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社區蓮蓬鬼話版主:莊秦懸疑驚悚作品集(共18冊)

第二十九章又入虎穴

十五分鍾後,我已經看到了前麵一列蜿蜒行走的黑衣隊伍,夜視鏡中,分外清晰。

赤名莉香扯了扯我的衣袖,食指豎在嘴唇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我會意地點了點頭,弓起了背與她一起向前走去。

他們的頭領一看到我們的到來,就嘰裏呱啦地數落了起來,不知道他在說什麽。當然我是不敢說話的,因為這種語言的確我一句也聽不懂,一句也說不出,稍不留意給會被看出我的不對勁。還好,赤名莉香馬上就接過了話茬,用更大的聲音向頭領申辯著什麽。也許是在解釋她為什麽落到了後麵,又趕了上來的原因吧。我隻有埋著頭看著黑黢黢的地麵,保持緘默。

那頭領很是高大,骨骼粗壯,手指的關節也異常突出,在夜視鏡中看來,竟微微泛著紅光。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應該是練過鐵砂掌之類的硬功。

他顯然對赤名莉香的解釋相當不滿意,語音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大,竟與赤名莉香吵了起來。而赤名莉香也絲毫沒有示弱,她指著我,也嘰裏咕嚕說著那種我聽不懂的語言,但從她的語氣裏,我卻可以聽出她似乎正在指責著我。

我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她並不是在指責我,而是在咒罵那個冤死的傑克。說不定她正是在咒罵傑克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性騷擾。於是我模仿傑克的語音,尖利地“嘿嘿”一笑,然後一言不發。

沒料到我“嘿嘿”的這聲笑後,那頭領突然抬起了頭,望著我。麵罩上露出的兩隻眼睛,閃爍著熠熠的光芒,幾乎要滴出血來。他的眼神似乎要把我的五髒六腑看個對穿對角,那眼神就像是看著一隻待宰的羔羊,我不禁感覺一陣陰風幽幽襲過,全身上下泛起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那頭領抬起了胳膊,手中竟是一把手槍。

麵對黑洞洞的槍口,我立刻就認出了這是一把柯爾特自動手槍,槍中的名品。

我的背心浮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卻又不敢做出任何舉動,隻好裝出一副無辜的可憐相。

這頭領以很快的速度對我說出了一連串的話後,提著槍口指了指我的胸膛,然後將手槍放回了槍兜,轉身麵向身旁的一棵樹。他又側身望了我一眼,說了一句話,接著抬起掌來,對著樹幹就是一掌擊去。

隻聽“砰”的一聲,這棵大樹微微顫動了幾下。

我知道,他是在告誡我不要騷擾赤名莉香,否則就讓我的下場與這棵大樹一樣。不過我卻沒看出他到底對這大樹做了什麽,更不知道這威脅對我又起得了什麽作用。

不過我的疑惑馬上就消失了,僅僅是幾秒鍾,這棵樹的樹葉就紛紛落了下來,像是下雨一般,紛紛揚揚撒在了地上。

我大吃一驚,雖然我知道這個頭領是練過鐵砂掌,可是卻沒想到他練的竟是鐵砂掌中最難練的毒砂掌,而且功力竟是如此精勁。

據我所知,毒砂掌是鐵砂掌中的翹楚,修煉殊為不易,自小就不能近女色,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每天都要在在盛滿鐵砂的鍋中練習掌法,直至掌心變紅,又漸漸煺色。掌上的老繭練出來後,又得慢慢磨平,接著再長出繭來。如此練得掌上的繭子九消九顯後,方能練出一成的鐵砂掌。而要練到九成鐵砂掌,則要足足曆盡八十一次蛻皮,才能實現。

我的師傅曾經告訴我,毒砂掌練到有所建樹時,可以以掌擊樹,樹葉盡落。而擊掌與葉落之間總會有個時間差距,如果間隔的時間越長,那麽殺傷力會更強。事實上,毒砂掌是憑借掌力,震斷樹幹中的筋脈,力度收發自如,令整棵樹盡殆死亡。完全可以想象,如果這一掌擊人肉之軀上,會有如何的後果。

不過,我也並非庸手,憑我的身手,他要想擊中我,倒也並非一件容易的事。一想到這裏,我臉上露出了笑容。當然我的笑容是隱藏在麵罩之後的,誰也看不出來。

不過我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斂,就已經僵持在了臉上。因為在這時,那龐然大樹竟發出了細微的“哢哢”聲,然後緩慢地向一邊倒了下去。當樹幹與地麵接觸時,發出了轟然巨響。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暗暗咋舌。

再一看地上傾倒的大樹,樹葉竟片片泛黃,直至幹枯。

我已經明白了,這個黑衣人中的頭領,毒砂掌竟已然練到了八成功力。看來這是一個真正的對手,不容我有半點小覷。

獵人聯盟裏竟有如此高手,這的確讓我預料不及。憑借一身毒砂掌的功夫,這個頭領完全可以行走江湖,揚名立萬,為什麽竟會到這麽個蠻荒之地來當個勞什子頭領呢?

不容我多考慮,這頭領一揚手,嘴裏叫了一句:“走,上路!”

立刻,所有的人都向前走去,頭領走在最前麵,赤名莉香緊緊跟著他,而我又走在了赤名莉香的身後,後麵則跟著其他的黑衣人。

不過在我的心裏,卻總是覺得有著隱隱的不對勁。可究竟是哪裏不對勁,我卻想不出來。

繼續前行,我開始覺得有些不太妙的感覺。我發現其他的黑衣人漸漸加快了腳步,竟把我夾在了中間。而好幾個黑衣人都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當我與他們對視的時候,他們立刻就閃開了目光,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卻又偏偏欲蓋彌彰。

猛然間,我一拍腦門,明白了是哪點不對勁。

剛才那個頭領叫出發時,說了一聲:“走,上路!”

他說的是純正的中國話,而且還是南方口音,如果我沒有回憶錯,應該夾帶著珠江三角區的口音。

而赤名莉香說過,傑克除了英語與組織的暗語外,其他什麽語言都聽不懂。而我裝扮成傑克,卻忘記了這一茬,一聽到了命令就主動跟在了赤名莉香的身後,排在了第三位。

我暗叫了一聲不好,此刻我不正是在無意中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嗎?

還來不及等我做出反應,身前的赤名莉香忽地身形一閃,而她前麵的那個頭領猛然轉身,站在了我的麵前,一張蒲扇似的大手按在了我的左胸。

我的身體向後微微一退,正好卸掉了他按來的這股力。這是我所修練的保護自我應激反應,隻要有殺氣逼來,我自然會身不由己做出合適的避讓措施。

可是沒想到我並沒有躲開頭領的這一按,更沒有卸掉他掌中卷夾著的力度。我雖然向後退出一步,可他也同時向前飄移了一步,掌心就如附骨之蛆一般,依然按在了我的左胸上,令我無法躲閃。

我的身形連忙又是一閃,腳下踏向了八卦陣法中的生門。可未等我的足掌落地,腳下忽的一陣勁風襲來,似龍卷風一般將我的小腿帶了起來。一隻腳已經先我一步踏在了生門,而這股大力卻逼得我的足掌落在了身後的地上。落到的地方,正是八卦陣法中的死門!

一步踏錯,步步皆錯。我知道,如果我繼續轉換身位,隻會一步一步繼續踏入死位。而八卦本身就是相生相克,即使是一個位置,也會隨著天時地利,進行轉換。所以,在這個時候,我不能動,隻有站在原地,等待時機的變化,等待死門換成生門。

可是,我又怎麽能一動不動呢?此刻,我麵前站著一個練就了毒砂掌的國術高手,他蒲扇一般的手掌正按在我的左胸,巨大的逼迫之力已經令我全身上下籠罩在一股寒氣之中,我又豈能坐以待斃?

但我又能做什麽?我無力地垂下了手臂。在這個時候,我隻有裝作束手無策,無可奈何,以圖拖延時間。

這時,這個黑衣人中的頭領,冷笑了一聲後,猙獰地說道:

“蘇幕遮,遊戲已經結束了。”

在強大逼迫的壓力下,我一點不敢動彈。這按在我左胸的手掌隨時回迸發出巨大的力量,令我無可防範。

我歎了一口氣,說道:“好吧,我認栽。不過,麻煩你告訴我,你是誰?我得知道自己栽在何許人也手上。”

這個黑衣頭領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倒是他身邊的赤名莉香搶先一步答道:“蘇幕遮,你死在司徒清的手裏,也算對得起你一身的功夫了。”

司徒清?這個名字我從來沒聽說過,赤名莉香又說道:“司徒清先生是司徒教授的親生兒子,一身武藝盡得司徒老先生真傳,你落在他的手裏可一點也不冤。”

這時,司徒清轉過頭去,狠狠地瞪了一眼赤名莉香,說道:“說這些幹什麽?快把蘇幕遮銬起來。”

我也狠狠地瞪了一眼赤名莉香,我知道落到現在這個地步,與她一點也分不開。

果然,她看了我一眼,滿臉得色地說道:“蘇先生,您就別怪我了。當我與你交手後,就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對手。要想把你抓住,隻有把你引到司徒頭領這裏來。為了得到你的信任,還做掉了傑克。不過也算他倒黴,誰讓他落到了最後麵?再說平時我早就瞧他不順眼,居然還敢不時地來騷擾我……”

我歎氣道:“不怪你,隻怪我著了你們的道,認栽就是了。既然現在我落到了你們手裏,可以告訴我你們接著準備對我做點什麽?”

司徒清笑了笑,見赤名莉香為我銬上了一副鐐銬後,收回了手掌,然後捏了捏我肩胛的琵琶骨。我不由得心裏一緊,隻聽他說道:“蘇先生,我也不想為難你。畢竟你生就一副清麗的骨骼,是個習武的好材料,捏斷了琵琶骨實在是可惜。我不會廢掉你這身功夫的,而且還會為你的功夫找到一個最合適的歸宿。”

說實話,當聽到他說不會廢掉我的功夫時,我還有些高興。可聽到他最後一句話時,我心裏卻打著小鼓,犯起了嘀咕。

他要為我的功夫找到一個合適的歸宿?看來絕對不會是讓我去大街上習武賣藝,換點散碎銀子,幫補一下生活。他究竟想要幹什麽?我有些不敢想象,我越是想象心裏越是發毛。反正現在都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既然落到了他們的手中,也容不得我再多行思考。

這時,司徒清從身後如變魔術一般拿出了一個玩意,我一看就認出了這樣東西。正是我在火車上見過的,據孔雀女說可以放出麻醉霧氣的竹筒水煙杆。

他要幹什麽?難道他要朝我的臉上噴出麻醉氣霧?讓我立時昏暈過去嗎?

看來我已經沒有時間再考慮了,這時,一股淡黃色的霧氣在司徒清摳動了扳機後,從煙杆裏噴了出來,正好噴在了我的臉頰上,我立刻嗅到一絲酸酸澀澀的味道撲麵而來。

我馬上仰麵趟在了地上,後背摔在柔軟的鋪滿了樹葉的地麵上,竟感到了一陣生硬的疼痛。我那兩柄鑲嵌著金剛鑽的鐵鉤硌疼了我,在這即將暈過去的刹那,我想到的竟是,這赤名莉香也是太粗心了,銬了我的雙手,竟忘記了取下我的鐵鉤。

不過,我又豈如此容易被這麻醉氣霧給迷暈?

在我幼時,師傅就教我習練吐納之功,那個時候學得最多的就是屏息。記得當時,我對打坐之類的練習一點耐心也沒有,總是想著跑出家門與小朋友一起去捉樹上的知了。師傅為了培養我的興趣,就帶我去遊泳,一入了水,就將我的頭紮進水中,不允許我抬起頭來。在嗆過無數次水後,我認為那個夏天喝的河水比我吃的飯還多的時候,也練出了屏住呼吸的獨門絕技。

此刻當淡黃色的麻醉氣霧襲到我臉上的時候,我立刻就停止呼吸,煙霧隻有一點點被我猝不及防地吸進了肺中。我猜這一定是種極為厲害的麻醉藥物,因為我隻吸入了少之又少的一點點煙霧,但已經足夠讓我感到頭暈目眩,天地倒置。

我連忙將體內的真氣運行了一個小周天,頭腦立即清醒了許多。我一直學習的內功心法與其他方式的內功有很大不同,其他門派的吐納之道,通常都是要在呼吸的基礎上進行,而我所學的則不盡相同。當然,這絕對不是說我學的內功可以拋卻呼吸,呼吸是人類生命的根本,沒有呼吸進來的氧氣,一個人就不可能還有生存的動力。而我學的這門內功的內涵精華則是盡最大限度挖掘人體潛能,發揮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功效。一個人的呼吸的時候,當然是吸進了氣後就吐出來,但實際上,並不是一次就呼出了所有吸入的氧氣,在肺泡裏總是殘存了一些新鮮的空氣,要等第二次呼出時才被帶出。而我所學的內功,有很大程度上就是習練怎樣利用人體本能,在最危急的時刻動用到那些殘存的空氣。雖然這些空氣的數量很少,但是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卻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而現在正是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所以我在沒有呼吸換氣的情況下,依然利用獨門秘技,喚醒了微小肺泡裏殘留的氧氣,在周身經絡裏運行了一個小周天,逼出了麻醉氣體吸入的毒素。

當然,在我頭腦清醒的時候,我還是不能放膽換氣,隻有繼續屏住呼吸,畢竟在我的鼻孔外還縈繞著麻醉氣體的分子,我又沒有練就像楚留香那樣用皮膚換氣的本領。

這時,我突然聽到司徒清“嘿嘿”笑了兩聲,然後猙獰地叫道:“好功夫!竟然可以在不換氣的情況下運行真氣,果然是習武的天才!”

我暗叫了一聲不好,明白自己的小伎倆已然被這鬼魅般的司徒清看得一清二透,我的頭皮不禁開始發炸。我掙紮著睜開眼睛,這時,正好看到司徒清登登登幾步走到我跟前,捏緊了拳頭一拳砸在了我的胸膈上。

一股很怪異的疼痛,並不是那種痛不欲生的疼痛,而是一種像針灸用的銀針紮進穴道的感覺,這感覺令我情不自禁張開了嘴,大口大口呼吸起新鮮的空氣。

還好,當我張嘴呼吸的時候,這淡淡的酸澀氣味已經更淡了,幾乎已經散盡。我剛要慶幸的時候,沒想到更大的厄運就要到來。因為我已經看到司徒清手裏拿著那杆水煙竹竿,伸到了我的嘴邊,狠狠地叫到:“蘇幕遮,是你在火車上把我老爸的肋骨擊斷的吧?現在我也讓你嚐嚐失敗的滋味!”

話音一落,他已經摳動了扳機,一股淡黃色的霧氣“嘶嘶”地鑽進了我的嘴裏、鼻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