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羅菖雪的秘密

短短一天的時間裏，林玄竟然寫下了四篇與木偶有關的文章，接近一萬字。考慮到他買來電腦的時間，後來又與蘇羽等人在飯館裏吃飯，以及在天台上實施水晶球降靈會，蘇羽推斷，這四篇文章應該是林玄借口在寢室裏睡覺休息，把其他人支出寢室之後，他才在電腦前寫下的。可以想象，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裏，林玄竟能寫出如此長文，當時他一定處於一種極度亢奮的狀態之中。

這幾篇博客的內容，讓蘇羽深感震驚。他不僅為林玄童年時的遭遇感到扼腕，更為這世界上竟然還真有神奇的水晶球占卜而驚歎。

看完博客後，寢室裏沉默了，每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良久之後，蘇羽終於打破的寂靜，扭過臉來，對周淵易說：“周隊長，你認為這個叫木偶的女孩究竟是誰？”

周淵易想了想，說：“我現在隻能確定幾點。第一，這個叫木偶的女孩就在校園裏的，說不定還是今年考進西川大學的新生呢。第二，木偶隻是個化名，她現在一定用了另一個名字。第三，木偶是個女孩，她與林玄感情甚篤，相信她應該不是殺害林玄的凶手。”

“那木偶的身份又是什麽呢？”蘇羽問。

“我猜，她也許是那位羅馬尼亞外教霍金娜當年抱著的那個女嬰吧？如果這件事真與那樁二十年前的往事有關，按年齡上看，也就隻有那個女嬰還沒找到現在的對應者。”周淵易試探地答道。

“可能是這樣的吧……”蘇羽有點心不在焉地答道。他想，如果現在秦纖纖在這裏，一定能說出一個令人信服的答案出來。

周淵易不禁歎道：“唉，如果林玄沒有刪除電腦裏所有關於木偶的聊天記錄，或許我們能夠找出木偶身份的線索出來。”

“誰說找不到木偶的線索？”一直站在蘇羽身後觀看博客內容的歐陽耀陽突然說道。

“你說什麽？你能找到木偶的線索？”蘇羽與周淵易同時詫異地問道。

歐陽耀陽答道：“是的，林玄的確從電腦裏清除了所有關於木偶的線索，但是對於非專業人士來說，根本無法徹底完全清除掉電腦裏的文件。如果這裏有一個電腦文件恢複專家的話，通過特殊的文件拯救軟件，即使林玄清空了回收箱，專家也能找出隱藏的文件並加以恢複。”

“可是，我們現在哪裏去找文件恢複專家呢？”蘇羽問。

“嗬嗬，在你們麵前就有一個現成的專家。”歐陽耀陽自豪地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說，“我讀小學的時候就開始學電腦知識了，讀初中的時候就在電腦城裏幫別人裝機，讀高中的時候就考到了程序員資格證書。”

但歐陽耀陽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木偶也是一個像我一樣的高手，說不定我也沒辦法恢複林玄刪掉的聊天記錄……”

在眾人一片肅然起敬與忐忑不安相交織的眼神中，歐陽耀陽傲然坐在了林玄的電腦前，劈裏啪啦敲打起鍵盤。他從網上下載了一個軟件後，就全神貫注地注視著電腦屏幕，監視軟件的運行。十多分鍾後，電腦音箱發出“叮”的一聲提示音，一個文件夾出現在屏幕上。點開文件，正是林玄與木偶的聊天記錄，內容與林玄博客裏記錄的完全一致。

真幸運，木偶的電腦水平，還是不能與歐陽耀陽相提並論的。

歐陽耀陽又敲打了一會兒鍵盤，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行數字。他拿筆在紙上抄下了這行數字，將紙片遞給了周淵易，說：“這就是木偶聊天時所用的IP地址，你拿給網絡服務商，讓他們查一下吧，馬上就可以查到這個IP地址的真實住址。”

周淵易立刻掏出手機，撥通了給那個電信局熟人的電話。

熟人很不滿，在電話裏嘟囔著說：“周隊長，昨天夜裏你讓我一夜沒睡，今天好不容易請假在家裏補瞌睡，你又把我鬧醒了。”說歸說，熟人還是知道周淵易無事不登三寶殿，自然有極重要的事才會麻煩到他。他睡眼朦朧地打開了電腦，進入電信局內部的數據庫，查找起資料。

幾分鍾後，周淵易便得到了一個地址。看到地址後，他不由得大吃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淵易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地址竟是西川大學教職工宿舍九樓南座——那是羅菖雪老師家的地址！

難道和林玄聊天的竟是羅菖雪的妻子夏琪溪？這不可能，林玄記錄的木偶，年齡與他相仿。而夏琪溪年近四十，盡管駐顏有術，但也不可能看上去隻有二十出頭的年齡。

那又是誰在羅菖雪家用了電腦？難道是羅菖雪本人嗎？可他是男的啊！而且他也四十多歲了，就算男扮女裝，也不能裝作二十歲的少女。

忽然之間，周淵易想起在女生宿舍旁的人工湖裏找到夏琪溪的屍體時，曾經有個年輕的保安說，他曾經在城裏的網吧看到羅菖雪在網上與一個女性ID聊得肉麻火熱。難道那個和羅菖雪在網上聊天的女人就是木偶？

一想到這裏，周淵易心中不禁豁然開朗。或許所有的一切，與二十年前的凶案、羅馬尼亞女巫霍金娜、湘西趕屍都沒有任何聯係，隻是巧合罷了。事情的真相應該是，羅菖雪和木偶策劃了一切。已經死了的六個人中，羅菖雪的妻子夏琪溪與柴明基是前度夫妻，他們一定現在又走到一起有了奸情，被羅菖雪察覺了，所以他決定殺死這兩個人。巫蓮蓮的夏琪溪與柴明基的親生女兒，自然也逃不過羅菖雪的毒手。鍾魯是柴明基的表弟，而且還在西川大學裏工作，或許就是他為柴明基與夏琪溪牽了線，所以也難逃一死。至於林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木偶想要滅口，她讓林玄用水晶球提示凶手是穿著製服的人，本來是想讓警方的調查走入歧途，卻擔心這是一個敗筆，讓林玄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所以殺人滅口。

而瘋女的死，則很難查到原因了。有可能是她在校園裏遊**的時候，也無意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所以招來了殺身之禍。

這是個大膽的推論，盡管暫時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但從邏輯上來說，卻是完全成立的。

不管那個木偶是誰，她在羅菖雪家上網與林玄聊天卻是不爭的事實。隻要找到羅菖雪一審訊，就能查清她的身份。

周淵易興奮了起來，他給警局的同事撥打了一個電話，就帶著蘇羽、歐陽耀陽與趙鐵昆向學校招待所趕了過去——羅菖雪家被昨夜那場離奇的烈火焚毀後，學校將他安排在了校招待所裏免費暫住。

羅菖雪沒在招待所裏，這也很正常，沒有誰願意整天二十四小時呆在一間客房裏。根據目擊者的描述，周淵易與三個學生在校外窄馬路的一間網吧裏找到了羅菖雪。不過，找到他的時候，羅菖雪並沒用QQ聊天，而是在玩遊戲。

羅菖雪被帶到保衛科，還不知道警察找他是什麽事。當周淵易出示了證據後，他才恍然大悟，大聲叫了起來：“冤枉啊！我真冤枉！我和我妻子感情這麽好，我怎麽會殺她？”

周淵易冷笑一聲，道：“你們真的感情很好嗎？那你每天和哪個女人在網上聊天呢？”羅菖雪頓時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著腦袋，半天才囁嚅出一句話：“你們已經調查過我了嗎？是的，我是和一個小女孩在網上曖昧，但這根本構成不了我要殺人的理由！”

“那你知道死在你家裏的男人是誰嗎？他是夏琪溪的前夫！而巫蓮蓮正是他們的親生女兒！這才是你的動機！”周淵易冷冷說道。

“什麽？！”羅菖雪大叫道，“夏琪溪結過婚？還有孩子？如果你現在不說，我還根本不知道！我又怎麽會知道這些秘密？我和夏琪溪從來都不過問彼此的隱私！”

“那你怎麽解釋有人用你的網絡IP地址與你的學生林玄聊天？現在，林玄也死了……”周淵易又厲聲問道。

羅菖雪愣了愣，喃喃地問：“什麽，你說和林玄聊天的人，用的是我家裏的IP地址？”說完後，他臉上凝固著的表情突然變得鬆弛了。

他問：“原來你們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懷疑我的？”他頓了頓，說，“我家裏有兩台電腦，一台是夏琪溪用的台式機，我用的是筆記本電腦。可惜，兩台電腦都在大火裏被焚毀了。”

“這和案件有什麽關係？”周淵易問。

羅菖雪撇了撇嘴，說：“兩台電腦在家裏同時上網，就不可避免地要使用到路由器，所以我買了一台適合筆記本電腦使用的無線路由器。因為我們那幢教師宿舍裏，幾乎每家每戶都擁有自家的電腦，而且都申請了寬帶，所以我根本就沒給無線路由器設置密碼。隻要打開路由器，方圓十米的範圍內都有信號可以讓筆記本電腦無線上網。”

“你的意思是……”

“曾經有樓下剛搬來的同事給我說，他在家裏一打開筆記本電腦，就自動搜索到了從我的無線路由器發出的網絡信號，他還感謝我，說以後他不用花錢辦理寬帶包月了。也就是說，從我家為圓點，下麵三層樓的鄰居家都可以同時用我的IP地址上網。事實上，在我們那幢樓，使用無線路由器的人並不止我一個人，嗬嗬，我的筆記本電腦竟能搜索到五個信號源。而且——我住在頂樓，在樓頂的天台上，同樣也可以使用我的IP地址上網！上天台的門是沒有鎖的，任何人都可以上去！”

羅菖雪的回答令周淵易非常失望。是的，僅憑IP地址是根本無法讓羅菖雪定罪的。周淵易隻好使出最後一個殺手鐧：“昨天你家大火的時候，你說你在男生宿舍找學生談心。我們剛剛調查過，學生們都說沒在宿舍裏看到你。請問——你去哪裏了？”

羅菖雪無奈地望了一眼周淵易，答道：“我去和那個女網友約會去了……”

“那個女網友是誰？我必須要找她核實一下。”

“周警官，我可以告訴你她是誰，但是你能保守我的隱私嗎？”

周淵易劍眉一挑，問：“她是有夫之婦？”

羅菖雪搖了搖頭，苦笑道：“她不是有夫之婦，她是我們學校裏的學生……而且，還是我所教班上的學生……”

呃，這家夥居然在玩師生戀，而且還是才認識不到一天的班裏新生。雖然說那女生不是有夫之婦，但羅菖雪卻是有婦之夫啊。哦，不對，必須糾正一點，羅菖雪和那女生應該不是隻認識了一天，因為那個年輕保安曾經說過，幾個月前就看到羅菖雪和那女生在肉麻地聊天了。

周淵易還是神情鄙夷地緊逼道：“你必須告訴我，那個女生叫什麽名字？”

“她叫趙倩南。”羅菖雪緊張地說出了女生的名字。

“竟然是她？！”坐在一旁的秦纖纖失聲大叫道。

在人工湖旁的涼亭裏，周淵易找到趙倩南時，她正捧著一本詩集埋頭讀著。雖然趙倩南長得並不算漂亮，但衣著很是時髦，用的香水也是國際名牌。看得出，她是個家境良好且玩世不恭的女孩。

因為涉及到隱私，周淵易讓蘇羽、歐陽耀陽和趙鐵昆暫時回避，他一個人去接觸趙倩南。

當趙倩南得知周淵易的來意後，並沒有躲閃，更沒有羞澀，反倒大大方方地承認，昨天夜裏她的確與羅菖雪在一起，他們在學校後山的樹林裏一直親熱到午夜。為了不被打擾，羅菖雪還在手機處於開機狀態的時候，取下了手機電池，這樣的話，如果妻子夏琪溪撥打他的電話，隻能聽到“該電話不在服務區”的提示。這是他從一部著名的賀歲電影裏學到的手段。

難怪羅菖雪家裏失火後，保衛科劉科長一直撥不通他的手機。

直到教職工宿舍樓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羅菖雪看到後，才匆匆與趙倩南道別。本來他是想回去看看熱鬧，沒想到走到宿舍樓下，才知道是自己家失火了。這不得不說，真是個絕妙的諷刺。

趙倩南還告訴周淵易，她是在高中的時候就與羅菖雪在網上聊天了，正是接受了羅菖雪的建議，她才報考了西川大學。本來她高考成績剛剛上線，還不能肯定可以被西川大學錄取，幸好羅菖雪找到招生辦公室的熟人幫忙，才順利讓趙倩南進了學校。

結束了與趙倩南的談話後，周淵易歎了一口氣，問：“難道你高中時和羅菖雪聊天，就是為了高考入學時能得到幫助？”

趙倩南突然微微一笑，說：“或許你們不會相信，我與羅菖雪結識聊天，其實是有人唆使我去的……”

“哦？！”周淵易愣了愣，問：“誰唆使你和羅菖雪結識聊天的？”

“嗬嗬，我也不知道，那是我還在讀高二的時候，下課後就跑到網吧上網，偶然在QQ加了個叫‘陽光小子’的男孩為好友。他發了張照片給我，真的長得很帥。他告訴我，他在西川大學讀書，如果我也能考到西川大學，他就答應做我的男朋友。那時我不敢肯定自己能考上，於是陽光小子就讓我加羅菖雪的QQ。陽光小子說，隻要和羅菖雪交上朋友，他就能幫我考進西川大學。沒想到，我加上羅菖雪後，就和陽光小子吵了一架，徹底斷了聯係。不過，羅菖雪在QQ上聊天真的很幽默，懂的東西也很多，沒多久我就被他征服了……”

從趙倩南的話裏，周淵易搞清楚了一點，趙倩南與羅菖雪認識，並不是偶然的。那個叫“陽光小子”的男孩，精心設計讓他們相識，究竟出於什麽動機，現在還暫時不得而知。是想為了搞臭羅菖雪的名聲嗎？還是其他原因。也許這個問題，隻有找到“陽光小子”才能得知真相了。

但不管怎麽說，趙倩南的證詞已經證實了羅菖雪是無辜的。

最後，周淵易問道：“趙倩南同學，你還記得照片上的‘陽光小子’長什麽模樣嗎？”

趙倩南噗哧一聲笑了：“真是把我氣死了，後來我看了一部韓劇，才發現裏麵那個帥哥男主角，就是‘陽光小子’發來的照片。他一直都用這麽一張明星的照片來騙我！”

“那你現在還保存了你和他之間的聊天記錄嗎？”

趙倩南撒嬌道：“警察哥哥，拜托，那時我讀高二呢，每天隻能在網吧裏上網，哪裏還能保存什麽聊天記錄？”

結束了與趙倩南的談話，不知道為什麽，周淵易老是想起林玄博客裏所說的那個叫“木偶”的女孩。在趙倩南的故事裏，也有一個在網絡上與她聊天的“陽光小子”。別忘了，在互聯網的對麵，你根本無法確定與你聊天的是一個人還是一條狗。說不定“陽光小子”其實是個女人，說不定就是那個叫“木偶”的女人。

當然，這隻是周淵易的直覺，沒有任何證據可言。他緩慢走出涼亭，走向等在那裏的蘇羽、歐陽耀陽和趙鐵昆。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看了看來電顯示，是秦纖纖打來的。幾乎與此同時，他抬起頭，看到草坪盡頭，有一個女生正步履蹣跚吃力地向女生宿舍走去。

那是龔蓓蕾。

她一定是剛在校醫室裏接受完治療，現在準備回寢室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