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待長成

碎玉

逝雲和瞬影竟然一同上前直麵魔族,萬一有個好歹,天帝僅存的一點血脈就全斷送在此了!狄旭見狀擔心不已,迅速甩出一條電索,從後而至將魔族緊緊纏繞,逝雲、瞬影和冬隱三人見狀趁勢追擊。

清緣傷勢依舊嚴重,十指均不能靈活使用,忽有靈光一閃致使她急忙掃視四周,敏銳地發現地麵上早先化為焦炭的四分五裂的屍體中,似有一股氣流伏地盤旋。全因有炭渣碎落在地憑風而動,否則單憑那呼吸般微弱的存在,實在難以令人注意到這股氣流。

她馬上想到了什麽,急問禦璟:“大人,天帝陛下留下的風洞你還能操控嗎?”

“什麽?謨戮的殘軀不是已經毀掉了嗎?”禦璟雙目緊閉,著實意外於清緣的問題,但卻受到了某種啟示,連忙對逝雲離去的方向大喊,“逝雲,把謨戮殘骸裏的風洞取出來!”

此話一出,前方纏鬥中的所有人都被驚著了,最為甚者當然是那個換了新身體的魔族!

這似乎是神族眾人逆轉局勢的唯一機會,逝雲回身去看遠處地麵上的屍骸殘渣,果然被他察覺到了一股微弱的風勢,馬上自掌心送出一股氣流要將屍骸中的風洞接回來。

魔族當然不希望逝雲能夠成功,此刻他全身均被身後狄旭所持的電索捆住卻要極力掙脫。雖然魔族的化形之氣浮在周身暫時被狄旭的電索壓製,但膨脹之勢無法阻擋,眼看電索就要被撐斷的時候,狄旭情急之中對瞬影大喊了一聲:“玉佩!”

瞬影所攻出的風刃剛剛被魔族堅硬的軀體彈開,聽到狄旭聲音的時候隻愣了一刹,當即扯下了全身上下唯一的一塊純黑的玉佩。危急關頭,狄旭神色隻能全憑意會,一念之間,瞬影果斷將自己的玉佩擲向魔族麵門。

那時,魔族的化形之氣恰好撐斷了狄旭的電索,紫色的氣息在魔族周身迅速擴散,張牙舞爪之勢似乎無可阻擋,卻在觸碰到那枚黑色玉佩時,柔弱無力無力地退散開來--魔族的力量居然無法抵擋一枚玉佩的行進!

這樣的情形就連魔族自己也十分詫異,明亮的紫電蜿蜒繞至魔族麵前,纏住了瞬影的玉佩隨後將其輕易震碎,與此同時狄旭又對瞬影大喊了一聲:“攻他!”

瞬影領悟其意,從周身發出無數風刃,均上前持住碎玉攻向魔族的軀體,魔族的紫色化形之氣一旦與碎玉交鋒便會潰散而去。如此一來風刃和碎玉便輕而易舉地一同刺入了魔族體內,皮肉破裂,魔血迸濺,魔族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並雙手捂住了血流如注的麵門。

就在此時,逝雲麵前屍塊盡碎,留下了掌中一道微型旋風,他旋身轉向了魔族,看到對方渾身傷口不用他人再多說什麽,便將手中風洞對準魔族身上的一處血流不止的傷口彈射過去,一擊即中,風洞順著傷口進入魔族體內!

這風洞一旦鑽入魔族軀體,便肆虐不止,與方才如出一撤的傷口被體內源源不斷的風勢生生掀開,筋骨皮肉的撕裂聲幾經起伏重疊,一時間不絕於耳。

魔族終於重傷,捂不住傷口汩汩而出的魔血,依著本能向後躲退而去,那邊正是大殿入口處!狄旭驚若遊龍般的電弧再次纏繞魔族全身,在傷口處對流亂躥,不消片刻魔族傷口全數灼黑,而且無法複原,野獸般的哀嚎聲響徹大殿,大勢去矣。

盤踞在體外的化形之氣毫無目的地四散攻擊,仿佛是在做垂死掙紮,狄旭和瞬影雖然追上前去卻不得不保持一段距離,以免被化形之力所傷。

連聲哀嚎中,魔族終於衝出了大殿,踉踉蹌蹌地沒能踏上石橋,竟然衝出了地麵,墜入下方深淵之中。除眼傷未有恢複的禦璟和守在他身邊的清緣之外,其他人都追了出去,卻又不得不止步於石橋邊向下望去。

嘶嚎聲在深淵之中久久回**,充滿了憎惡與恐懼,窮凶極惡也終就窮途末路。魔族身上殘留的電光不消片刻則耗盡消失,許久之後站在橋上的人們聽到遠處傳來的落水聲,最終魔族臨死前恍如詛咒般的吼聲戛然而止。

逝雲依舊不放心地看向冬隱說:“你好像說過,地下河流裏麵的機關更多?”

冬隱徹底放鬆下來,帶著劫後餘生的笑意對逝雲說:“這一次有天帝陛下的風洞在他身體裏,但是卻沒有玉璜為他續命,必死無疑。”

一場並無勝算的惡戰終於到此為止,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但這月墟洞中的一切,其實並未真正的結束。

就在所有人都如釋重負的時候,逝雲看著瞬影的神色卻是緊繃著的。瞬影敏銳地發現了逝雲異於尋常的嚴肅目光,他迎上了逝雲的目光,還從中看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憂慮。

逝雲鄭重其事地對身旁的瞬影說:“走,去看看父皇。”

“父皇?”方才一番激鬥中,瞬影沒有發現大殿角落靠牆處的屍體是誰,經逝雲這麽一說,似乎明白了什麽。

大殿內,禦璟手持玉璜盤腿坐在原地,勉強睜開雙眼看到一行人折回,問:“解決了?”

狄旭向他點頭回應,隻是麵色凝重,完全看不到得勝後的喜悅。

清緣關注著逝雲,發現逝雲正憂心忡忡地望著大殿一角,她也隨即望去,見到了兩具凝霜的屍體。

逝雲領著瞬影走過去,在天帝的遺體麵前重重跪下,看著那個表麵凝了一層白霜卻英武難掩的男人,沉痛地說:“父皇,瞬影也來了!”

瞬影萬萬沒有想到,與魔族纏鬥多時,天帝的遺體原來一直都與他如此接近,頓時感慨萬千。當他按著胸前傷口正要跪下時,居然發現另外一具屍體的眼睛是淺綠色的,身形一下子給震住了。

一旁的狄旭卻十分冷靜,他自然而然地在了天帝遺體前跪下,鄭重其事地拜了三拜。隨後跟來的禦璟和清緣也一同跪了下去,看清了那魔族女人之後,這兩人的神色都十分震驚,清緣尤甚。

“怎麽可能?”瞬影沒有跪下,而是站在遺體麵前指著魔族的屍體說,“這女人是個魔族,怎麽會死在父皇的懷裏?”

跪拜完的狄旭站起身來,冷冷地看著反應激烈的瞬影,第一次聲色俱厲地對他說:“跪下!”

瞬影還是沒有跪,他遲疑地目光在兩具遺體上來回掃視,很快就看到了女人腰間所係的黑色玉佩,除了上麵有一塊指甲片大小的缺口之外,幾乎同瞬影方才被毀掉的那塊一模一樣。

“怎麽會這樣?”瞬影神色大變,指著女人身上的玉佩問狄旭,“我父皇屠魔一生,戰功赫赫,怎麽可能會跟一個魔族女人在一起?而且,那塊玉佩……”

瞬影的話說到後半段就說不下去了,對他來說,跟魔族任何的聯係都是一種莫大的恥辱!狄旭直視著他,接受他的一切情緒,卻沒有開口說出一個字來。

“不可能!自古以來,神魔對立,絕不可能!”瞬影說出了在場所有人都想說卻沒有說出口的話,當然,除了毫不意外的狄旭。

“你知道?你一定知道!”瞬影激動地抓住了狄旭的衣襟,他絕不能接受心目中一向高大偉岸的父皇會有這種行徑,無比狂躁地說,“為什麽會這樣,有人製造了這個假象想汙蔑父皇是不是?你說啊!”

逝雲心中也有所猜測,不過這並不是當前最重要的,他起身拉住了瞬影,勸說道:“你們都有傷在身,你冷靜點!”

瞬影被逝雲扯開了,狄旭幾乎沒有反應,這才是最反常的反應。

“那女人是個魔族!剛才在入口處引我進來的就是她,怎麽一轉眼就死在這裏了?還有那塊玉……”不可思議之餘,瞬影又想到了什麽,盯著清緣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大聲質問,“九年前你見過那塊玉,你見過那個女人!到底是怎麽回事?父皇要你發誓保守什麽秘密,你說!”

瞬影氣急攻心,激動的眼睛都因充血而泛紅,完全沒有意識到他抓住了清緣方才受傷的前臂。他手上一用力清緣勉強愈合的傷口馬上裂開,鮮血隻往外滲,清緣痛得一聲驚叫,縮著身子往後躲退。

“放手!你瘋了?”逝雲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發生過什麽,隻是看到清緣傷口裂開,用力將瞬影推開了,心疼地將清緣攔在身後,防止瞬影發瘋似得再衝過來。

瞬影退了幾步,依舊盯著逝雲後方默然不語的清緣,憤憤不平,大喊道:“我也是他的兒子,為什麽我不能知道!”

逝雲擔心地看著清緣的傷勢,清緣卻無措地看著瞬影這般痛苦的模樣,瞬影的胸口的傷痕許是因為方才動作太大,再次裂開,鮮血緩緩低落下來,染紅了地麵。

猶豫再三,她終於打開了隨身佩戴在腰間的香囊,取出了一塊黑色的玉石碎片,看那大小,似乎正能吻合女屍身上玉佩的缺口。這可出乎了在場所有人的意料,包括狄旭!

清緣走近女屍旁跪下,輕輕地將黑玉碎片放回原處,奇異的事情發生了:碎片一旦接觸缺口,就自動融合為一體,好似它從未碎過,更奇特的是,女屍雙目的顏色在玉石接合的那一瞬間,變成了黑色!

在場所有人除了狄旭無不因此現象而驚異不已,瞬影似乎看明白了什麽,再次轉向狄旭,指著他說:“我跟她的玉佩是一模一樣的!你早就知道這玉佩能夠抑製魔族力量,所以當時讓我用玉佩攻他!你什麽都知道!但你什麽都不跟我說!為什麽?”

狄旭看著瞬影的眼神,就好像一個大人看著小孩子發脾氣一般包容,但他還是沒有說話,任憑瞬影發泄心中的不忿。

“這麽多年、你在我身邊這麽多年,你究竟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你們為什麽這樣對我?你說!你們所有人--”多年不忿終於才此刻全數爆發了,但也引得瞬影怒氣攻心,話說一半時,他突就壓不住累積在身的傷勢,噴出一口鮮血,終於支撐不住身形向下墜去。

“瞬影……”逝雲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抓住了瞬影的臂膀,瞬影便昏在了他的懷裏。一直不露聲色的狄旭終於歎了一口氣。

在場所有人均麵色凝重,唯獨缺乏同理心的冬隱說了一句:“終於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