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與數字
杜牧詩:“千裏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楊升庵以為“千裏”當作“十裏”,千裏之外,鶯聲已不可聞。楊升庵是才子,著書甚多,但常有很武斷的話。“千裏”是宏觀。詩題是《江南春》,泛指江南,並非專指一個地區。“四百八十寺”也是極言其多,未必真是四百八十座廟。詩裏的數字大都是宏觀。“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千岩萬壑赴荊門”,“千”、“萬”,都不是實數。“千裏江陵一日還”,也不是整整一千裏(酈道元《水經注》:“有時朝發白帝,暮到江陵,其間千二百裏”)。
以數字入詩,好像是中國詩的特有現象,非常普遍。駱賓王尤喜用數字,被稱為“算博士”,但即是駱賓王,所用數字也未必準確。有的詩裏的數字倒可能是確數,如“故鄉七十五長亭”。
一九九三年九月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