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待長成

終始

晶菱濕漉漉的從折花池裏翻了出來,煩惱地擰了擰衣上的水,環視大廳,找準了一個門就跑了過去,穿門而出,沿著長廊幾經曲折之後,繞過影壁,來到一處綠意盎然的院落中。

果然看見了先知的身影,她正站在院落中央一棵奇枝伸展的枯樹旁,輕輕拂過結於枝側的絲弦。

“師父,我回來啦!”晶菱蹦蹦跳跳地跑來過去,壞笑著撲入先知懷中,使勁在她身上蹭來蹭去,讓自己身上的池水連帶著一起也弄濕了先知的衣衫,“連著幾日不見,我想死您了!”

“你這個機靈鬼!”先知當然知道晶菱故意使壞,輕輕地拍了她的腦袋,而後展開雙臂,將晶菱緊緊擁住。

“誒?”這倒讓晶菱覺得別扭了,掙脫開來問,“師父這次怎麽不躲了?”

先知背靠著枯樹,微微彎腰讓自己的視線與晶菱平行,然後說:“晶菱,這裏即將迎來新的先知,你不能繼續待在這裏了,明白嗎?”

“師父,你要走嗎?你終於能得到自由了?”晶菱並未察覺到任何別離前的愁思,而是由衷地為先知開心。

先知輕柔地回答說:“沒錯,很快,我就能拿回屬於自己的自由了。”

“那太好了!”晶菱開心地跳了起來,牽住先知的手,向往無比地說,“到時候我跟你一起走吧!”

“我不希望你跟我一起走,”先知蹲下身去,溫柔地擁住了晶菱,讓她的腦袋擱在自己的肩上,以至於她不能透過麵具看到自己的淚水盈眶,“你的命運是未知的,所以你最好不要跟我一起走,我隻能祝你好運!”

“為什麽,連你都看不清我的命運?”晶菱困在先知的懷抱中,不明所以。

“我的命運已經無比清晰,但你的命運在我眼中卻是一片迷霧,所以我很羨慕你,你的生命中存在著更多的可能。”先知的聲音越來越低,卻在最後由衷而笑。

“師父,你這麽一說我倒有些舍不得了。”晶菱漸漸感受到了一絲難過,“我們以後還會見麵嗎?”

“當然。”先知終於不舍地鬆開了晶菱,重新站了起來,從身後枯樹的橫枝上取下一本古書,遞到晶菱手上,“這是你上次從記憶宮殿中借來的光紋書,現在,就幫我還回去吧。”

晶菱有些迷糊地把書接了過來,問:“現在就要去還嗎?我才剛剛回來,能不能讓我先睡一會兒?就一小會兒!”

“傻孩子,你現在就該離去了,而且,從今以後也不可以回來。”先知反複摩挲著晶菱的發絲,依依不舍地說,“晶菱,從今晚開始,你要學著適應這裏以外的床了。”

“不是吧?”後知後覺中,晶菱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驀然落淚,“師父的意思是,叫我現在就走,以後都不能回來了?”

先知按住晶菱的雙肩,緩緩往後推去,祥和地說:“快去吧!”

“除了這裏,我還能去哪兒?”麵對突如其來的一切,晶菱忽然哭出聲來,“師父,我是個孤兒,除了你之外,我……”

“別哭了,你不是一直都很堅強嗎?”先知於心不忍,鬆開晶菱的肩膀,又伸手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離開我之後,你自然而然就會知道自己還能去哪兒,相信我。快去吧!”

晶菱一手拿著先知給她的光紋書,另一手握著拳頭用力擦拭著止不住的眼淚,慢慢後退,而後轉身前行,卻一步三回頭,終於忍受不了漫長的離別過程,嚎啕大哭中越跑越遠,最終消失在了先知的視野之中。

一聲沉重的歎息之後,先知走到枯樹箜篌邊上,哀思中撥弄絲弦,成曲時如泣如訴。

**氣回腸,一曲終了,一個揮舞黑翼的身影落在了先知身後。

先知不用回頭便知道有人來到,說:“其實,你來遲了,我已經將命運交給下一任先知了。”

“看來你都預見到了,”弘淩戲謔地說,“不過我還是要問問你,下一任先知到底是誰?”

先知轉過身來,無所畏懼地直視弘淩妖異的雙瞳,說:“你跟我一樣也是時間操縱者。怎麽我看得到的你看不到?”

虛偽的笑容漸漸從弘淩臉上消失了,一聲野獸般的嘶吼聲響徹整個輪轉宮,鮮血濺染了枯樹箜篌,先知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先知在弘淩瘋狂的笑聲中無力反抗,氣若遊絲地對他說了最後一句話:“何以至今不明其理:汝早困於癡惑之網,愛欲為絲,無色無狀,長可千裏,斬而不斷,如影隨形,避無可避。”

笑聲戛然而止,隻因弘淩聽完此話後恍然若失,倏忽一陣銀光大盛之後,他似乎看到一隻若有若無的銀雀從光耀中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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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吏遠遠地望著哭紅了眼的晶菱抽著肩膀獨自一人走入了記憶宮殿中,不明所以地收回視線,拿著水壺繼續澆灌那顆半埋在泥土裏紅石暗紋的花種。

一隻銀雀不期而至,落在了枯樹枝頭,嘰嘰喳喳叫了幾聲,聲音清脆悅耳。

正在澆水的書吏不期然間抬頭一看,當場愣住。因為他看到的銀雀乃為銀光幻化而成,隱約朦朧難辨虛實,好似夢中之物。

“是你嗎?”書吏仰視銀雀,不禁熱淚盈眶。

婉轉鳴啼中,銀雀對著書吏好似點了點頭,忽的振翅而起,繞著枯樹箜篌飛了三圈,陡然俯衝向下,一頭撞入了半埋泥土下的怪石花種中,光輝四散,銀雀消失。

書吏猝不及防地看著銀雀消失在自己眼前,癲狂地扔掉了手中水壺,半蹲著身體湊近花種,慌張問道:“你說過你會回來!你原諒我了,對不對?”

怪石花種微微顫動,書吏喜極而泣,眼看著一枝綠芽衝破禁錮,迅速生長,他猛地大笑起來,癡癡念道:“待到古木逢春時、頑石開花日,倦鳥當歸還。當歸還……”

從石頭花種裏鑽出來的是一枝生命力極為驚人的藤蔓,急速伸展中順勢纏繞住了旁邊的枯樹箜篌,旋轉攀爬中,不消片刻便繞上了枝杈最高處。而後枝葉伸展,花開數朵,碩大飽滿,顏色各異。

而後銀光匯聚,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樹下,書吏差點擁了上去,卻怕撞散了麵前的虛影,便留不住這鏡花水月般的歡喜了。

先知緩緩摘下麵具,露出了清秀的麵容,深深地看著書吏,悲喜參半地說:“對不起,當你看到這一切的時候,我已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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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清氣朗,折射入光紋廳中光線十分強烈刺眼,晶菱不得不用衣袖遮擋在麵前,小心謹慎地慢步向前,將窗邊的帳幔全部拉下之後,由珠寶晶石借入室內的強光終於被阻隔在外,晶菱這才鬆了口氣,放下衣袖。

揉著紅腫的眼睛,晶菱抽了抽鼻子,把手中的光紋書放入了其中一書架上,沮喪地嘀咕道:“好了,還回來了!然後我怎麽辦呢?”

一束平整的光線從晶菱剛剛放回書架的光紋書內溜了出來,眨眼間飛到了她的麵前陡然擴散,由一束化為一片,先知熟悉的身影便出現了。

“師父?”看到先知之後,晶菱開心地不像樣子,“我這才剛剛出來,你就舍不得我啦?”

先知寵溺笑道:“傻孩子,這是我許久之前就留在書中的幻影。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所以你就直接聽我說好了。”

“哦。”晶菱深以為然,乖乖地點了點頭。

“今日,我邀請的六位貴客自此離去後,我神族將會發生一些重要的變故,你一定要用心記下來:首先,天後將殉情自殺,與天帝陛下一同入葬。”

“啊?”光是第一件事,就讓晶菱大吃一驚,不由得聽得更加認真了。

先知並未與晶菱交談,而是不做停頓地繼續說:“而後,新一任先知軒轅秦如入主輪轉宮,直到下一任先知到來之前永不得離宮。端王殿下卸去攝政之職,入梓宮為帝後守陵,其世子軒轅鑒宣繼承王位,輔佐當今太子登基。戰王司空遠山辭去記憶宮殿書吏一職,入天端城輔佐新帝。”

“啊?花奴就是我神族戰王,司空遠山?”這一次,晶菱可就愈發驚訝了。

先知沒有理會晶菱的震驚,情緒不變,繼續說道:“雪清緣無故失蹤,下落不明。軒轅瞬影被幽禁於騰王府內,永不得踏出府門一步。雪姝蔓重回負雪山,受封為月墟使。”

晶菱一邊聽著先知的話,一邊難過地嘀咕道:“清緣姐姐怎麽……”

“如果以上我所說的事情一一應驗,那麽,下一次天狗食日的時候,你再來此處找我。”

“師父,有什麽事不能一次說完呀!”

晶菱撒著嬌,先知卻沒有任何回應,再一次視線內星光大盛,晶菱知道先知即將消失,忽然悲從中來,顧不上以手護眼,而是衝上前去想要抓住先知的虛影,激動地哭喊道:“師父,不要走!”

強光消失過後,晶菱周圍一片黑暗,再也沒有任何先知的氣息存留,她在一片昏暗中絕望無助地茫然哭訴:“師父,不要走!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求求你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反反複複的哀求下,晶菱終於在自己的哭聲中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到的不是記憶宮殿的光紋廳,而是她自己熟悉的臥房。

晶菱情緒低落地坐起身來,止住了從睡夢中帶出來的哭泣,難過的擦幹眼淚,自說自話:“奇怪了,最近怎麽老是夢到八年多以前的事情?”

一番梳洗之後,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地晶菱推門而出,開心地看著院落外一望無際的葉繁星花海,頓時心情暢然。

“書吏大人,天演台那邊有答複了!”花田小徑中,一身著朱雀軍鎧甲的士兵手中拿著一封信,匆匆跑來。

“天演台那邊?”晶菱走到院落中,想了想忽而欣喜若狂,遙遙喊道,“是不是推演出天狗食日的時間了?”

“聽說是的!”

晶菱開心地一躍而起,歡呼道:“太好了,終於又可以見到師父啦!”

作者有話要說:小天使們,你們沒有看錯,故事就這樣完結了。對的,這就是一個前傳,真正的女豬腳其實不是清緣,是晶菱

為什麽先寫前傳?因為如果不把前傳布局完成的話,我怕後麵寫歪了,哦嗬嗬嗬,原諒我吧o(*////▽////*)q

麻煩看看的小天使們不要讓我掉收藏,如果有緣,下一本見,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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