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無目將軍
我怎麽都想不到,在喇嘛廟的半山腰的一個暗無天日的山洞裏,裏麵一個身受酷刑的不倒翁,竟然會是孔雀女的父親,也就是前朝的國王,這真是一件讓人感覺匪夷所思的事!
孔雀女抽噎著說。她在一個月大的時候,就被浮塵子帶走了,在她的背上,同樣也有一個這樣的紋身。她從兩個養父那裏,也就是浮塵子和羅德曼那裏,知道了這個紋身的含義,是皇室的標誌,所以才從不倒翁的紋身知道了這是她的父親。難怪當不倒翁聽到孔雀女的名字時,會顯得這麽激動。
孔雀女悲憤地說:“天哪,我竟然殺死了我自己的親生父親!我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
我也感覺到了悲涼,隻能無奈地對她說:“你別這麽說,你做出這樣的事,也是出於好意。其實,你是解脫了你的父親,他在九泉之下,也隻會感激你。”
是的,要想為她父親報仇,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出折磨他的元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可是,趙剛元凶究竟是誰呢?
孔雀女回憶,她聽浮塵子曾經說過當年的這段往事。二十年前,浮塵子告訴病重的先帝,也就是孔雀女的父親,他死後,兩個孩子年齡都還很小,皇位肯定要被他的弟弟奪走。為了韜光養晦,他和另外一個傳教士分別帶走了孔雀女與拿郎度。在浮塵子的說法裏,孔雀女的父親在那時已經病入膏肓,沒幾天就去世了,而那時他弟弟也率領大軍逼近了坎蘇城。浮塵子用最快的速度煉化了先帝的骨灰,帶到了摩羅奇鎮的黑灣。他就是想將先帝的骨灰埋葬在龍穴之中,以庇護孔雀女與拿郎度能重歸皇位。
但是事實證明,先帝並沒有死,而孔雀女也回憶從來沒看到過浮塵子掩埋骨灰,而且浮塵子根本沒有進入過龍穴的縱深處——先帝死了,隻是一個幌子,或許連他病入膏肓的說法,都隻是一個假象。
事實到底是什麽樣的,隻能去問浮塵子和先帝了。不過先帝現在真的已經死了,而浮塵子卻不在我們身邊,所以我們隻能依靠自己的想象,去揣測那一段過往。
“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孔雀女終於止住了哭泣,很茫然地向我問道。
我想了想,說:“現在我們出去,也沒時間攀爬上頂峰了,已經快天亮了。天亮後,喇嘛廟戒備森嚴,我們更沒辦法在喇嘛的眼皮底下潛入廟裏。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呆在山洞裏。到了明天晚上,我們再繼續攀爬。我們已經攀爬了一般的高度,相信沒有一整夜,我們爬上去的時間應該是充足的。”
而且還有個問題,那個盲童小孩,明天夜裏都會從山頂上下來,給變成不倒翁的孔雀女父親喂食,要是明天他下來了,發現不倒翁已經死了,那也會釀出亂子來。於是我對孔雀女說:“快把石甕扶起來,明天夜裏盲童下來的時候,我鑽在石甕裏去,讓我冒充先帝。這樣他就不會知道先帝已經死了。”我隻希望明天盲童下來的時間能早一點,這樣我們才可以有充足的時間攀登山峰。
接下來,我們在山洞裏挖了一個坑,掩埋了孔雀女的父親。
我們沒有帶香燭上來,也沒有祭拜用的好酒,所以隻是在隆起的土堆旁,灑了一點我們帶來的礦泉水,聊表我們的心意。完了之後,我與情緒低落的孔雀女吃了一點帶來的壓縮餅幹,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轉眼之間,我看了看表,山洞外應該又天黑了。
非常幸運,大概在晚上八點的時候,我就聽到山洞的入口處傳來了“嗤”的一聲,是幕布的拉鏈被拉開了。我趕緊示意孔雀女躲起來,不過我們並沒有關掉手電,反正來的是一個盲童,關不關手電又有什麽關係?
我鑽進了石甕裏,石甕中有一股很濃的酸臭味,我又竭力縮了縮身形,讓自己在石甕裏的高度與孔雀女父親的身高相仿。做好一切後,我卻始終沒有等到這個盲童走進來。
接著,我又聽到“嗤”的一聲,幕布的拉鏈又拉了一下——是那個盲童又出去了嗎?我心中不禁疑惑了起來。我鑽出石甕,踮起了腳,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打著手電向洞口走了過去,果然,盲童出去了,並沒有進來。
難道他發現了我們的存在嗎?我的心裏忐忑了起來。我們究竟是在什麽地方露出了破綻?
這時,我的目光落到了幕布上的拉鏈,然後心跳開始不由自主地劇烈跳動起來。
我回想去昨天第一次看到盲童進入山洞的時候,是看到他張開雙臂,像跳水一樣,躍進了山洞裏。而我們進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關上幕布上的拉鏈。盲童進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拉開拉鏈,這說明了這裏從來都沒有關上過拉鏈,或許是因為他認為不可能有人發現這個地方吧。今天當他來到這裏的時候,發現幕布拉鏈關上了,自然就會知道裏麵有人闖入。現在他出去了,是去喊救兵了嗎?
忽然間,我聽到幕布外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不過,幕布外還是隻來了一個人,從腳步的輕重緩急來看,應該還是那個盲童孩子。我想要閃身回去,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再回頭望去,曲折的彎道之後,孔雀女還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情形。
幕布陡然拉開,我這才第一次看清楚了這個盲童的模樣,他長得很清秀,睫毛長長的,看上去很是害羞。不過,現在他的神情卻顯得很是憤怒,在他的手裏,握著一把明晃晃的長劍,盡管沒有眼珠,但眼眶卻睜得很大,似乎有說不完的怒火。他一衝進山洞,就大聲嘰裏呱啦地叫了起來,還不住用長劍揮舞砍殺著。不過,因為他看不見,所以長劍並沒有對我造成任何的傷害。
倒是盲童的聲音引起了孔雀女的注意,她從山洞裏麵走了出來,雖然很小心,但還是不可避免地發出了腳步聲。一聽到腳步聲,盲童頓時停止住了揮舞長劍。他的動作隻凝滯了片刻,就向孔雀女的方位殺了過去。
盲人的聽力向來是被正常人所仰慕的,孔雀女看到盲童殺來之後,無論逃到哪個方位,都會發出踏地的腳步聲,也會引來盲童的長劍追殺。幸好孔雀女也不是等閑之輩,她騰挪移轉著,避開了盲童的追殺。不過,她並沒有還擊,或許她認為,對一個有身體缺陷的小孩進行攻擊,是一種會被人恥笑的行為吧。
但是盲童就如附骨之蛆一般,老是追殺著孔雀女,孔雀女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這也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總不能一直等到小孩氣力不繼的時候才算完結吧?我看這個小孩舞劍的力道很是沉穩,一時半會也不會體力不支的。
我不禁對孔雀女做了個手勢,用手指指向了洞窟的上方。如果,孔雀女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用腳使勁蹬地,雙手抓住了吊著石甕的那根橫梁,然後一個漂亮的引體向上,就站在了橫梁上。
小孩的長劍,隻能顧及前後左右,而無法對上方進行攻擊。因為他隻有這麽高,再加上長劍的長度,即使一邊跳躍一邊刺劍,最多隻能攻擊到上方兩米半的位置。而那根橫梁卻有三米多高,任憑小孩怎麽用力,都沒辦法對孔雀女有任何威脅。
孔雀女不禁笑了起來,還對我翹起了大拇指。
不過這個盲童小孩就沒那麽開心了,當他發現自己無計可施的時候,竟然做出了一件讓我們想象不到的事——他一屁股坐到地上,竟然嚶嚶地哭了起來。他一邊哭,一邊用這個國家的某種方言咒罵了起來。他的聲音有點老成,一點也不像小孩的聲音,倒有點像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在這個國家裏,官方使用的語言是英文,我所接觸到的人,也幾乎全是說英文的,所以對這種方言感到很是陌生,竟然一句也聽不懂。倒是孔雀女,當她聽到小孩的苦訴後,臉色忽然大變。她也用同樣的語言對小孩說了幾句話,接著,兩人竟你一言我一句地對起了話,而且從他們的神情來看,兩人還說得很是投機。
說道最後,盲童突然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起了頭,眼中流出了混濁的淚水。孔雀女也從橫梁上跳了下來,扶起了盲童,兩人又說起了話。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被弄得有些丈二和尚弄不清情況了。這時,兩人才停止了對話,盲童發現在山洞裏,除了孔雀女之外,竟然還藏著一個人,臉上露出了詫異的表情。而孔雀女則用英文說:“不用擔心,他是我的朋友。”這時,小孩的臉上才稍稍平緩了一點。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向孔雀女問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孔雀女這才指著盲童小孩,說:“蘇幕遮,你快拜見一下無目大將軍!”
“無目大將軍?”我詫異了。
孔雀女微微一笑,說:“蘇,告訴你吧,他不是什麽小孩,而是一個成年人。不過,因為他身體的情況,所以永遠隻能保持小孩的體型。在二十年前,他是我們國家裏最優秀的軍事家,是我父親最得力的手下。這個國家裏所有人都尊敬地稱他為‘無目大將軍’!”
呃……竟然會有這樣的事。那麽——他在這裏幹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