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岸

番外一:愧疚

一年後。

林桁早上醒來的時候,懷裏仍如昨夜睡下那般摟著衡月,大半張臉都埋在了她充滿馨香的發間。

他側躺在**,衡月背對他而眠,他一隻手環著衡月的腰,另一隻手枕在她頸下,幾乎把她緊緊鎖在了他懷中。

他抱得安心,但對於衡月而言,這姿勢卻不太舒服。

她腦袋隻有一半沾了枕頭,身體微蜷,眉心也蹙著。兩人同床共枕的次數很少,衡月睡眠又淺,此刻她卻毫無防備地依偎在林桁懷中。

林桁從衡月頸下小心翼翼地抽出手,他怔怔地看了會兒她散在**的長發,又看了看自己被她枕出紅印的手臂,抬起手臂輕輕嗅了嗅。

淺淡的香味竄入鼻尖,他臉色一紅,是她的香水味。

他麵色羞紅地慢慢撐坐了起來,一時間不知道此刻該做什麽。昨日放縱的記憶逐漸回潮,林桁望著衡月呆坐了一會兒。

空調開得足,衡月畏冷怕熱,肩頭往下全裹進了被子裏,濃黑的頭發披散在枕被上,她安靜地閉眼沉睡著,看起來有種別樣的美感。

衡月的皮膚白嫩,任何一抹別的顏色沾染上去都仿佛掉進雪地裏似的顯眼。林桁還在注視著她,突然間,衡月動了動,轉了個身,本能地尋著少年炙熱的身軀貼了上去。

林桁眨了下眼睛,耳朵瞬間便紅了,他抿了下唇,放下被子,動作輕柔地替衡月掖緊了被子。

少年下了床,換好衣服,收拾起散了一地的衣裙,俯身在衡月額間輕柔地親了一口,隨後關上門悄聲出去了。

林桁表達歉意的方式異常的樸素,在衡月起床前的這段時間,他把家中裏裏外外都收拾了一遍,專心地扮起了田螺姑娘。

先是把能扔洗衣機的衣服扔進洗衣機,不能機洗的就一件件用手搓幹淨。

高大的少年沉默地立在洗手間的鏡子前,正低著頭揉洗手裏的布料。洗完衣服,晾起來,他又把除了臥室外的所有房間做了一次徹底的大掃除,甚至連那扇寬大的落地窗都仔細擦了兩遍。

做完清潔洗了個澡,少年又跑到廚房起火熱鍋,做了四菜一湯,他把飯菜溫在鍋裏,之後就鑽進臥室,守在床邊等衡月起床。

像隻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愧疚地等著主人起來責罵的小狗。

衡月從**睜開眼時牆上的鍾已經走過了十點。林桁這其間一直坐在床邊,姿勢都沒怎麽變過。

看見衡月醒了,他立馬殷勤地湊上前去,把人扶著坐了起來,仿佛照顧一個臥床多年不能自理的病人,關懷得過於細心了。

衡月對林桁會守在床邊並不意外,她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表情和平常一樣淡然,但林桁心裏就是不安地直打鼓。

衡月伸手撈過林桁提前備好的睡衣,動作緩慢地往身上套,但她剛抬起一隻手,就皺著眉痛哼了聲。

林桁見此立馬道:“我來吧。”

他一早上沒說過話,此刻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比平時更加沙啞。

衡月沒拒絕,直接把衣服遞給了他,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的服侍。

或許是因為從前照顧爺爺奶奶,林桁替人穿衣的手法異常熟練。

他麵上一派認真的神色,實際心中卻被愧疚之情塞得滿滿當當。衡月越是不說話,他心裏越是忐忑。他窺探不出衡月情緒的好壞,內心簡直焦急得著了火,但他習慣了悶著,壓根兒不知道要怎麽開口打破僵局。

衡月看著低著頭安安靜靜地給她係扣子的林桁,忽然出聲問:“在想什麽?”

聽見衡月的聲音,林桁條件反射地抬起頭,他一直在等她開口,然而此刻好不容易等到衡月同他說話,卻又不知道怎麽回她。

他嘴唇囁嚅半晌,臉都憋紅了。他既不想對衡月撒謊,卻又不敢告訴衡月自己腦子裏翻來覆去出現的那些畫麵。

隻有悶著不出聲。

他沒說,但衡月看他麵紅耳熱的模樣,也猜了個大概。

她掀開被子,準備起床,下床時卻重心不穩險些摔在地上,幸而被林桁結結實實地摟進了懷裏。他洗過澡,身上傳來一股沐浴液的淡香,一頭黑色短發此刻還泛著些潮意,也沒來得及吹幹。

衡月摟住他的腰,把臉深埋進了他頸窩,靜靜感受他胸腔下的震動,嗅著他身上好聞的沐浴液香。

林桁不敢亂動,隻好稍微用力地扶抱著她。

他的視線掃過衡月踩在冰冷地麵的雙腳,雙手握著她的腰微微一提,讓她踩在了自己的拖鞋上。他也不覺得重,身板站得筆直,讓她靠得穩穩當當。

“地上涼。”他紅著臉小聲解釋了一句。

衡月“唔”了一聲,埋在頸窩的腦袋動了動。

林桁抿了下唇,語氣有點哄著她的味道:“飯已經做好了,是先吃飯還是先洗澡?”

“洗澡。”衡月道。

她昨天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得很。

但她說完卻沒動,雙手仍搭在林桁腰上,沒什麽力氣地靠著他。

她不動,林桁也不敢動,過了半分鍾,他才聽見衡月無奈的聲音:“抱我啊,乖仔……”

“嗯?啊、哦……”少年遲鈍地反應過來,怔愣應了兩聲。

好呆。

衡月在心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