她也沒在意，幫著葉知遇做早餐。不一會兒，青岡樹下飄散出淡淡的薯香氣。
葉知遇支著下巴看向草叢，細雨蒙蒙，嬌小的風雨蘭挺直花枝，一株連一株花苞緩緩地綻放著，晶瑩的雨水滴落在花瓣上，滑落至土地裏。
房子還沒建好，但已經有幸賞到花景，也算是今天的一點小幸運。
等蘇瑤和陸景陽陸續吃完早餐，雨聲滴滴沒有停的意思。
下雨出行不便，習慣忙碌的四人一時之間有種不知道要做什麽的感覺。
“那我們今天要幹嘛呀？”蘇瑤捧著臉問。
葉知遇想了想，埋在膝蓋前的雙眼，飄落到磨得破開皮的運動鞋上，靈感驟現——
“小瑤，我們來做鞋子吧！”
“鞋子？”蘇瑤問。
“對，用燈芯草編草鞋啊。”
這段時間也是忙暈了頭，衣食住行四個字，光想到食和住，衣和行二字被她拋在腦後。
然而這些天，他們不是上山就是下海，還不停地洗洗涮涮，身上的衣服摸著都起毛了。鞋子也是，愛惜如鍾瑾，他那雙鋥亮的皮鞋邊邊磨破皮，鞋背上也全是些皺褶。
想到衣服，葉知遇看向鍾瑾，“皮子處理的怎麽了？”
“還剩四張。”鍾瑾說。
黑肥肥的皮毛麵積都不大，做一件完整的短袖出來估計需要三到四張，現在有八張。八張皮子可以用來做馬甲或裙子，剩餘的布料縫縫補補說不定能做幾幅手套。這幾天去找找麻草，那就能績麻挽線織布做衣服。
不過麻草是後話，現在的問題是處理完皮毛的皮子怎麽鞣製成皮革。
還未開口，一直看著她的鍾瑾似乎猜中她的想法，說：“我來弄皮革。”
聽到皮革，陸景陽好奇極了，忙不迭地說，“鍾哥鍾哥，我跟你一起做！！”
鍾瑾頷首。
“好！”葉知遇彎彎眉眼，極好，那她就跟蘇瑤來做鞋。
“走走，小瑤咱們去搬些燈芯草出來做鞋子！給大家一人做一雙！”葉知遇拉起蘇瑤衝進棚屋裏。
聽到一人一雙，陸景陽高興壞了。
鍾瑾眸色微動，盯著棚屋裏抱草的身影看了許久。
棚屋的草席子底下墊了很多幹燥的燈芯草，兩人抽了些出來，抱到青岡樹下處理。葉知遇又跑去撿了塊大芭蕉葉，攤到地上，朗聲對其他人，“來，大家踩著這個葉子，用炭筆畫個腳丫印子出來。”
其餘人依次照作。
在綠色的芭蕉葉上留下四個腳丫印子，畢竟用腳踩過的，鍾瑾沒讓葉知遇動手，他直接拿起刀，對準炭筆印圈，劃出四張不同尺寸的臨時鞋底板。
洗淨後，他拿著四張葉子走到葉知遇身邊遞給她。
“謝謝~”
送完鞋板的鍾瑾還站在旁邊，恍如筆直的青岡樹幹。
身旁的黑影還未離開，葉知遇仰頭看他，雖然鍾瑾還沒開口，神色淡淡，但她想他還沒走應該是有話要說。
“怎麽？有事嗎？”她問鍾瑾。
鍾瑾垂下眼簾看著葉知遇，看到她手心裏捏著的綠鞋板，目光停留片刻後，而後搖頭，“沒什麽，辛苦了。”
原來要說這。
都是朋友這麽客氣幹嘛，葉知遇暗戳戳地想。
她還是扯起笑容說了句，“小事小事。”
葉知遇和蘇瑤各找了一根小木棒，把幹燥的燈芯草放到木樁上，輕輕地捶打，錘到柔軟後，握到手心裏搓成細繩子。
搓了一些繩子後，葉知遇去找了根木柴，讓陸景陽幫忙鑿出六個洞後，往洞裏相應地插入六根短木棍做為木齒，這是幫忙固定繩股用的鞋爬工具。
“呐，小瑤，先在這些木齒裏套繩子，這不是套出五股經了麽，然後就跟編草席子一樣，搓繩子，往裏編橫著的緯線。”
葉知遇把鞋板按在經線上後，拿起一根繩子做示範。
一上一下的穿梭，穿到邊上。
她說，“你看到這裏了，你就手往裏微微拉緊，拉到跟鞋板一樣寬之後，挽個扣就行，別太用力，寧大勿小。這邊沒編完的繩子就留在這，待會來編鞋麵。”
蘇瑤點頭表示理解。
跟之前編草席子步驟差不多，就是多了一步拉緊挽扣的步驟。
不一會兒，葉知遇編出第一個鞋底板。
摸著有點發硬，她又放到木樁上用木棒敲軟，敲到不磨手後，再來編鞋麵。
蘇瑤忙接過鞋爬，撿起一張綠鞋板嚐試編織。
結果撿起來的居然是最大的一張，她小聲吐槽，“這是赤腳大仙的腳板麽，這麽大！”比她手還大一半。
葉知遇笑了笑，撿起紐扣那邊的繩子編鞋麵。
鞋麵就直接把之前延續下來的繩子往另一邊編織，把繩子嵌入到另一邊的邊緣縫隙裏，編織的時候可以兩股繩子搓到一起。至於高度，葉知遇是按自己的腳麵高度做得，比著腳背打扭子，等到腳脖處時，繩子繞彎往後編，留出一個洞出來。男生的就再編高點就行。
最後兩邊都編好後收緊，餘出來的繩子可以再往邊上打花結。
這是最簡單的編法。
葉知遇家鄰居婆婆會編好幾種花樣，每一雙都編得跟藝術品一樣。她小時候還得過幾雙，穿著到處玩，很經穿，穿好久不見壞。
婆婆還會做帶木屐的那種，走起來嘎吱嘎吱的響，但葉知遇不喜歡，總覺得跟踩高跟鞋一樣很難走。普普通通的草鞋就很好，簡單舒服，編起來方便，也沒什麽成本，對現在的他們來說最為合適，濕了就曬幹，壞了就再編一雙，簡直完美。
但這麽完美的方案她居然現在才想起來！
這邊梆梆梆聲融入雨聲中。
那邊又響起淺淺的刮刮聲。
“鍾哥，這些樹皮夠嗎？”
按鍾瑾的要求，陸景陽去刮了些青岡樹的樹皮和樹枝回來，然後找了個椰子殼，裝水燒熱。
“嗯，夠了。”
鍾瑾繼續低頭挽皮毛。
他讓陸景陽找這些青岡樹皮是為了製植物鞣製劑，青岡樹裏含有大量的單寧，也就是食物吃著會澀口的物質。而單寧與生皮的蛋白質結合後，皮子會變軟，生皮本身的性質逐漸發生變化，最後變成皮革。
等椰子殼裏的水沸騰後，他把切碎的樹皮和樹枝放進去煮，煮至單寧充分滲透至水中。
“把這幾張攤開。”鍾瑾說。
等植物鞣製劑晾涼一些後，他舀了一些出來，放到生皮裏進行揉搓。
“我來我來。”
陸景陽接過，一隻手把皮子搓得呼呼響。
“輕點。”
一直忙到午後，雨漸漸停了。
葉知遇和蘇瑤的草鞋也都完工了，兩人立馬脫下舊鞋子，把新草鞋套到腳上，踩著濕泥土跑出去。一踩上去，芭蕉葉冰冰涼涼的觸感傳到腳底板，鞋底被錘得很柔軟，穿著走路很輕便。
就跟沒穿鞋子似的。
“哎呀，好舒服呀。”蘇瑤歡喜地踩來踩去。
“我的呢我的呢？”陸景陽急吼吼地跑來。
葉知遇轉身拿起另外兩隻鞋子遞給他，“你看看，哪雙是你的。”
陸景陽毫不猶豫地拿起那雙碼數最大的草鞋，欣喜地換上，邊上的蘇瑤一看到那雙大鞋子就叉著腰說，“哦！這雙大腳是你的啊，編得我累死了，簡直是赤腳大仙！”
換上新鞋子的陸景陽抱著拿人手短的心，忙不迭地說，“您辛苦了辛苦了。”
葉知遇走到石板桌邊，把另一雙遞給鍾瑾，笑嘻嘻地提前開口，“呐，我編的，不用謝~”
不等鍾瑾回話，她便轉過身。
見雨停，葉知遇想起雨後是摘新鮮菌子的最佳時間，她自然不會錯過這個采集食物的好機會，便提議說，“走，我們去摘菌子吧！”
“好啊~”
她去背竹簍。
鍾瑾看著草鞋出神，他從前的鞋子都是名牌貴鞋，每一雙拿出來都比這雙草鞋好看，但他卻是第一次收到旁人給他親手做得鞋子，即使是雙草鞋。
握著鞋的手緊了緊。
而後小心翼翼地換上。
還沒等他踏出第一步，背起竹簍的陸景陽忽地一下跑過來，往他手裏放了個簍子，著急著慌地拉起他的胳膊，“鍾哥愣著幹嘛，快走啊！她們都出發了！”
鍾瑾被他拉得一踉蹌，腳直接踩上一灘泥水。
一張俊臉沉下來。
隻顧著扯他往前趕路的陸景陽完全沒看到，就感受到後麵鍾瑾非常用力地甩開他的手，他也沒管，腳步匆匆往前走。
等穿行一條小道後見到兩抹熟悉的身影蹲在一窩草叢前。
“你們幹嘛呢？”陸景陽問。
“看，白蟻。”葉知遇指著白色的螞蟻繼續說，“跟著它們，應該就能找到雞樅菌了！”
雞樅菌是白蟻培養的直菌，它們把各種植物搬回巢穴，再加上白蟻的屍體、植物、土壤和水這些豐富的有機會給真菌菌絲提供營養來源，久而久之，菌時就會長出味道極為鮮美的雞樅菌。
幾人貓著腰跟著白蟻往灌木林子裏鑽。
果然，穿行小段距離後，在顆大樹底下看到了一大窩雞樅菌。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