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捕風捉影
雨一直下著，劍閣內的一處看似普通的樓閣內，一個中年男人正半臥在房間的軟塌上，手中端著一杯冒著熱乎氣的飲品。
男人很瘦，是那種病態的消瘦，整個人看起來沒有什麽精神，他有一雙細長的眉毛，就如同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女子一般，那雙眉頭就仿佛是用畫筆勾勒出來的。
除了他消瘦的身影，病態的表情，還有細長的眉毛，男人最讓人印章深刻的，便是那雙眼睛。那是一雙狹長的丹鳳眼，隻是，他總是習慣性的眯著，就連嘴角也掛著一抹淺淺的笑，讓人看不透他此刻的表情，究竟是在笑，還是其他什麽。
男人輕輕的品了一口杯子中的飲品，病態蒼白的臉頰上，竟然多了幾分紅暈，就仿佛喝醉了一般，整個人都沉浸在方才這一口美味的佳釀之中。
可就在這時，男人的臉色卻是突然一變，他再也沒有閑暇的時間來細細的品味這杯佳釀，而是一股腦的全都喝到了肚子裏，緊接著，又將掛著幾滴酒漿的杯子，藏在了軟塌之下。
男人想了想，又伸手一揮，運用真元將不遠處擺放在桌案上的一碗熱湯掀翻在地，屋子裏頓時多了一股濃濃的中藥味，味道大的有些刺鼻。
這時，門外多了一個人影，他幾乎就要伸手推開這兩扇門，身子卻突然僵住，連忙隔著大門，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隨後說道：“閣主，周末前來探望，並有事相告。”
聽著對方說話時，那股子透風的勁，房間內的中年男人，便確定了這人的身份，隻是，身為劍閣閣主，他這次是偷偷前來這棟竹樓的，隻有貼身的仆人知道，就連他一向視為左膀右臂的莫天策，都不知道。
閣主伸手輕輕掩住臉頰，又將自己體內的酒氣壓了下去，這才輕舒一口氣，擺出一副身患重病的模樣，咳嗽數聲道：“進來吧。”
門外的周老師周末，應了一聲，這才推開房門，他一進門便聞到了一股中藥味，連忙捏住了鼻子，這才注意到被打翻在地的一碗湯藥。
早就聽聞閣主身患重病，周末兩隻眼睛骨碌碌一轉，連忙伸手施禮道：“閣主，俗話說良藥苦口利於病，還望閣主早日養好身體，這劍閣不能少了您呐。”
閣主無力的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不必虛禮，在他擺動手臂時，也許是因為那隻手臂已經可以用瘦骨嶙峋來形容，衣袖緩緩滑落，露出裏麵瘦的可以隱約看到青色血管和骨頭的手臂。
“堂堂上元境，竟然也有今日…”周末心中暗想，無比感慨，臉上卻始終掛著幾分擔憂。
“周老師，你是怎麽找到我的？”閣主輕聲問道，聲音中帶著不加掩飾的疲乏，表麵的脆弱，似乎已經可以用風燭殘年來形容。
周末嘿嘿一笑，嘴巴裏缺的那一塊板牙，讓他的笑聲十分滑稽，就像一個在被風吹起的破口袋，不但透風，還很沙啞難聽。
“閣主，您的氣息這麽強大，想不發覺都難啊，方才我在路上的時候，那些風兒便已經告訴我您的位置了。”周末道。
閣主細長的眉頭微微一挑，隨後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忘了你捕風捉影的看家本事了，說吧，找本尊何事。”
周末收住臉上的笑意，他麵色一正，出聲道：“閣主，我的學生武雲帆失蹤了。”
周末說這話時，閣主微微抬頭瞥了對方一眼，後者心中一顫，心道不愧是上元境強者，隻是一眼，就給人一種如置身於冰潭之中的感覺。
不過後者並未出聲打斷，周末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聽莫天策說，武雲帆竟然想殺崔白。閣主，這…這是真的嗎？另外，武雲帆現在又在哪裏？”
閣主微微點了點腦袋，語氣輕柔，似乎在說起一件小事般，“對，有這回事，這個學生，已經交給周顯聖了。”
周末瞬間心頭一沉，就連頭皮都跟著一陣發麻，雖然周顯聖和他一樣姓周，但他倆可不是同出一族，而對方在劍閣，有一個外號，叫做“剃刀”。
傳言，周顯聖在入劍閣做老師之前，曾是刑部內專門拷問犯人的主審官，隻是後來因為得罪了什麽人，而不得不來到劍閣保命。
畢竟是從刑部過來的，失去了主業之後，難免會有些懷舊，武雲帆既然被交到了他的手裏，不是廢了，就是已經死了。他了解周顯聖，更了解武雲帆，一個不問出想知道的，是不會善罷甘休，另一個平日清廉節儉，意誌堅定，一但他想要做某件事，哪怕暴露，也絕對不會鬆口。
“哦，那就…真是太可惜了，畢竟也是個人才…”不知為何，周末突然有了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雖然這個詞用在他與武雲帆的師生關係上並不合適。
“人總歸是要死的。”閣主恰逢時宜的來了一句，周末頓時一個激靈，猛然緩過神來，這才發現，那雙總是緊眯的眼睛，已經緩緩張開了許多，那露出的眸子，雖然清澈如同翡翠美玉，卻帶著幾分陰森殺意。
“閣、閣主明鑒啊，我也是才知道，武雲帆竟然敢行凶殺人啊！”周末一聲哀嚎，整個人直接跪了下去。
閣主深深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周末，從對方的表現來看，似乎他是真的不知情。
“周老師起來吧，這是作甚，本尊不傻，不會自斬一臂的。”閣主收回目光，淡淡的說道。
“謝、謝閣主！閣主英明！”周末再次朝著對方磕了個響頭，並神情激昂的朗聲道，在生死麵前，個人的那點尊嚴簡直微不祈禱。
更何況，對方是上元境強者，可以碾壓自己的存在，而他方才的那席話，更是視自己如同左膀右臂，實在是令周末深感誠惶誠恐，不行一番大禮，實在是對不起閣主這番話。
“走吧，我累了。”閣主輕聲道，說完，他緩緩閉上了眼睛，擺出一副極其疲勞的架勢。
周末很是識時務的噤聲，他躡手躡腳的推開房門，離開房間，並重新關上門，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響動。
幾乎是在他前腳剛剛離開之時，閣主便突然睜開了眼睛，他如釋重負一般，深深的吐了一口氣，這才猛然轉身，將藏在軟塌之下的酒杯重新拿了起來。
“真是可惜了這陳年佳釀啊，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得到了，就這麽粗魯的喝完了…酒倒是小事，關鍵是讓莫天策睡懶覺，這種手段隻能用一次，第二次就不靈了啊…”
閣主感慨道，他將鼻子湊近酒杯，輕輕的嗅了嗅杯子內殘留的酒香，緊接著，他驀然發現，杯壁上竟然掛著一滴酒漿。
閣主連忙雙手捧起酒杯，小心翼翼的伸出舌頭，將那一滴酒漿裹進味蕾，他臉上再添幾分紅暈，就仿佛品嚐到了世間最美味的東西。
有頃，他砸吧了一下嘴，這才發出一聲滿足的長歎。
而另一邊，莫天策卻突然打了個噴嚏，好在他平常極為注意衛生，連忙用衣袖遮住，隨後又負手持劍，手指摩著遊龍劍的劍刃。
這對於患有輕微潔癖的柳宸來說，難免會有些不順眼，看來這位莫老師，雖然也挺愛幹淨，但他和柳宸想要的幹淨不同，他是單純的討厭那些髒亂的事物，而並非柳宸這種潔癖，包括自己在內的所人和有事物。
不過，此刻他也不敢說些什麽，隻好自己忍著心中的不適。
莫天策看著仍在座位上的徐曉風，他出聲道：“徐曉風於課堂之上公然睡覺，罰你領讀全體學生，朗讀手冊上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