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變法,富民還是斂財
在神宗皇帝的熱切督促下,專門負責變法的製置三司條例司迅速建立起來,所有人屏息而待,隻等著第一道嶄新的法令從三司條例司發布出來。
然而三司條例司建立之始,人事還不穩定,法條推出再快也要等幾個月,於是一群年輕官員個個通宵達旦拚命忙碌,三司條例司卻沒有發出什麽“條例”來。就在眾人眼巴巴地期盼中,不知不覺到了熙寧元年冬至,郊祭大典的日子到了。
中國禮法成於《周禮》,主要分為吉、凶、嘉、賓、軍五禮,其中吉禮最被君王看重,而“吉禮”之中最要緊的就是南郊祭祀之禮。按規定,南郊祭祀三年一祭,皇帝親行,百官隨行,各國使臣同行,禁軍萬騎擁護,儀鸞車駕數千乘,太常寺製祭文,備祭禮數萬件,設筵列宴,規模宏大,真有天朝上國洋洋氣象。
依往年舊例,凡南郊大祭時朝廷都要厚賜臣子,尤其宰輔之臣可得重賞。神宗皇帝剛剛繼位,也想以厚賞拉攏老臣,於是下詔,賞賜宰相曾公亮、富弼每人銀二萬兩,絹兩萬匹,其餘大臣各有封賞。詔命一出,翰林學士司馬光大吃一驚。
皇帝即將變法,而變法的目的也挑明了,就是富國強兵。既然朝廷追求富強,就必須給天下人做出一個節儉的榜樣來,哪知皇帝竟對宰相如此厚賞,這事傳開了天下人要懷疑皇帝變法的決心,更可怕的是,朝廷一邊表示要聚財富、充國庫,一邊又厚賞官員,會讓那些居心叵測的官員們誤以為朝廷變法的目標僅僅是向百姓斂財!
官員把朝廷的意圖理解錯了,變法的腳步就會被打亂,這可是天大的問題!司馬光就趁著進邇英殿為皇帝講書的機會,要把心裏話對神宗皇帝說一說。
司馬光進殿的時候王安石正在皇帝麵前侃侃而談,神宗皇帝高居禦座之上,身子微微往前傾著,臉色鄭重,不時微微點頭,見司馬光進來也沒說什麽,指了一下王安石身邊的繡墩,示意司馬光坐下。司馬光覺得自己一言未進就坐在皇帝對麵有些無禮,並沒有坐,而是垂手立在王安石身側。
王安石和司馬光交情最好,平日稱兄道弟、飲食不分。現在自己與皇帝議事在先,搞得司馬光不得座位,王安石也不好意思,又說了幾句話就住了口。神宗皇帝這才問司馬光:“今天仍是來講書嗎?”
司馬光今天是想借著為皇帝講書的機會阻止皇帝郊祭時賞賜宰相,現在皇帝問起,正合心意,笑著說:“臣今天要給陛下講一講中唐的故事。大唐經過太宗‘貞觀之治’、玄宗‘開元盛世’,國力達於鼎盛,然而‘安史之亂’頃刻破了天下,玄宗逃入劍閣,太子繼位為君,這就是唐肅宗。肅宗在位時盡力整頓國家,可惜國破軍喪未能成事,而肅宗手下有一個大太監魚朝恩,早年隨肅宗逃出長安,一路盡心服侍,最得肅宗寵信,命魚朝恩擔任觀軍容宣慰處置使,統率九方節度使數十萬大軍攻克洛陽,受封馮翊郡公,名震天下。後來肅宗駕崩,代宗繼位,吐蕃兵犯長安,代宗出走陝州,魚朝恩又在一旁護駕,受封天下觀軍容使專典神策軍,權傾朝野,跋扈非常,借著手中權勢公然向大臣們索賄,滿朝文武都畏懼魚朝恩的聲勢,紛紛以珍寶進獻,臣子中隻有一位考功員外郎名叫常袞,不肯趨炎附勢,反而上奏皇帝,聲稱:‘所獻寶物悉出民間,如此作法,等於收集天下民怨獻給天子!’代宗見了奏章翻然悔悟,忙命將財寶退還,不得再斂。後來常袞受代宗重用拜為宰相,當時朝有定例,每天由禦廚製成精美菜肴送與宰相以示恩寵,所送的菜肴多至幾十種,一席酒宴可供十多個人食用,常袞以為國家蒙難不久,百廢待興,對臣下的賞賜花費太大,請求皇帝禁止此例,代宗又從其言,下旨停賞禦食,為宮中節省用度,天下人都稱頌代宗賢明,讚歎常袞能識大體。”
司馬光這個故事講得很明白,神宗皇帝聰明得很,立刻猜出其話中所指:“你是勸朕停止郊祭之賜嗎?”
司馬光忙說:“臣正有此意。”
神宗皇帝微微一笑:“卿所言朕也想過。但我大宋自立國以來始終講究一個‘君臣共治’,宰輔重臣乃國之柱石,天子應該敬重宰相。朕繼位不久,若廢此定例,旁人豈不要責備朕不敬大臣嗎?”
神宗皇帝這些話實在有他的道理,司馬光卻不以為然,忙又奏道:“陛下寬待臣子是我輩之福。可臣以為大臣若真有功於天下,就算賞賜給他山川田地、封王封公也不過分,但宰相並未建立大功,不過陪伴皇帝行了一個郊禮,立刻得賞數萬,實在有礙視聽。大宋立國以來內外多事,從真宗朝開始國家財賦就已不足,至今情況越來越不好,每年虧空多至千萬貫,陛下仍對大臣賞賜無節,毫不吝惜,隻怕不妥。”
司馬光,王安石,這是神宗皇帝的左膀右臂。在朝廷中神宗倚重王安石,在心底裏皇帝更信賴司馬光。現在司馬光懇切直言,皇帝倒也高興,隻是神宗有自己的大主意,就笑著說:“朕知道你的為人,先皇在位時你也因為郊賜之事上奏,先皇不聽,你就把郊賜分給你的銀兩捐給諫院做了公費,朕在潁邸聽說此事也很讚賞。但朕對此事的想法卻與先帝一樣:兩萬白銀說少不少,說多不多,既不足以救災,更不足以富國,在這上頭節省於國無益,卻寒了老臣之心,不值。”
司馬光忙說:“陛下繼位之後首推變法,意在富國強兵,朝廷不能節省開支,如何富國強兵?何況宰相曾公亮已經上了劄子,請求辭謝郊祭之賞,陛下此時停賞是應臣子之請,順天下民心,大臣們隻會歡悅,哪有寒心的道理?”
眼看司馬光和皇帝爭論不休,一旁的王安石不能不說話了:“我大宋富有四海,郊祭之賜能有幾何?在這上頭實在沒必要過度儉省。至於說宰相辭謝,其實每年郊賜宰相都要辭謝,若因宰相辭謝就不再行賞,事情就難看了。”
司馬光認為“郊祭重賞”是皇帝的過失,更認為主持變法的“拗相公”王安石看法和他一樣,肯定幫著他勸諫皇帝。想不到王安石一開口卻是幫著皇帝說話!司馬光大吃一驚,矛頭頓時指向了王安石:“我大宋有冗官、冗兵、冗費三害,眼下財用不足,災害又重,陛下變法正應該從節省做起,先治‘冗費’一弊,介甫覺得是不是這個道理?”
王安石微微一笑:“我還是剛才那句話,郊祭之賜所費不多,不必在這上頭節省。剛才君實講了一個常袞辭賞的故事,可常袞辭了皇帝的賞賜,大唐並未因此富強,反而臣子們竊竊私語,都說常袞無能,自知不配領得賞賜,這才辭謝。若陛下郊祭時忽然不賞宰相,臣下也難免在背後說宰相的壞話,徒損大體,有何益處?”
王安石才華橫溢博古通今,幾句話說得道理十足。司馬光卻不以為然,立刻應聲道:“常袞辭賞,說明他知廉恥,比那些貪圖官位利祿的蠹蟲好得多!”
與王安石的道理相比,司馬光的辯論似乎缺了些說服力,且言詞很不客氣。好在這兩位是至交好友,王安石並不計較,笑著說:“國用不足,並不是當今急務。”
要說王安石前麵的一篇道理司馬光不能接受,現在這一句話卻著實令司馬光不解:“自真宗朝以來國家用度日漸不足,這幾年虧空越來越大,介甫怎麽說國用不足不是當務之急?”
王安石衝司馬光擺擺手:“我覺得當今國用不足,主要是未得理財之人。”
這句話司馬光更不能理解了:“介甫覺得怎樣才是善於理財之人?”
司馬光問得太直,王安石竟不好回答了,隻得笑而不語。司馬光略一沉吟已經明白了:“介甫說得‘善理財之人’是指那些搜刮民財以充國庫的人嗎?百姓的負擔原本已經很重,如果再行搜刮,這些人隻怕流離失所淪為盜賊,如何使得?”
王安石笑著說:“君實這叫什麽話?我說的‘善理財’並非搜刮,是指民不加賦,而國用豐饒。”
王安石這話雲山霧罩,隻有熟知史書的人方能知其出處。司馬光是個史家,略一沉吟已經想到:“介甫之言引自漢代的大司農桑弘羊吧?”
其實不光王安石這一句話引自桑弘羊,就連這次變法中即將實行的均輸、市易等法也取自桑弘羊。隻是王安石主持的變法細節尚未推出,司馬光不得而知。
聽司馬光說出桑弘羊的名字,王安石仍然笑而不語。司馬光卻驚得目瞪口呆:“桑弘羊說‘民不加賦而國用饒’是欺騙漢武帝的話!介甫想一想,天下財物是有定數的,這些財貨要麽在百姓手裏,要麽在官府手裏,桑弘羊想讓國家富足,不從百姓手裏搜刮,從何處得來?漢武帝早年財用極富,對外用兵不止,晚年卻是流民數百萬,國家動**,盜賊蜂起,百姓們都是老實人,要不是窮到了極點,他們怎麽會去當盜賊?介甫竟信了桑弘羊的學說,這還得了嗎?”
也難怪司馬光大驚小怪,古時候社會生產力發展遲緩,一百年前造的水車一百年後還在用,一百年前開出的田地一百年後還在耕,國家的產出是個固定值,變化不大。在這個固定的數額中,既要讓國家財賦增加,又希望不加稅賦、百姓生活安定富裕,就成了兩難的事。漢代的桑弘羊整頓貨幣,實行鹽鐵、均輸、平準等製度,充實了國庫,卻也造成了百姓的貧困和社會的動**,後世對桑弘羊褒貶不一,王安石認為桑弘羊是能臣,司馬光卻以為桑弘羊是奸賊。
這還是第一次,王安石和司馬光兩位至交好友在針對變法的觀念上出現了極大分歧,對此司馬光驚訝莫名,王安石卻不覺得驚訝,也不和司馬光爭執,又轉回早先的話題:“太祖朝時皇帝對宰相趙普也曾多有賞賜,每次都是成千累萬,當時的人並不以為有什麽不對。現在陛下賞賜兩位宰相一些東西,數額尚不及太祖朝,君實何必為此爭執呢?”
王安石知道司馬光一向保守,司馬光卻想不到王安石如此偏激,所以王安石冷靜如常,司馬光卻冷靜不下來了,提高聲音爭辯道:“趙普追隨太祖鼎定天下,立了莫大的功勞,賞賜巨萬也不稀奇,如今的宰相有什麽大功?不過是處理日常政務,竟也要得巨萬之賞,這是什麽道理!”
司馬光這話說得有些過頭兒,要是給宰相們知道了隻怕要怪罪他。神宗皇帝也不希望這些主政大臣間生出無謂的嫌隙,忙攔住司馬光:“你的意思朕明白了,節儉是美德,應該提倡,但郊祭賞賜事關宰相威信,還是慢慢商議吧。”擺擺手,司馬光和王安石隻得退了下去。
不久,神宗皇帝下了一道詔命:司馬光升任翰林學士,改由呂公著接掌禦史中丞。
皇帝這道任命純為息事寧人。變法開始之前,他不希望王安石、司馬光這些心腹臣子間發生無謂的摩擦,所以不再讓司馬光擔任諫臣。
熙寧二年七月間,製置三司條例司推出了變法的第一項:《均輸法》。
宋朝設有東南六路發運司,職責是將東南六路供奉京師的物資經水路運進京城,但因為各地出產糧食物資的數量與年景、人力都有關係,有時多有時少,京城所需之物的數量也不一定,結果是運來的物資有時太多,有時不夠。一旦多出來,勢必積壓貶值,一旦不夠用,又必須依賴商人向京城販賣補充其不足,如此一來京師虧損,地方吃苦,商人發財。
《均輸法》的與眾不同之處在於對歉收地區的賦稅不收物資,改收銀錢,再把這些銀錢拿到豐收的地方低價購買物資,轉運進京。其好處是提高了國家資金的使用效率,減少了積壓造成的浪費。缺點是國家憑著巨大的資金、優先的特權和強力的手段在各地以低價購入物資,造成了強力的國有商業壟斷,大批商人因而失去了營生。
隨著《均輸法》的推出,早先支持王安石主持變法的大臣們一下子緊張起來,因為《均輸法》的始作俑者正是漢代的大司農桑弘羊,而桑弘羊推出《均輸法》的唯一目的就是替漢武帝在民間斂財,所以《均輸法》打擊商業、與民爭利的特性早在漢代就已表現出來。出於對《均輸法》效果的擔憂和對桑弘羊這個古人的厭惡,很多大臣在《均輸法》尚未造成嚴重後果的時候已經開始上奏彈劾王安石了。
哪知《均輸法》一波未平,朝廷又在熙寧二年九月匆忙推出了震動天下的《青苗法》。
當時各地有名為常平、廣惠的官倉,倉中所儲錢糧累積已達一千五百萬貫以上,王安石看到這筆錢款可用,就決定挪出這筆錢來向百姓們發放“青苗”貸款,資助百姓購買農具種籽,以利春耕,貸款利息定為兩分,到秋收以後連本帶息一並收回。
《青苗法》是一項驚人的法令,其內容完全超越了時代。這項法令的初衷在於以國家名義向百姓放貸,既響應農時支持生產,又以國家手段杜絕了民間“高利貸”對農民的盤剝,同時國家的錢糧也被盤活,可以生出一筆為數不菲的利息。於是“支農、減貸、富國”一舉三得,百姓官府皆大歡喜。
然而《青苗法》也有兩處令人擔心的地方:一是地方官員不體恤朝廷變法的苦心,隻顧博取個人政績,為了斂財,不擇手段向百姓強行攤派青苗貸款,如此則百姓必然受害;二是天時有豐有歉,“青苗貸”發放之後,趕上豐收年景收回貸款當然容易,倘若歉收,農夫們就可能被“青苗貸”逼得破產。
考慮到這兩個問題,製置三司條例司在推出《青苗法》的同時就明確規定:第一,農民不借,官府不貸,禁止各地官府強行向百姓攤派青苗貸款;第二,用錢還貸、用糧還貸都由農民自己決定;第三,如遇天災,“青苗錢”的本息暫停收取,等到第二年糧食打多了再還不遲。
——立下這三條規矩,《青苗法》就可以推行了。
國家社稷以農為本,天下百業以農為先,《青苗法》牽係國本,事關重大,王安石也是慎之又慎,先定下嚴密的條例法規,以免出現流弊,又決定隻在河北、京東、淮南三路試點推行,同時多派官員到地方體察民情,若百姓願意接受“青苗”借貸,再向全國範圍推廣。
在王安石想來,《青苗法》初衷很好,又有“民不借,官不貸;遇災年,可晚還”的政策做支持,應該不會出問題了吧?可萬萬沒有想到,《青苗法》剛一推出,天下大亂!凡《青苗法》推行之處,百姓們驚恐不安,朝廷裏的大臣見了這樣的法令也是眾說紛紜,其中十個有九個都表示反對。
——《青苗法》到底出了什麽問題?很簡單:大宋朝的地方官不可靠!“民不借,官不貸;遇災年,可晚還”的政策沒能落實!各地在推廣“青苗貸”的時候都出現了“強行攤派、強收本息、災年照收不誤”的惡行!結果百姓遭了殃……
《青苗法》一經推出,在地方上造成了大混亂!可在朝廷看來不是這樣。法令推出才半年,第一批“青苗貸”開始收回,本金、利息全都入了國庫,大賺一筆,神宗皇帝十分滿意。
朝臣反對,可皇帝滿意,這一下子朝廷上吵起架來了。當然,大臣們責備得不是神宗皇帝,而是主持變法的王安石。
曆仕三朝的老宰相富弼第一個對王安石表示不滿,在勸諫皇帝無效後,富弼覺得無法與王安石共事,幹脆拋棄宰相之位請求外放。神宗皇帝吃了一驚,急忙挽留,可富弼執意要走,竟是留他不住。皇帝隻得問富弼:“卿去後,誰可代為宰相之職?”
富弼想了想,說道:“文彥博三朝老臣,穩重得體,可以為宰輔。”
文彥博果然是個穩重得體的三朝老臣,可在神宗皇帝看來文彥博穩重得過了頭,沉默半晌才問富弼:“王安石如何?”
富弼曾經是最支持重用王安石的臣子之一,若在半年前,皇帝有此一問,富弼立刻就會順勢舉薦。可今天富弼低下頭來一聲不吭。
看著富弼這副不樂意的樣子皇帝心裏也不痛快,幹脆任命富弼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出判亳州,放這位老宰相離京養老,暫命樞密使陳旭代理宰相之職。
富弼走後,三司條例司內部也出現了爭議。擔任三司檢詳官的蘇轍對《青苗法》的推出無法容忍,屢次與王安石爭吵無果,就上劄子向皇帝直陳《青苗法》之非,這一下鬧得皇帝和王安石都有些狼狽。
蘇轍本是神宗皇帝點名送進製置三司條例司的,哪知蘇轍公然反對變法,既駁了王安石的麵子,也冷了神宗皇帝的心。
王安石變法之初,一切法令都從製置三司條例司發出,如此要害部門怎能出現不支持變法的官員?王安石立刻請求治蘇轍之罪!
神宗已經把“賞罰”之權賜給王安石,王安石要用誰、要貶誰,神宗必須支持。可神宗皇帝知道蘇轍的才華,不忍重治,就把宰相曾公亮找來,問他:“自《青苗法》推出以來,三司檢詳官蘇轍屢屢抗辯,鬧得上下不和,諸事難辦,卿以為朕當如何處置?”
曾公亮對皇帝的心思揣摩極深,想也沒想立刻說:“蘇轍有才,可惜資曆尚淺,曆練不足,臣以為可以外放為推官,對他多些磨練,日後當能成器。”
曾公亮這話說得溫和,手段卻並不客氣,所獻之策深合皇帝心意,於是點頭:“也好。”
曾公亮辦事從來不肯得罪人,就算蘇轍這樣的後生小子他也不肯輕易得罪。如今秉承皇帝意旨貶了蘇轍,就必須想出主意彌補,以免與蘇轍結怨,忙笑道:“臣以為蘇轍畢竟在三司條例司多日,辦事勤謹,與一般官員不同,雖然外放,也應有別於一般臣子,可以改吏部任命為‘堂除’,以示鄭重。”
所謂“堂除”,就是官員的任命不由吏部發出文書,而是由宰相奏明皇帝,直接從政事堂發出公文。能得到“堂除”差遣的官員就證明是被皇帝重用,而不是遭到了貶謫,外放為官時多幾分體麵。
——若大臣們辦事都像曾公亮這麽識趣,神宗皇帝就太開心了。
對曾公亮的主意神宗言聽計從。於是曾公亮回到政事堂發下“堂除差遣”,把蘇轍任命為河南推官,即日離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