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社區蓮蓬鬼話版主:莊秦懸疑驚悚作品集(共18冊)

第四章

1

聽到劉村長提及泉神祭祀儀式,還說到童男童女,警方那位偵辦縱火案的孟警官莫名其妙生出興趣。他不再安排對我進行例行詢問,反而對劉村長說道:“你到這間屋裏來一下,警方有事想對你進行一下詢問。”

劉村長將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般,怒吼道:“為什麽要詢問我?我又沒犯法?我們村子離賓館還有半小時路程,半夜三更失火時,大夥都在屋裏睡覺,如果不是救火車的警笛聲從盤山公路呼嘯而過驚醒了我們,我才不會好心好意帶人來提醒歐陽老板舉行泉神祭祀儀式的事!”

孟警官樂嗬嗬地解釋道:“就算你們全都有不在場證明,也得向警方說一下才行啊。來吧,別耽誤時間了,早點做好筆錄,你們鷹嘴村的全體村民也能早點置身事外。”

劉村長沒辦法,隻好跟著孟警官和周勤冠進了隔壁那間臨時聯絡室裏。我和莊秦互視一眼後,忙不迭地溜回了屋裏,繼續拿起簡易竊聽器,貼在牆壁上,偷聽隔壁的對話。

鷹嘴村全體村民的不在場證明,也可謂銅牆鐵壁。從鷹嘴村到賓館,隻有一條狹窄的機耕道,其餘地方全被原始森林覆蓋,而森林裏連一條獸徑小道都沒有,因為這一帶全是懸崖,根本辟不出道路來。

而那條通往賓館的機耕道,由於前段時間鷹嘴村曾經遭遇失竊事件,幾戶村民養的牛被人偷走了,為了防止再度發生失竊,村委會出錢在機耕道入口處設置了一個攝像頭。劉村長還是個很精明的人,否則也不可能成為那裏的村長。村民被偷走牛的時候,他曾經懷疑過也許是本村人勾結偷牛賊裏應外合,所以設置攝像頭的時候向村民嚴格保守了秘密,除了幾個可靠的村委會成員,其他村民根本不知情,攝像頭設置的位置也極為隱蔽,並且視野開闊。

“孟警官,您現在就可以派人去取攝像頭拍到的畫麵資料。不過,我可以肯定,村裏絕對沒人外出——因為,半夜我沒聽到村口的狗叫。”劉村長如是說道。

我和莊秦都有些失望,如果劉村長所言屬實,那麽鷹嘴村全體村民將洗清嫌疑置身事外。看似縮小了偵查範圍,但實際上警方現在根本沒有找到縱火案的任何線索,辦案前景一片空白。

隔壁的孟警官吩咐手下去鷹嘴村取拍攝記錄之後,並沒放劉村長走,而是話鋒一轉,客氣地問道:“劉村長,剛才聽你們的口氣,似乎認為賓館失火,是泉神動了怒?警方向來不會放過任何一條線索,所以不妨聽聽你的具體意見。”

嘁,找不到物理線索,居然開始琢磨唯心論的可能性?孟警官這警察是怎麽當的?連我這初中生都知道,泉神隻是山民們進行萬物崇拜的神詆對象,虛無縹緲,又哪會真的動怒,還引發火災,燒死兩個無辜的人?再說了,凶手是先殺死了那兩位省城來的設計師,然後再縱火毀屍滅跡的,孟警官難道連這都不知道嗎?

我臉上露出鄙視的神情,幾乎不想再聽隔壁的詢問了。但莊秦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我繼續聽下去。

接下來,劉村長向孟警官詳細介紹了一番靈鷲山上的泉神祭祀儀式。

其實今晚在公園裏,米朵也曾向我和大熊、四眼仔輕描淡寫敘述過祭祀儀式,但那時聽起來就仿佛敷衍了事一般,所謂童男童女,也隻是簡單在泉邊磕三個響頭而已。不過,從劉村長嘴裏說出來,卻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靈鷲山地處西南偏僻山區,山民相信萬物有靈,由來已久,直可上溯到秦漢時期,而附近山民崇拜信奉的對象,正是靈鷲山上一熱一冷兩處神奇的泉眼,祭祀儀式更是花樣繁複,方可顯現山民們的尊崇之情。

每逢祭祀之時,山民們會扛著宰殺好的全豬、全羊、全牛、全雞,還有三對童男童女,來到靈鷲山的主峰之巔,也就是現在的縹緲峰頂。峰頂是一大片岩石,寸草不生,惟有一口常年冰封的凍泉。祭祀之前,山民們布好靈案,供奉牲口,再在岩石上鋪好木柴,點燃。待木柴燃燒殆盡,隻剩一片黢黑的碳渣時,山民們便戴上麵具載歌載舞,赤足從依然滾燙的碳渣上走過,即使皮開肉綻,也決不喊痛,反而認為這是對泉神的最高敬意。這場狂歡一直會持續了黎明破曉之際,當第一縷陽光透過雲層射到縹緲峰頂時,因為燃燒木柴所帶來的熱量,凍泉會漸漸融化一部分,山民們便會將那三對童男童女推入泉眼中,並迅速撤走碳渣。

凍泉很快便會重新封凍,據劉村長說,隻要移走碳渣,最多再等上一炷香的時辰,凍泉就會完全封凍,隻剩一大坨白蒙蒙的冰塊。

當然囉,劉村長也解釋,用活著的童男童女來做祭品,是很多很多年前的陋習了。自從解放後,靈鷲山再也沒有將活人推入過凍泉中,而是改為讓三對童男童女在泉邊磕三個響頭,再把全豬全羊全牛全雞扔進泉眼中。這也是山民們請教了隱居深山中的巫師,才得到的變通法子。

這麽多年來,山民們一直都繼續著這古老的傳統。不過,直到兩年前發生米娜失蹤的離奇事件,祭祀儀式才第一次被打斷。

米娜失蹤的那一天,她走在最前麵,而山民們緊跟其後。因為山民們扛著全豬全羊全牛全雞,行進本來就很慢,而米娜在前麵的步法卻很快,所以村民與她漸漸拉開了距離。當走在第二位的歐陽先生攀上縹緲峰頂發生妻子離奇失蹤後,立刻要求村民們與他一起尋找米娜的下落。

這樣一來,祭祀儀式就被打斷了。本來劉村長還堅持要求繼續舉行儀式,但歐陽先生卻說,人命關天,儀式舉不舉行都無所謂,必須先去找米娜。雖然劉村長一再堅持,但整個靈鷲山的經營權都被歐陽先生收購了,出於對村民的補償,歐陽先生還花錢為鷹嘴村所有村民蓋了新房,修了路,雖然隻是一條機耕道,但也足以讓村民們對他頂禮膜拜。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那些年輕村民也早已厭倦了古老的傳統,對外界新事物充滿了認知的興趣,所以在歐陽先生的吩咐之下,村民們不再聽從劉村長的命令,都紛紛尋找不翼而飛的米娜去了,祭祀儀式也就成了一句空話。

不但兩年前的那場祭祀儀式泡了湯,就連去年的儀式同樣也沒進行。據說去年的這個時候,歐陽先生正在對縹緲峰下的熱泉進行改造,在泉邊修建了幾個特色溫泉池,有的加了中藥,有的加了牛奶,有的加了玫瑰花瓣。有個池子更特別,引入了一種熱帶小魚,浴客把腳深伸入池中,小魚就會遊過來,輕啄浴客的腳皮……

而那種熱帶魚尤其喜靜,晚上更是休眠時間,躺在池底一動不動。如果村民們夜間到縹緲峰頂進行泉神祭祀儀式,載歌載舞發出聲響,驚醒小魚,就會擾亂小魚的生物鍾,造成死亡。所以歐陽先生拒絕了劉村長要求進行祭祀儀式的要求,畢竟現在他才是這裏的主人,所以劉村長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

但當時歐陽先生下逐客令的時候,劉村長還是忿忿不平地當麵說道:“連續兩年不舉行祭祀儀式,泉神遲早會降罪於靈鷲山的!要是真出了什麽事,可別怪我沒提前警告你!”

沒想到兩年後,靈鷲山上還真出事了,兩位省城來的設計師不明不白死在景區賓館裏,賓館還被一場大火付之一炬。現在想起來,劉村長當時說的話,還真是一語成讖了。

2

送走劉村長後,孟警官又分別找我、大熊和四眼仔進行了例行詢問和筆錄。直到淩晨五點,我才精疲力竭躺到了**。那沒品的死胖子作家莊秦卻一直沒睡,還拿著一支筆和一疊紙在那兒刷刷刷地寫著。

我好奇地問:“莊老師,你在寫什麽呢?”

他朝我嘿嘿一樂,說道:“筆記本在火災裏被燒了,萬寶龍鋼筆也沒了,沒辦法,我隻好找歐陽先生借了紙和筆,記錄點東西。嗬嗬,這裏的事真的太有趣了,本來我隻是被請來撰寫一副對聯的,沒想到卻遇到縱火殺人案,還有兩年前的一樁超大版密室失蹤案,今天又聽到泉神祭祀的民俗風情。這樣的素材,對於一個寫驚悚懸疑推理小說的作者來說,打燈籠都遇不到啊!我得把要點全都記錄下來,說不定又可以寫出一篇驚世駭俗的小說出來!”

還驚世駭俗呢?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會扯到外星人,或是不靠譜的隱棲動物身上?

我好奇地撐起身體,瞄了一眼他寫在稿紙上的字。可觸目之處,全是鬼畫符一般的潦草字跡,我一個字都認不出來。嘁,難怪他在給大熊簽名的時候,還會特意加上一句“抱歉字寫得不好”……

“對了,小刀,你那個關於超大版密室的破解,很有趣,我準備寫進書裏。為了不提前泄底,拜托你在這本書出版之前,不要向外界透露哦。”莊秦賊眉鼠眼地對我說道。

“那麽,給警察說,行不行呢?”

“哈哈,我已經給警察說過了你的想法,他們答應我,會考慮這個可能性的。小刀,放心好了,我給警察說了的,這完全是你進行獨力思考後的想法,原創專有權是屬於你的!”

嘁,誰在乎什麽原創專有權啊?莫名其妙!

不過,如果警方真能重視我的想法,還是讓我挺自豪的。

我不再管莊秦寫的筆記了,重新回到**準備睡覺,卻忽然聽到自己的手機“滴滴滴”地叫了幾聲,都淩晨五點了,居然還能收到短信?打開收件箱,才發現是四眼仔發來的短信。

“明天早晨十點起床,米朵約我們去泡溫泉。”

咦,泡溫泉?今晚賓館才發生了命案,他們還有閑情雅致去泡溫泉?

我猜,也許米朵有事想和我們商量吧?我給手機訂好鬧鍾,便躺在**,合上了眼睛。

但這一夜,我睡得很糟糕,閉上眼腦海裏不斷浮現一幕幕畫麵。一群戴著麵具的人圍在凍泉旁,踩著發紅的碳渣上載歌載舞……三對童男童女一邊哭泣,一邊被人推下了融化的泉眼中……米娜敏捷地攀上樹枝,向另一棵樹攀去……一隻戴著手套的手,揭開汽油瓶的蓋子,把汽油潑灑在景區酒店的客房裏,又點燃了打火機……

我一次又一次地醒來,滿身冷汗,賓館失火時的熱浪,仿佛還縈繞在我身邊。

而當我恐懼地睜開眼睛,那個沒品的死胖子作家莊秦,還坐在寫字台前奮筆疾書,他聽到我的動靜,睥睨著望我一眼,也不說話,扭過頭繼續在稿子上寫著字,筆尖發出沙沙沙的悅耳聲響。事實上,到了後來,我根本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了,隻覺得腦子裏如同一團漿糊,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3

上午十點,手機鬧鍾準時響起。我卻起不來,按了消音鍵後,準備繼續睡覺。可四眼仔直接撥打了我的手機號碼,總算把我鬧醒了。洗漱的時候,我看到鏡子中的自己憔悴異常,兩隻眼睛紅通通的,頭發也亂得像雞窩一般。

洗漱完畢,下了員工宿舍樓,看到大熊和四眼仔都已經打扮得規規矩矩,站在樓外。而米朵則換成白體恤加牛仔褲的清爽搭配,還戴了一頂棒球帽,假小子一般。

“去公園裏的溫泉會所吧,去年才竣工的,那裏有自助點心,就當做早點吧。”米朵微笑著說道。

其實我前天和老爸、淩姐第一次來到靈鷲山的時候,也走馬觀花在公園裏參觀了的,但老爸最關心的還是縹緲峰頂上的地理資料,並沒在縹緲峰下的公園裏多做停留,我也對園內的那座熱溫泉沒有任何印象。

我們四人走入靈鷲山公園的時候,門衛都用異樣的目光注視著我們,昨晚發生的事件實在太過於詭異了,賓館裏其他住客也因為外出搜尋我們,躲過了這場火災,幸免於難。在眾人的注視中,我們麵紅耳赤地進了公園,向縹緲峰下的熱溫泉走去。

米朵走在最前麵,她對這裏很熟悉,很快就領我們來到一幢茅草屋前。當然,這不是真正的茅草屋,而是在一幢水泥平房外,裝飾了一層蓑草,看上去頗具原始氣息。米朵告訴我們,這就是靈鷲山熱溫泉的更衣處。

我們可沒帶泡溫泉的行頭,米朵讓工作人員替我們找來合適的泳褲,我們在茅草屋裏磨蹭了片刻,出來之後立刻看到讓人眼前一亮的米朵。

米朵穿著一套天藍色的兩件套泳衣,肚臍露在外麵,腹部沒有一塊贅肉,渾身顯出格外健康的黢黑色。“哇,黑裏俏啊!”大熊禁不住發出一聲感歎,而我則清楚聽到四眼仔的喉頭傳來咕嚕一聲,他正在咽口水呢。

我趕緊咳嗽了一聲,提醒他們,我們這麽早來到熱溫泉,覺都沒睡,可不是來玩的!我們還有正事要做呢。

倆小子這才回過神來,跟在米朵身後,一起向溫泉池走去。

這麽早,溫泉裏除了我們四個人之外,再沒有其他客人了。

經過開發的熱溫泉,其實已經看不出泉眼的本來麵目了,在一座溫泉遊泳池旁,修建了一個個小池,每個小池外都圍繞著假山。

我們選了一個池麵漂浮著玫瑰花瓣的溫泉池,水溫40度,稍有點熱,但熱得很舒坦。我們逐一入池後,我便開門見山,向米朵問道:“你有什麽事要對我們說嗎?”

米朵臉上微微泛紅,眼角也泛著粼粼淚光,她猶豫片刻,聲音顫抖地答道:“也許我已經知道姐姐為什麽要偷偷離開我了……”

哦,她知道姐姐米娜失蹤的原因了?

見到我們詫異的目光,米朵幽幽地說道:“我昨晚無意間在姐姐留下的行李箱裏,找到了一份病曆複印件……雖然上麵寫的是化名,但既然放在姐姐的行李箱裏,應該就是她的診斷書吧……從病曆上看,姐姐得了不治之症,最多還有一年的生存期……診斷時間,就在姐姐失蹤的半年前。”

“啊?!”不治之症?隻有一年的生存期?

米娜失蹤兩年了,那麽現在算下來,她應該早已離開了人世。

“我看過姐姐失蹤前與保險公司簽署的投保合同,合同是在她失蹤前三個月簽署的。也就是說,姐姐簽訂保險合同時,向保險公司隱瞞了自己的疾病……任何保險公司都不會與一個醫學上已經被判了緩期死刑的病人簽訂保險合同,哪怕出再多保費也不行!”

我明白米朵的意思了。

米娜采用了欺詐手段,隱瞞病情,與保險公司簽署了保險合同,並通過了體檢。眾所周知,保險公司一向以承攬業務為優先原則,身體檢查都很馬虎,特別對於年輕保戶的體檢,更是走走過場而已。

米娜也知道,如果自己一年後就因病去世,保險公司自然會對自己的死亡原因進行一番調查,極有可能通過醫院找到她的就診記錄。而她如果選擇失蹤,並且以一種極富戲劇性的方式失蹤,就會瞞過保險公司,沒有人會知道她的病情。一旦失蹤事件超過兩年,就可以通過法律宣布她的死亡,自己的親人也會因此獲得高額保險賠付。雖然晚了兩年,但卻是最穩妥的辦法!

“姐姐一定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安靜地死去。為了避免屍檢,發現她生了病,她絕對不會讓人找到她的屍體。她也許燒掉了所有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文件,獨自走到森林深處懸梁自盡;也許割掉手指消除指紋,在衣兜裏塞滿鵝卵石躍入深潭……我連她的屍骨都找不到,連墓碑都不能為她立上一塊!”米朵站在溫泉池中痛哭淚流,我們也跟著難過了起來。

大熊和四眼仔都努力安慰著米朵,而我的大腦則快速運轉了起來。

在兩年前的那個夜晚,米娜提起了多少勇氣,才做出這樣艱難的決定,隱瞞自己的病情,獨自離開了愛著她的所有親人?連對自己最親的妹妹也絕口不提?

從客觀上來說,我隻是一個旁觀者,別人的事與我無關,但無論如何,米娜做出了一件算不上道德的事,甚至稱得上是對保險公司的欺詐行為。我雖然隻認識米朵短短一個夜晚,但她卻留給我異常倔強的印象。她現在已經知道了姐姐失蹤的真相,當保險公司確認米娜失蹤兩年了無音訊宣告死亡,進行賠付之後,那她還能安心接受這筆價值不菲的錢嗎?

這對她來說,一定也很難做出抉擇吧?

4

我腦袋靠在溫泉池邊緣的石頭上,任由身體隨著泉水的浮力,在池麵上漂浮了起來。米朵依然在哭泣,就連大熊和四眼仔也忍不住跟著一起哭了起來。我閉上眼睛,心中充滿悲涼,突然之間,我聽到耳邊傳來撲簌撲簌的聲響,還有一陣夾雜著腥味的風,向我撲了過來。我下意識地睜開眼睛,立刻看到一團黑影從空中撲了下來,還有一雙紅色的圓眼朝我瞪著,由遠及近,轉眼便來到我的眼前。

我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從我的大腿便傳來了一陣劇痛,我忍不住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與此同時,撲向我的那團黑影似乎也被嚇了一條,“嘩”的一聲又升上了天空。

一股鮮血從我的大腿湧了出來,在溫泉池的水麵上向四周蔓延,而我也看清了剛才襲擊我的黑影是什麽。

那是一隻巨大的鳥,渾身黢黑,有著一雙紅色的眼睛,一隻堅硬而又彎曲的鷹鉤嘴,此刻正張開雙翅,來回盤旋,在天空中滑翔著。

禿鷲,那是一隻禿鷲!

看到我受傷了,米朵也嚇得止住了哭泣。大熊和四眼仔趕緊跳出溫泉池,大聲呼喊著:“來人啊!來人啊!我們這裏有人受傷了!”

熱溫泉的員工很快就趕到了池邊,看到受傷的我,再聽到受傷原因,不禁全都大吃一驚。

他們手忙腳亂地把我抬出了溫泉池,用繩子勒住我的大腿,試圖為我止血。我的大腿皮開肉綻,但好在隻是皮肉傷,並未傷及主動脈,雖然疼痛難忍,但很快就止住了血。

“那是個什麽鬼玩意兒?”我氣急敗壞地問道。

“是靈鷲……你以為我們這兒更名叫靈鷲山,除了生拉硬扯到金庸小說之外,真沒有一點依據嗎?”一個員工向我說道。

另一個員工則解釋,很多年以前,靈鷲山附近就出現了幾隻體型極大的禿鷲,每天夏天都會出現在熱溫泉上空。正是這幾隻禿鷲,令旅遊開發公司請來的有關專家發現了改名的根據,並和天龍八部那篇小說扯上關聯,還搬出一套理論,證明這座原名鷹嘴岩的山峰,就是金庸小說中那座靈鷲山的原型。

禿鷲,據說它們最愛吃的東西,就是動物的屍體。活物,它們向來不屑的一顧,它們對死亡有著特別的愛好,即使盤旋在萬米高空之上,也能憑著一雙赤紅的火眼金睛,發現垂死的人,並第一時間來到瀕死者的身邊,等待著死亡降臨。當人還沒死的時候,它們會乖乖蹲在身邊,隻要瀕死者呼出最後一口氣,它們就會立刻啄下身上的肉塊大快朵頤。

我曾經看到過一張在網絡上流傳很廣的圖片,一隻禿鷲蹲在一個枯瘦如柴的非洲孩子身邊,孩子正垂死掙紮,臉上爬滿蒼蠅,禿鷲正等待著饑餓的孩子死亡,攝影師捕捉到了那悲慘的一幕。據說這張照片拿到了新聞界的最高榮譽普利策大獎,但那位攝影師卻因為老是在夢中見到那個最終被禿鷲啄食的黑孩子,內心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最終選擇了自殺。

“咦,奇怪,小刀,你明明是個活人,禿鷲為什麽會襲擊你,還從你腿上啄走了一塊肉?”四眼仔納悶地問道。說實話,我也正為這個問題感到困惑呢。

不過,我很快就想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我躺在溫泉池裏,頭枕著石頭,身體浮了起來,眼睛閉著。而在我身邊,還有三個人正在痛苦哭泣著,這兩者加起來,豈不正是讓空中盤旋的禿鷲見了,以為我是個死人?身邊那三個人不正是為了我的死亡而哭泣著?

真是陰差陽錯,居然會犯這樣搞笑的錯誤?傳出去一定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不過,當溫泉員工也提出同樣問題後,我卻選擇了沉默。

我可不能讓他們知道,剛才米朵正在溫泉池裏痛哭流涕。否則一旦被歐陽先生知道了,追查起來,那就糟糕了。米娜失蹤的真相,不能讓他知道。而米朵嚴守這個秘密,又很有可能讓歐陽先生以為我們三個男孩在溫泉池裏合夥欺負了米朵——男孩、溫泉池、泳衣,這些曖昧的關鍵詞,肯定會讓別人以為我們三個全都是不良少年,真是冤死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