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死去的人
藏在深淵下方，突然顯露全貌的鏡子，以及鏡子裏和自己對視的另一個自己，還有那些停在自己身後的行屍走肉投來的怪異目光，最後，那隻幹枯卻留著紫黑色修長指甲的手，無一例外的讓柳宸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人受到驚嚇之後，本能的反應便是看向讓自己恐懼的源頭，柳宸連忙收回目光，側頭看向肩頭。在他還未來的及看清自己肩膀一側是否有一隻幹枯詭異的手時，他率先注意到了立在自己身旁的行屍走肉。
準確的說，是一眼看不到盡頭的行屍，可這些分明不會思考的家夥，卻都像是受到了某種命令一般，齊刷刷的看向同一個地方，那便是柳宸。
一雙雙死氣沉沉的眸子，驟然緊盯住自己，換做任何人，恐怕第一反應便是失聲狂叫一聲，然後逃跑，或者慌不擇路，隻身跳下深淵。
柳宸肯定是被嚇到了，他從小就被人嚇過一次，隻是他並不記得，當時自己究竟看到了什麽。此時，他也很想失聲狂叫，隻是因為這個世界的關係，柳宸想叫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看著成百上千隻死氣沉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那感覺，就好像一塊肉掉進了餓狼群裏，而柳宸就是那塊肥肉。
柳宸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可緊接著，他卻突然心底一涼，隻覺得一股冷意拍在了左肩上，就好似有一塊冰棱墜落在肩頭，在綻放出美麗花朵的同時，也讓柳宸感覺到刺骨的冰冷。
一隻手搭在了柳宸的左肩上，纖瘦的手臂有些幹枯，卻依稀能夠看出這是一個女人的手臂，修長且紫黑色的指甲落進柳宸的餘光之中，瞬間讓他不自覺的打了個激靈。
這正是方才柳宸在“鏡子”中看到的那隻手！柳宸本能的轉過身，驚慌失色的看向身後，在看清身後這個行屍時，他臉上驚恐的表情卻突然僵住。
麵色慘白如紙又七竅流血，暗紅色的血跡分布在精致無比的麵頰上，顯得極為詭異，尤其是那紫黑色的長指甲，乍得一看極為瘮人。
這“人”方才柳宸見過，而眼下，柳宸也想起了這個人的身份，怪不得先前見麵後，隱約覺得十分熟悉，這正是曾經想要殺掉自己，卻因自己與柳肥合作，被後者除去的三嬸——王念慧。
往昔的記憶如潮水般擠進柳宸的腦子，他突然覺得腦袋生疼，恐怖的信息量幾乎就要在他的腦子裏炸開。
不但如此，柳宸甚至還認出了另一具行屍，正是當初與沈半仙一起，帶著昏迷不醒的柳寶盈躲在醉心舫上時，接待自己的黃鸝兒。
那些緊隨其後的，以及自己身旁同樣看向以及的行屍，有被自己一劍解脫的鬼蹤劍殺手，也有那些慘死在清河水上的胡不為的部下…但最關鍵的是，他們都死了。
“難道要輪到我了？”這是柳宸現在唯一能想到的念頭，而與此同時，王念慧幹枯的手已經摁在了柳宸的肩膀上，那紫黑修長的指甲幾乎就要戳進柳宸的血肉中，可比起皮膚血肉上的刺痛，更讓柳宸感到痛苦的是肩膀上傳來的冰冷寒意。
這隻幹枯的手，就像是擁有某種魔力一般，雖然是摁在柳宸肩膀上的，卻讓柳宸發自靈魂的感到了一股劇烈刺痛。
緊接著，那看似無力的幹枯手臂，摁住柳宸的肩膀，輕輕向前一推，刹那間，柳宸隻感覺自己被一頭巨熊打了一拳，縱然他的身體早就在兵伐決的淬煉下，肉身強度比同階修行者強很多，但在王念慧瘦弱的手臂下，簡直不值一提。
柳宸身子一個踉蹌，腳步也不住的向後踩空，刹那間，恐怖的墜力便讓柳宸跌落白色瀑布，除去眼中那些俯視自己的死寂目光之外，剩下的便隻有耳邊的呼嘯聲。
眨眼之間，柳宸便下降了數十丈的高度，他艱難的轉過身，卻剛好看見下方“鏡子”裏，那個反方向“上升”，與自己迅速接近，同樣帶著驚慌表情的另外一個自己。
隻聽“哢嚓！”一聲，似乎有什麽東西碎開了，柳宸猛然睜開雙眼，入目的陽光十分刺眼，讓他不住的伸手遮住眼睛。
過了一會，等到他適應了刺眼的陽光後，柳宸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臂是光著的，那件黑色窄袖製服，已經不翼而飛。並且，他能明顯的感覺到身體有些發涼，似乎渾身上下的衣服都被人扒了個幹淨。
柳宸沒有驚慌，方才那白色深淵的經曆，依舊曆曆在目，讓他久久不能忘懷，他甚至有些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現實，亦或者自己還沒有醒來。
他隻記得，自己著了月老師的道後陷入昏迷之中，隨後，月老師不知用了何種手段，想要入侵他的大腦，翻閱他的記憶。
後來，另一個自己，也就是入侵者像柳宸提議幫助自己，柳宸在狠狠殺了一手價後，這才勉強同意了讓入侵者去對付月老師。
隨後發生的事情，柳宸就不記得了，他隻是隱約記得自己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再次醒來時，他已經出現在那個白色深淵的世界裏。
黑與白究竟哪個才是死亡的世界？柳宸越發混淆，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麽怪病，不然，怎麽會經常夢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世界，還有那些早就死去的人？
柳宸一時間無法接受，他緩緩起身坐好，雙眼迷茫的打量了一眼四周。這裏大概依舊是月老師那間小屋，不同的是，柳宸現在半躺在一張大**，這裏應該就是這間小屋中最後一個房間了。
與此同時，柳宸也發現了擺在自己身旁的衣物，內衣外衣被分別疊放整齊，就如同刀子切過一般，放在一旁。
但柳宸卻並不驚慌，從白色深淵的夢境回到現實之中，兩者對比之下，柳宸覺得，衣服被扒光簡直就是一件小事。
他不緊不慢的穿好衣服，同時，大腦也在快速思考著下一步的打算。
入侵者與月老師究竟誰勝誰負，柳宸並不知道，所以，他要做好兩手打算。
就以最壞的結果來說，萬一劍閣發現了柳宸竟然藏著這麽多秘密，恐怕第一件事，便是將柳宸關押起來，最終的結局恐怕難逃一死。
像武雲帆，即便刺殺崔白不成，隻要他有對劍閣不利的動機，那麽他便注定活不了。柳宸不知道，自己隱瞞母親的事情，還有和自己同舟共濟的深藍，究竟會不會讓劍閣動起殺心。
還有一點最為重要，那便是潛入劍閣的柳霄漢，曾與柳宸見過一麵，萬一月老師得知這件事，那麽自己就成了威脅到劍閣安全的因素，後者就有理由殺死柳宸了。
柳宸穿好衣物，靜靜地盤膝而坐，他並不知道入侵者與月老師的較量，究竟誰勝誰負，所以，眼下自己要怎麽做，還很難說，但先打算好最壞的結果，也是十分必要的。
他沒有著急下床，反而先屏息凝神，調動神識自觀身體，一番檢查之後，他發現自己身體並與異樣，就連深藍也隱藏的極好，柳宸便暫時放心下來。
做完這一切後，他這才緩緩起身，先是看了一眼透過窗戶的零碎陽光，隨後走出門房，經過玄關，來到自己先前中招的地方。
柳宸的目光緩緩掃過小書櫃上的那個小茶盅，茶盅內已經沒有任何水珠殘留，並且，似乎被人用特殊手段清理過一般，內裏十分幹淨。
不知為何，柳宸卻突然想到了月老師手中的那一縷火苗，恐怕，後者又用真元將這杯子清洗了一遍。